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秋

　　今日南念身子不适，南许也没处可去，只好在屋子里练字帖，边杂七杂八的想着什么，一不小心就把字写出了格，一张上好的宣纸又作废了。
　　用过午膳后，南许在后院碰见大哥。宋灵熹生的文质彬彬，和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苟言笑时镇得住人，笑起来又带着股憨傻之气，大夫人经常跟他说别老在外面笑，让人平白笑话。
　　宋灵熹耷拉着眉头，一看到她就逮着她的手往花园那带，让下人都退了，留两个贴身的在后面跟着。
　　“三妹，是不是你和母亲提的？我和萧二夜游这种事母亲怎么可能知道？定是昨日散学之时萧二偷偷与你讲的。”
　　南许对他比了个鬼脸，“是我讲的又怎样？我听母亲说萧二哥哥今早着了凉，定是你连累的。”
　　“那可真冤枉我了，昨夜我本打算去酒馆吃酒的，听说唤容楼出了新曲子，结果萧二不愿意，说要去候那清早的露水给人泡茶。行吧，当时时候还早，我俩就互相成全了，先去听曲子再去取露水。没想到昨夜唤容楼的酒格外醇香，估摸着是江南送来的新酒，口味奇绝，我和萧二不慎喝多了些，再去取露水时候萧二一个不留神，从晏湖木舟上掉了下去，湿了全身，最后只取了堪堪一叶就回来了。”
　　回忆起昨夜的酒宋灵熹还怀念着，忍不住咂嘴，又道，“不知露水是给哪家姑娘送给去了，听闻你们程夫子的课上教你们萃茶了？”
　　“是，我还在琢磨着，一直得不着要领。还好程夫子的课十日才上一次，有的是时间待我练习。”
　　“倒是难得见到萧二对这种事上心，也不知是怎的。对了，国公府过几日要举办秋日赏菊会了，届时你带着妹妹们一起去。”
　　“怎的就赏菊了？这才刚入秋呢？”
　　讲起这个宋灵熹也是一脸新奇，“说是国公府的公主娘娘从外面运来的早秋品种，一入秋才是它盛开的好时候，再过会就败了，也是稀奇。”
　　“那我知道了，哥哥赶紧回屋温习功课去吧，全府上下就等着秋闱呢，哥哥要是今年上不了榜，父亲和夫子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花园眼看走到出口了，宋灵熹轻笑着，“今年就不必担心你兄长了，定是能过了，你只管好好学好你的萃茶吧。走了，妹妹也回屋吧。”
　　南许被这自大的口吻气笑了，如桐自后面跟上来，也跟着笑，“看来大少爷今年是格外自信。”
　　“可不是？萧二哥都没他这自信。得了吧，绕路去祖母那。”
　　老夫人是宋老爷的嫡母，官人过世有近十年了，独老夫人身体康健着，整天乐呵呵，在屋里插花品茶，倒是自在。
　　老夫人独爱妹妹南念，午膳前刚看过她，午后便在佛前念经。
　　南许跟在旁边念了一下午，日落黄昏时才堪堪结束，扶着老夫人去喝茶，正好遇上二姐宋南坞来请安。
　　“许儿坞儿近日功课可还好？看样子竟都是清瘦了些许。”
　　南许乖顺的低着头回话，“回祖母，夫子的课是严厉些，但怎么着苦头都是必不可少的，倒也还好，不劳挂心。”
　　南坞也挂上笑容，“课还好，我和三妹都应付的来。”
　　“那边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读多些总不是坏事，就怕把人读迂腐了。看着姑娘们灵巧活泼，祖母也是甚为宽心呐。”
　　“祖母，过些日国公府有场赏菊宴，不如祖母也去看看，许久不出门转转了，不如和孙女们一起去观赏一番。”
　　“赏菊？我们宅子里的菊花还没开呢，怎的国公府的赏菊宴都准备好了？”老夫人称奇。也有些饿了，寻了块玫瑰糕吃了一口。
　　南坞也是惊奇，“这菊花开得竟这么早？塘里的荷花可都还没败完呢。”
　　南许捂嘴浅笑，“是的了，也是方才大哥说的，说是国公府的公主娘娘从外面进了新品种，开得格外早，要的就是这番风味。正好今年酷暑炎热，好不容易挨到了入秋，不如出门走走，赏菊野踏。”
　　“那好，届时我跟着你们姑娘家几个一起去瞧瞧。兰芷，届时国公府那边问了记得汇上去。这天色也不晚了，姑娘几个饿了没，我这今日没做饭，打算就着玫瑰糕热茶凑合了，姑娘几要回屋用食不？”
　　南许惊觉自己是饿了，便先退下了，南坞还陪着坐会。
　　“不知妹妹如何了？”
　　“奴婢去问过，说是好多了，这风寒来得快去得快，估摸着明日就好了，姑娘睡前再去看一眼便是。”
　　南许琢磨着也是，边夹了个红烧肘子，一大口咬下去，满足的不得了。
　　“姑娘可小口吃，未来嫁了人，这样是要被说不文雅的，要编排我们宋府家教不好的。”
　　她皱眉，不情不愿的，一边坐端正，“这跟家教有什么关系嘛？可真多规矩，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嫁人。”
　　“姑娘可万万不可这么说，”如桐忙说她，“被大夫人听到了又要挨一通骂。对了，如桃回来了，给姑娘采了露水、还去茶馆问了萃茶的手艺。可怜见的，没人愿意教她，说是问了好些人才在个偏僻处有个婆子好心教她。”
　　“都怪我笨，课上就没学懂，二姐是指望不上她教我的，戚娴妹妹倒是聪慧，但这几日去了乡下见不着她，竟只能指望如桃去问。回来好好犒赏她，多给她几块肉吃哈。”南许整个脸都掩在偌大的海碗之下，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带着孩子家的憨气。
　　“那回去就用如桃采的露水试试吧，兴许会好些。”如桐突然想到些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国公府那边萧二公子送来了一叶露水，说是连夜取的，没多少，让三姑娘先收下。”
　　南许从海碗里抬出头，有些诧异，“啊？他送我露水？”
　　“是了。”如桐之前也听到宋灵熹跟她说的，此刻没说话，只看着南许的反应。
　　南许只静了静，发声道，“萧二哥这个人！到这时候反来嘲笑我了，我不过昨日跟他提了句萃茶好难，今日便送了露水给我，估摸着是等我学会了萃茶功劳还是他的。”
　　“可是，”如桐尽量把话题扯回去一点，“这是萧二公子昨晚连夜去取的，还不慎掉湖里了今日还着了凉呢。”
　　“你可等着吧，送了我这祸头可就找上我了，届时和他家大夫人说了之后这事可就传扬出去了，不知多少姑娘盯着我这区区一叶露水呢。”
　　南许说的信誓旦旦又义愤填膺，听得还真以为是那番意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