李秦椒当官

　　第三十六贴

　　流镝马

　　单说这太学春假，也不是让学生们全然不顾学习，吃喝玩乐的，虽然没有作业，但节庆之前的劳役却让一干人等疲惫不堪，好在休沐日之前劳作已毕，总有一二日休憩的时间。如此，又到了樱花盛放之季，又是祓觋之日。此次因是大年，规模超出往常，也更加有趣。

　　一月初一早晨，李炎正将祈福用的福豆磨成豆粉做第三日流镝马会上的点心，此时杨哥来了，李炎站起身迎接，笑道：“我刚用福豆祈福，你就来做头客了，看来鬼出福进一说，倒也确切得很。”

　　杨格也不是爱奉承的人，但信念而顺，李炎说什么，他都听着心里舒服，因此在马场上受的那肚子气，消下去了一点儿，顺口道：“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沉冻酒。我啊，祝你新年大喜来的。”李炎笑道：“也祝你新年好。”

　　李炎就停下手头的活，将热茶端上来，加了一些白盐，一勺白糖，一勺白蜜，道：“请用茶。”杨格知道这是南迁的年俗，不说别的，端起来一口气饮尽，笑道：“好茶，一年到头，清白甜蜜。”又道：“初三流镝马会，却是有雨。”李炎道：“雨倒是不怕，只是苦于没有好马用。”

　　杨格道：“昨天我也正为此事着急，我现在没有好马了，可今天初一，不能着急。”此言一出，李炎就知道这厮不光是为拜年而来，刚好自己手头宽裕，转念道杨格还买不起马？他必然是被刁难了，不是汪家给他的气就是赵家给他的，是了，昨天还看见汪家的几个子弟在马场上打杨格的马呢。

　　因而故作不知地道：“说起马，我今年倒是物色到了一些好的，但是为了交学费，也卖了不少，手头就有两匹，一匹名叫铁青兰，一匹名叫枫叶。铁青兰是我自家骑的，那枫叶比铁青兰还漂亮，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主，今日恰好子方兄来了，就请相看一下。”

　　杨格就随他去看马，那枫叶果然非同凡响：头高颈壮，四蹄周正，红若枫叶，果然无半根杂毛，见了人镇定自若，不慌不忙。杨格溜了它几圈，心里着实喜欢，问道：“多少钱？”李炎笑道：“拿一千金怕也没处去买，你只需要送我一把缠着五叶藤的好弓，这马就是你的。”杨格自然不反对。

　　初三日就是流镝马赛会之日，大小公卿，均来参加，的确是难得的赛事，汪俊长于魔法心机，但对于弓马却不精通，故而纵马跑了两圈，一箭没放，就重新回到席位之上，当时已经是浓云密布，不多时则狂风大作，倾盆暴雨落将下来，汪俊心里好不得意，就顺口对儿子道：“若是雨季，有这样大的雨也就罢了，现在下雨，是天意不让一些人赢呢。”

　　此言一出，荀葳坐不住了，对杨格道：“今日我荀黍苗吓不死他才怪，看他那样子胸有成竹，所以形同尸冢，习惯了预料中的事啊。”说着打马冲了出去。

　　当天，荀葳穿的是雪色直裰，月白绸裤，脚蹬赤色鹿皮小战靴，外罩铜黄大袖与胸板，腰佩一柄单手长剑，头戴蝉文鹤羽的武弁，马蹄在雨地里跑出一片水花，他毫不在意地取出箭支，拉弓中靶，绕场疾驰三圈，方才离去。

　　却说荀葳这一开头，杨格，李炎，芈平等人也先后催马入场。

　　杨格身穿雪青色狩衣和红棕里衣，与里衣同色的裤子用深色丝绸袖带扎紧裤脚，脚蹬一双谢公屐，头戴一顶软乌帽子，白发松松地扎起来披在背上，左肩套着绣有五蝠临门的黑皮护臂，侧身坐在枫叶背上，那枫叶如同一团火般在水幕雨烟之中滚动而来，四蹄如风般划过水面，半点污泥浊水不沾。

　　杨格气定神闲地从弓袋中取出三支铅头的重箭，向标靶正打三箭，中了靶心，又转过身子，背打三箭，同样中了靶心。

　　李炎和芈平也一前一后同样跟上。

　　李炎今日穿了一件朱红直裰，外罩银线缝合的深黑大铠，马裤则与大铠同色，头戴黑漆桧笠，桧笠顶一团红缨，全身只有黑银红三色，并无其他杂色打扮，所乘的铁青兰虽然粗壮，但疾如闪电，快似烈风，跑起来除了银马铃儿响，哪儿都不响。

　　就在李炎入场之时，风雨卷着无数樱花花瓣，飘飘扬扬地打在大铠之上，雨势猛烈到地上起了白雾。几人装饰大多有白红等亮色，雨水一浇，反而显得鲜艳彻骨。此时雨雾铺天盖地，莫说远处小小标靶，就连更高大的树木都无法看清了。

　　李炎却毫不在意地取出白翎饰尾的重箭，搭在缠着五叶藤的漆黑强弓之上，只见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十二支箭像是穿在一条线上那般，连发连中，最后一箭则是直接击倒标靶。在标靶倒地的一瞬，年轻的太学生们，凡是和李炎玩得好的，都喝彩起来，就连杨香，荀金等老成公卿，也都由衷赞叹。

　　有杨格和李炎在先，芈平和周栎，蒋璨也不甘示弱，催马跑向标靶。蒋璨穿着褐色直裰，袖口有红色镶边，戴着软乌帽子，而周栎穿的是红风衣白衬衫，戴着绣花丝质网眼手套，肩上负着半圆的银白骑士护肩。芈平穿着银色明光铠，头盔顶一颗红缨，秦宣则是黑盔黑甲，坐下卷毛铁青马，朱红披风。

　　蒋璨的骑射虽然不差，但他长于步战，从未在瓢泼暴雨里拉过弓，此时汪家，赵家的贵人们在班次里观望着，而同学们也在马队里盯着，蒋璨心里一阵紧张，闭上眼睛，心中祷告道：“黑暗之神保佑我击中箭靶，若一箭也不中，我当折弓归隐。千万不要失手。”睁眼一看，雨势稍弱，路满落樱，于是同样取出两支重箭，搭在弦上，拉开弓嗖嗖两声打出去，两支箭一支正中靶心，一支则是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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