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椒当官

　　第十六帖流觞

　　荀葳与众人应酬一番之后，方回到府中见过荀金，再转入后院，向侍女询问小姐在做什么事，侍女答道：“小姐在收拾文具，准备明日入学。”如此荀葳也不进院子，在院门前等着，直到侍女又通报一次，方才进院，到了屋内，在纱帘前坐下。

　　少倾荀蕤出来隔帘问安，他天生丽质，肌骨丰润，此时又用香粉敷面，容姿越发娇美。荀葳不免为妹妹担心，想到：“妹子如此资质，定然有人苦追。届时堕入情网，就无法服侍东宫了。”于是心生一计，顿做愁眉不展之态。

　　荀蕤却也注意到荀葳神情异样，因而问道：“哥哥可是有烦心的事了？”荀葳道：“也无什么烦心事，只是见你明日要去学里，故而嘱咐你几句话。”荀蕤忙问哥哥有什么话可嘱咐，荀葳就道：“学里人多，有正经念书的，有一门心思只玩他的，若你和那帮淘气学生混一块儿，我就禀明父亲，不许你去了。”

　　荀蕤听了，心下纳闷道：“我正是为了上学才报名的，若是淘气，何必去学里淘气呢？”荀葳道：“我却不信，到底你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又贪玩，别人引诱你出去玩，你就出去荒废学业了，要不这样，怎地到现在什么都没考出来呢？”原是荀蕤从未取过功名，此时听荀葳这一激将，道：“我此次进学，正是迷途回返，为了显姓扬名，好好地做出一番事业，即便女官辛苦，少有出头，我也做去，就算让我做管收支的庶务小官，我也不推辞呢。”

　　荀葳笑道：“我不信，你发誓。”荀蕤见他语气轻佻，觉得他不看重自己说话，心下越发恼怒道：“我拿出真名来，应你这个誓约就是：我绝不和外面轻佻男女游玩来往，也不与任何男子发生恋情，以免耽误学业。”
　　荀葳就放心了，原是魔族人拿真名誓约，灵魂里就有了约束力，起了誓，结了契约，基本不用担心他违背誓约了。不过也有限制，魔族对会说谎的种族的时候，誓约对魔族的约束力就没那么强了。魔族之间以诚爱之心互相起誓，约束力最强。所以荀葳就此放心，等出去后，因为要进学，就没有去姬妾们那里，而是独自守斋一夜。

　　想起李炎来，还是暗自心惊道：“此人初看不起眼，但确实有点野心，后果如何连我也不能预料，妹妹却差了，此时他行礼，有朝一日他得势就该让我们跪了。”若知他是否将此事说与荀蕤，此系疑案，不敢擅写，但笔者想，他既然有侍妾，可能会将此话说与侍妾们知晓，他的侍妾若说与荀蕤，荀蕤自然也会知晓，但荀蕤却待李炎越发亲近，却是不知为何。

　　如今单说这一年的桃月三日，太学祈福过后，自然要到依川边聚饮游乐。是日天气尚好，星云皆彩，鸟鸣虫唱，不胜欢快。众人在流光澄澈的依川边按照年齿长幼坐定，荀葳方道：“此次流觞会，若总饮酒，未免无趣，不如以景物为题做歌，各位意下如何？”蒋璨道：“正是。”

　　杨格却道：“不妥不妥，此地众多人里，有擅长理学，拙于诗歌的，有武艺魔法精熟却不会诗歌的，硬是要他们作诗，岂不是赶鸭子上架？你得事先说好，不会的该怎么办。”荀葳道：“不会的说个笑话。”众人听了，心下倒是轻松，道：“依你了。”

　　荀葳就起身将事先带来的一只杨木荷叶边羽觞倒满了葡萄酒，走到上游放下，那杯子装着酒在河里飘飘荡荡，却未曾洒开半滴，荀葳又将随身纸笔拿了出来。他本来生得舒朗俊美，今日脱下礼服，换上月白鹤氅，戴一顶浅灰纶巾，衣香柔和淡雅，越发显得是一流潇洒人物，仿佛月神落胤，远非汪赵等附庸风雅之子弟可比。

　　杨格笑道：“葳子，你也做一首？”荀葳笑道：“我不擅长诗歌的，但只做个场记就是。”杨格不依不饶，道：“令主都不做，那咱们行令有什么意思。”荀葳道：“那你出个题？”杨格听了，眼珠转了几转，手中蝙蝠扇指向一株显然是开过了时的冬梅，道：“你就咏这个！”

　　荀葳见他作难自己，笑道：“我就咏这个，可你杨子方也不能例外，我要你咏一个这儿没有的。”杨格道：“行。”

　　且不说两人斗嘴，那杯子偏偏飘到了李炎旁边，李炎本来诗才也就那样，见了流觞且是腻歪，可不能不做，就笑道：“我做诗就是，只是一条：我做的不好，就让我说个笑话，可不能罚酒。”荀葳笑道：“好。”杨格道：“承明要做个什么？”

　　李炎看看周围最先开的迎春花，又看看岳麟，思索一会儿，道：“有了。”就歌道：

　　翠萼金英未入诗，凌寒傲雪少相知。
　　凭人道己无名姓，雪后先来展几枝。

　　杨格听了，笑道：“也不太好。”李炎道：“子方兄不晓得，诗会第一首往往是最不好的，这叫个抛砖引玉，我先扔块砖，有玉的就朝我砸过来罢。”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李炎将酒杯放下去，却停到了周栎面前。

　　周栎喝了酒，道：“我不想作诗，说个笑话吧。”荀葳道：“好。”周栎道：“大家伙听着，我小时候上学，学里食堂有个锅子，有天我在锅子里煮奶，另一个结巴厮拿了糖往他那边撒。我就说：‘你搅和一下，这样咱们都能喝到甜的’可气那厮，说‘我的糖这么少，少，凭，凭，凭什么给你？’好啊，奶还是我买的，我一气之下拿了醋瓶往奶锅里倒，那厮急了’有有有你你这么点点点卤的吗’？我就说‘我往我这里点卤，关你屁事’。”

　　大家都笑了，只有秦宣没笑。杨格道：“论理这奶是你买的，点什么卤也不关他事。”正说着，杯子飘到了岳麟面前，岳麟拿起来却给芈平喝了，笑道：“晚上我得去宫中值房值夜，酒喝多了不好，我也不擅长作歌，就做个五言的罢。”随即道：
　　“日暖山河秀，春来草木生。”
　　桃花千万朵，处处有红英。”

　　歌罢，杨格首先说道：“这也难得了，我再给葳子一杯酒，想他也该做出什么来了。”说罢，径直拿起酒杯走到荀葳面前，道：“你是令主，他们说笑话的说了，作诗的做了，你的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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