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秋

　　丞相府里的五庶女嫁给了文国公府的嫡三少爷，一时沦为佳谈。但有人夸赞才子佳人，也有人酸得厉害。
　　就连如桐去胭脂水粉铺里拿刚到货的新品时都能听见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姐趾高气昂又酸溜溜的议论着，说那女的有什么脸面嫁给顾三少爷，不光是庶女，平时也平平无奇，少有出头，不就以前有甚好诗词文赋的虚名号，没想到居然让圣上指婚嫁给了顾三，那顾三得多不情愿呐。说着说着就怒了，拍着桌子说我衡文公府哪里比不上丞相府了，凭什么还是个庶女嫁过去了。
　　身边友人忙拍肩劝她，让她坐下，虽也不甘，但如今已指婚，只能接受。
　　如桐听得好笑，你不甘有什么用，这不还是要嫁过去的吗。
　　铺子掌柜的毕恭毕敬把收拾好的胭脂水粉一概都提上马车，恭送马车离开后才转身离开，回去此后那衡文公府上的小姐。
　　南许让如桃拆了包裹，看新进了哪些好东西，若有喜欢的回去就求母亲给自个。她正挨个挑着，旁边如桐倒是乐滋滋说了刚才见闻，学得有模有样，把南许逗得不轻。
　　“真是，她们酸个甚，和她们什么干系都没的事。”南许笑，“不过戚娴姐姐如今是得偿所愿了，这些时日先备好厚礼，届时送去，不能送少了。”
　　前两天丞相府与文国公府去古禅寺算签回来，定在十一月初十大婚，算起来只有两个月有余，时间有些紧，相关礼仪甚的也要做。丞相府里戚娴上面还有人没嫁出去，但戚娴已经被指婚，一时为她准备嫁妆也是匆匆忙忙。
　　南许又去过几次丞相府，戚娴与她说了，已经见过文国公夫人了，还算好相处。顾三也同她老实说了，圣旨刚下来父亲母亲都懵了，毕竟前几天媒婆还在上门，顾三虽说了此事，但都没在意，哪知转眼就被赐婚，一时反应不过来。顾三便交代了，掺了点编的瞎话，说自己与丞相府五姑娘互相仰慕对方才学，机缘巧合下相识，都揣着爱慕之心，皇上还是太子时，他在宴席上与人对酒，一时说出口让皇上给知道了。没想到皇上心慈仁厚，竟一直挂念在心，给指了婚。
　　文国公夫人差点晕过去，被府上大夫救回来，躺了几天，也看开了。不看开也不行，毕竟都指了婚，哪能抗旨不从？况且顾三也喜欢得紧，又暗戳戳递上去好些个戚娴做的诗词给父亲，文国公摸着胡子还挺满意，又疼儿子，半是默许了。至于夫人那，家里几个人轮番上阵，也慢慢接受了，还趁天气晴好寻了个赏花理由邀到府上见了面，戚娴本是个温柔和善的，又通达文赋，才学过人。以前虽知道她，但不怎么熟，多相熟丞相府几个嫡生的姑娘，现在看了这个，人也是不错的，好歹是缓过来点，也笑着讲了好会话。
　　戚娴坐在榻上吃茶，神情淡淡的，但止不住眼底的笑意，道，“我……能有今天，能让我小娘跟着我一起出头，能嫁给顾郎，已是很满足了，今后别无所求。但许儿，我今生都难忘你的救命之恩，我当时的鲁莽举动，虽现下虽救了我，但也差点毁了我。是你救我回来，今生今世，我们做姐妹，，下辈子，我定为你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南许被吓到，赶紧抓她的手，恳切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顾三喜欢你是因为你好，你铤而走险也是为了你自己和你小娘，况且能在陡峭京城中察觉初端倪也都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智。旁的不说了，但我今日在这，我也要劝你一句，日后再也别这般做了，万一不幸出了事，你要失去的远比如今多。皇上也是心慈的，明白相思之苦才没多加怪罪，也没和顾三说真实原因。顾三若一辈子都能被瞒住就是最好的了。还有几个月，你安心养在屋里，等嫁人了就好了。文国公夫人是个好脾气的，你也知道，日后都会好起来的。”
　　戚娴噙着两泓泪水，咬着唇，点点头，泪珠滚落在茶杯里，泛出小小涟漪。
　　念及此，南许也没了挑胭脂的心思，长叹口气。
　　如桃莫名奇妙，问，“姑娘怎了？还没挑完呢。”
　　“不挑了，累了。”南许往后一靠，靠在柔软背垫上，手上抱着个手炉，有些感慨。
　　这天一日日冷起来，南许畏冷，率先用了手炉。
　　她让如桐挑开点帘子，马车悠悠走着，驶过繁华街道，冷气飘进来，手炉温热，被抱在手心。
　　一列御林军规矩走过，长长一列，个个英姿威武。
　　她看了几眼，又让如桐放下帘子来，如桐如桃坐在偌大的马车里面面相觑，主子看着心情不好没空搭理她们，于是自个收拾起胭脂水粉来，回去要给大夫人的。
　　讲来，好久没见朱晔衣了。
　　南许思绪抽空，想着，朱晔衣先是去御林军入职，听说就呆了几日，后来先帝入陵后，他陪着宁亲王妃一同守陵去了。不巧，南许都没能碰上一面。
　　不知今年还能不能遇上面了，也没写个信甚的……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她想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想念朱晔衣？这一认知把她吓得不轻，赶紧晃晃脑袋企图把这个念头带出去，但自己心里知道，她就是想他了。
