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椒当官

　　第二十八帖

　　浮沫

　　单说几人递了牌子之后，女官方回道：“陛下被二少夫人接走了。”几人无奈，只得取了牌子离去。

　　一直走到大路上，片刻杨香才道：“哪儿有公公被儿媳接去吃饭的道理？”杨格道：“岳将军是一片孝心，老爷别气。”杨香道：“我哪儿是生气？虽然说不合礼数，但若我也有如此儿媳，就也不用担心了。”杨格只是笑，杨香又道：“朋友不少，论起谈婚论嫁来，老鼠见了猫也似不做声了，哪儿能有这样的呢？”

　　三人虽然说在讲些家长里短，脚下却不含糊，登时瞬间移动到了岳麟的家门外，递上名帖，进门后在厅里等着。须臾岳麟亲自出来，站在帘后向杨香父子问安，又和李炎寒暄了几句，杨香就向他打听李珠的行踪。

　　岳麟并不隐瞒，大大方方地道：“陛下正在书房，容我通报一声。”此时只听书房方向有人用传音魔法道：“进来罢，我在摆棋盘，却没有对弈之人。”几人就忙进去，只见书房里华美幽暗，四角有雕刻成兽爪的灯台托着大玉兰花灯，却不是玻璃灯，而是欧泊石雕刻的灯，灯光柔蓝清透，暗紫色的香木书柜里堆着满满的珍本书，书柜前的隐花暗纹地毯上有张黑曜石雕的桌子，李珠就穿着一套暗焰法袍，正襟坐在桌前对着棋盘，见他们三人进来，方向杨香问好，又让三人坐下。

　　几人就按礼坐下了，之后，李珠才道：“能让师傅这样跑来，想必有了不得的事，”杨香听了，就是巴不得呢，道：“润州民众离境一事，不知陛下可否知情？”李珠故作不知，含糊道：“正想与老师说这件事，听汪俊说润州起变，只是我手头上没有详细奏疏，麟儿与我说了一些，但具体如何，还要等着监御史上报后再做决定。”杨香道：“怕是监御史回不来了。”

　　李珠听了也没气恼，慢慢地问：“老师何出此言？”杨香道：“汪太尉在润州抢购城民农庄土地建屋办厂，又提价强行卖出新屋一事，陛下可知晓了？”李珠含糊道：“汪俊建房子是有的，他说是为了方便办厂，厂一建起来，就方便各种农机和随身空间制造售卖，也好得钱充实军用，我确实不用这笔钱的。”
　　杨格道：“但润州除了汪太尉带去或招纳的工商，就无人了，却是为何？”李珠道：“此事太尉与我讲过，他说润州人骄慢懒惰，吃不得苦，若说做工，全都撂下跑了，宁肯抛弃家业远走，也不肯用双手换饭吃，长此以往可怎么行呢？”

　　杨香道：“润州人性情相对柔和，也是勤勉，若无残暴之事，他们不会远走。今朝坏了润州，去充实平，安二州军备，未免有东拆西借，扬汤止沸之嫌，长此以往若是失了人心，就有再多钱也救不回来了。”

　　说完就示意杨格说话，杨格就道：“即便是充实了军资，可安，平二州的将士们也是心气浮动，他们上书说：润州人都跑光了，而自己用的是他们的钱，见他们有家回不得，心下戚戚，物伤其类，要求陛下命令润州民众返家，并且裁撤润州本年税负。”

　　话说魔界军中随便一个战士都有上书的才力胆识，但书到得了到不了李珠那里还是两说。杨香正好有安，平二州将士的联名上疏，就拿了出来。李珠看后，摇头道：“我这样做也是好心，可他们不领情，还说这些难听话，殊不知司农院和光禄勋那里都报账有了亏空，安，平二州虽然说能够种地，但军士们日夜训练备战，哪里有时间种地？就算衣食，医药军中都能自给，可装备附魔呢？强化装备坐骑都需要用钱，没钱就换不来资材，我若不想出个立竿见影的法子，安，平二州，又说我弃他们于不顾了。”说着转身看向窗外。

　　杨香听了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虽然说李珠是主子，可李珠幼年失母，成年后为母报仇而刺杀李源，也是足够不幸，何况李珠一向将他杨氏一门当做亲人看待，杨香又有教养之责。见李珠脾气别扭成这样，暗道：“眼看都是要抱孙子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汪俊也就是仗着妹子漂亮，年轻时候又带着笔下四处玩儿，因此陛下现在竟然是两难了。”

　　李珠又道：“李宫丞，你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又是行伍出身，你也说说自己心里的话。”

　　李炎自知道自己职位低微，不好当面说话，到底汪俊不仅仅是李珠的小舅子，还是长公主青眼有加的夫婿，若非不知兵法，人品又差劲得很，倒也是卫青一类人物，却不能当面批评他人品差，片刻才道：“陛下苦心一片，实乃我等将士之福，只是军中未免会出现一些不好言语，有些新生的魔族战士更是只知道有汪家，不知道有陛下，更说陛下赶走润州城民，是为了将润州全部土地，送与汪家。”

　　李珠听了，沉闷不语，李炎又道：“论理，这不是我等小官所说的话，但汪家在润州赶走全州百姓，养他招募的工商，外人未免道陛下有偏心之嫌，何况这些技工多半是尚未魔化的兽人和地精，他们起则为兵，坐则为民，生养繁多，又忠于汪家，长此以往，润州恐怕非陛下所有了。”

　　李珠听罢，觉得这李宫丞刚好搔在痒处，说到他心里去了，就也没生气，将棋盘推向一边去，冷冷地道：“你说的也在理，可如何逼迫汪家吐出他买的地？这契约一旦签订，就只能履行了。”李炎道：“陛下与汪家可曾订立契约？契约书中有没有润州全权托付汪家的条款呢？”李珠道：“我又不傻，怎能全权托付？”李炎道：“若没有就好办了，暗令尚书台传达给润州军民，以保护水脉林地为由阻止汪家工厂开工，也是可以的，这样陛下既有明君的美名，又不会当面开罪臣子。”李珠道：“还有中策和下策没有？”

　　李炎道：“中策就还是缺少钱粮了，陛下可命令太尉捐纳，太尉若不想承担，必然诉苦，届时陛下盘问他润州事情，责备他要价过高，处置失当，令他赔付润州居民。有舞乐骁骑从旁助威，此事也就解决了。下策直接请他来，二话不说直接令他赔付，也就了了。”李珠道：“上策太慢，下策太险，中策刚好。”因而依计行事。

　　李珠念及过往情分，倒还是有心袒护汪俊以及汪氏，但李炎这一席话，让他不能坐视汪家坐大了，汪俊并不是勤恳爱人之辈，李珠这位子若硬要挑一个继承人呢，也不是汪，赵等外戚。他们不成器，却是人所共知的。

　　李珠做好安排，第二日朝会就告知汪俊：“敬妃身体欠安，勇儿又在禁足，无法服侍母妃，我大概也因为劳累太过，身体欠佳，想要将奈洛京以及周围城市里修院重新修葺一次，以图积福，请你帮帮敬妃以及勇儿罢。”

　　汪俊一听出钱，真如刀子挖肉一般，心想自己建厂聚敛，好不容易才积了这么多钱，李珠就又要拿，心思甚坏。无奈答道：“虽然是我妹子，但陛下岂能为一个女人而如此劳民伤财呢？若是为二殿下读书习武之资，我也有一些，只是修葺道院一事哪儿能一蹴而就？我其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像某些人那般多贪多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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