　　这么想着，她又安静下来。唉，就是想他。
　　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样一天。
　　等见到了朱晔衣再说这件事吧，也得跟他说清楚，问他是什么想法，反正是不能无厘头的单相思，浪费光阴不说，还易生事端。
　　这件事好不容易放下了，她刚轻松，一回府上去母亲房里见到她在为了宋灵熹选正妻，她又忍不住头疼起来。
　　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些天了，也一直没和母亲说，整天关在书房里，也不怎么见人，母亲就一个人挑着人，准备挑好了再去问宋灵熹。
　　南许想想就晕，她又不能和母亲说，也见不到大哥，还替大哥着急，这可怎的好。
　　九月中旬，宫中作宴，是由皇后举办的，说是西域新进了些新奇水果和玩意物，特请京城名门佳人前来一瞧，也是趁冬日还没来前聚一次。
　　这算是皇后第一次宴请，还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一时稀奇，大家都卯足了心思打扮，准备好好在皇后娘娘前遛一趟。
　　顺永侯府里除了最小的七姑娘，其他三个姑娘都去了。宫里这一举动稀奇，大夫人摸不出是什么意图，只好吩咐她们进了宫谨慎说话行事，切莫丢了脸面，让顺永侯府蒙羞。又提前置备好了新衣，打扮得漂漂亮亮送进宫去。
　　南许还是没寻到和宋灵熹见面的机会，平日吃饭本就不在一起，去书房找他他却不肯出来，跟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南许一去找，宋灵熹就会寻机会悄咪咪出来，即使是秋闱备考前也没这样过。眼下反常，南许疑惑却也无法，还逮了南坞来问，南坞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猜测许是和之前那个女子分了？太过难过于是一心读书？
　　南许也想不出理由，一时竟被这想法折服，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也不再一门心思去想，只天天在小院里没良心的吃喝玩，一时日子过得极好，还胖了好些，脸上肉嘟嘟的，大夫人见了直笑，说和南念愈来愈像了。
　　南许吓得赶紧少吃多动，却熬不过日子一天天冷下去同时胃口也猛增，最后无奈，只当安慰是贴秋膘，过去了就自己会瘦下来的。
　　今日，她们三姐妹一同进宫，穿得可谓是花红柳绿，南坞一身艳粉，皮褂子搭着，笑得明媚。南念着着青绿色，天真无邪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南许穿了身天蓝长衫，外面穿了个当下时行的及半腰的褂子，腰带打得繁杂，她看着都晕，脸这几天养得愈发圆润，白嫩似珍珠，摸上去跟面团子似的软，嫩得能掐出水来，南念都羡慕这水嫩脸蛋，直跟母亲抱怨是夫子作业太多了弄得她都憔悴了。
　　南许只嫌弃自己这圆乎乎的脸，恨自己怎么就吃了那么多，此番入宫回来怎么也得少吃点，不能这样胖下去了，今日的衣服腰都撑了。
　　今日天气甚好，明媚日光，朵朵白云，马车送到宫门后就停了，有嬷嬷守在门口等着领小姐们进去。
　　南许低眉顺眼，和两个姐妹一同乖顺，说话都是小声的，见了皇后也是在后面恭敬拜跪后安静呆着。
　　戚娴如今算是红人，平日都没人搭理她，今日纷纷来道贺，虽不知是什么心思，或是嫉妒或是羡艳，戚娴仍是那般温顺做派，挨个接下奉承。而后又被皇后召到跟前说了会话，赐了些布匹珠宝下去，让旁人好生羡艳。
　　南许知道此时上去凑上去搭话最无趣，她与戚娴的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不必刻意彰显，便一直在外围呆着，和认识的人聊几句，笑笑乐乐，吃口茶，吃点东西，剥点水果，小口吃着。
　　因为人多，大家都在宫里坐着，正殿偏殿都是人。南许安稳坐在偏殿，自觉只要不惹事，估计是得一直坐到结束出宫的。而正殿里比起偏殿里人少许多，伴在皇后左右的多是公主县主等人，还有聊天时被提起、皇后又有兴趣想见一面的人会被召去，其余都坐在偏殿里聊天，或是在院子里转转晒晒太阳，嬉笑两句。
　　南许一直坐在偏殿里，同南念南坞吃吃喝喝就没怎么停过嘴，想方便了就让如桐带着她寻地方，还挺闲适自在的。她正磕着瓜子，想着这样进宫倒也挺好，大家都挺开心的，皇后也开心，多好。
　　下一秒，正殿里走出来个嬷嬷，端着姿态，眉目慈善，朗声道，“召顺永侯府二姑娘宋南坞、四姑娘宋南许、六姑娘宋南念，皇后娘娘有请。”
　　一时目光纷至沓来，众人侧目，南许愣住，脑子里率先蹦出个猜测。
　　是她们东西吃得太多了？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来找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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