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

　　与建立在地面或地下的科学楼不同，军舰楼常常以近地空间站的方式存在。北军舰楼由原对月空间站改造而来，最多可同时容纳两艘标准航空母舰同时在港。

　　裴渊扫描了瞳孔，通过长长的太空走廊，由电梯传送至军舰楼中心，人称“心脏”的部分。这个房间一半装有透明的太空玻璃，另一半墙是全息空间示意图。

　　裴渊敲门敬礼：“报告。”

　　硕大的房间中央，一个人转身回来看他。

　　在这个房间里，月亮显得比地面上大不少。泰伦上将没有开灯，但明亮的月光在整个房间里流淌，也照见他英俊之至的面容。

　　泰伦上将的基因可能自带防腐效果，其美貌保质期也比一般人长出许多，他至今仍被誉为军中第一美男子，常年占据某江文学网同人作品中最受喜爱的主角第一名。他在与星际海盗争夺基因库时一战成名，杀伐果断，在他手下死的星际偷猎者、海盗可以堆满一个小行星，故人送称号“泰尔伦特”，意为暴君。他倒是不介意，干脆以此改了名，任由别人说去。离开战场的泰伦上将风趣而温和，提携下属也不拘一格，十分大方，在他手下，有史上最年轻的少将迪安，也有出身于星际流民、现今却已做到上校的裴渊，故而十分得人心。

　　泰伦上将向他回了个军礼：“你辛苦了。”他微微一笑，看向爱将：“这次的β-3系的巡洋我听说了，你完成地很好，带回了三万吨的青金源，经历星际海盗也毫不退让。科学院那边已经说了，此次民意会上，一定会同意升你军衔的相关报告。恭喜你了。”

　　裴渊没有答话。月光斜映，在俊美的上校的帽檐下打下浓重的阴影，饶是如此，他清冷的目光仍透过黑暗，透过阴影，直视上将：“上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活着回来，只是为数万葬身星海之魂，来问一个真相。”

　　泰伦上将轻轻笑了笑，平静地问道：“你来之前，应该也调查了军备的情况吧，结论是什么？”

　　“后勤部调发的军备，在运送的过程中，被科学院张启玉以科研用途调走。”

　　泰伦上将微笑道：“所以你的结论是，你们在前方为科学院出生入死地抢夺青金源，他们却釜底抽薪，夺走军备？”

　　“未必如此。”裴渊低声道：“科学院做事不至于留下这么大纰漏，而我们军方也并非铁板一块。”

　　泰伦上将微笑道：“不错，人说我手下两员大将，一个缺心眼，一个没脑子。好在你不是没脑子的那个。”他优雅地啜了口茶，续道：“南美事件你听说了吗？”

　　“听迪安提起过。星际海盗恶意散布营养舱病毒，之后轰炸南美，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张启玉调往南美的那批军备。”

　　泰尔伦特淡淡一笑：“哦？星际海盗真是善解人意，什么不合理的事情都为给我们找好了借口。”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向太空玻璃前，月亮触手可及，泠泠月光下，地面显得遥远而寒冷。钢筋水泥搭起数万高耸入云的“巢”，像极了蜜蜂的蜂巢，密密麻麻，整齐划一，带着星际时代独有的寒冷色彩。

　　“裴渊，你看。”泰伦上将指着那些巢道：“人类的资源有限，欲望却永无止境。好在，自从有了星维网后，人们可以脱离□□的辖制，在精神层面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有许多人，一辈子就没有离开过营养舱。在这个时代，□□的强度达到了最低值，而精神的活跃却远超以往任何一个时代。艺术、文化百花齐放，也基本消灭了贫富差距，犯罪率也大大降低。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克青金源，就可以提供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基本精神活动需要的刺激。”

　　裴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星维网，有些困惑。

　　泰伦上将道：“我听说你不怎么常用星维网？”

　　“是的。不太习惯。”

　　“星维网确实太多诱惑，像毒品一样，一旦染上了就很难戒掉。”泰伦上将微笑道：“所以在你们有能力支配自己的欲望之前，为了不被欲望支配，我们设定了低级军官对星维网的使用限制。”他眨眨眼：“但裴上校，你的军衔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条线，我相信你的自律性也是。”

　　裴渊迟疑道：“您要我多使用星维网？”

　　“多了解了解正常人喜欢什么。懂得他们喜欢什么，会更有助于你了解他们。”

　　裴渊难得露出一丝苦笑：“您说的我似乎不像正常人。”

　　上将摊了摊手：“你活得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我可不想以后军队里多了一个比较标准，什么像一个裴渊一样死板、像两个裴渊一样不解风情。”他叹了一口气，佯装无奈道：“况且，你活得这么高风亮节，让你的下属们怎么敢去腐败堕落。裴模板，给这些可怜的大兵们一点活路吧。”

　　裴渊尴尬地轻咳一声，也终于露出自战役回来后第一丝笑容：“我明白了。”

　　泰伦上将道：“不要忘记三天后的授衔典礼。”

　　裴渊垂下眼眸：“是。”

　　“这是你应得的。”泰伦上将笑道：“我看过你这次的战役。精彩绝伦，足以写进教科书的一战。可怜迪安一直认为自己是军队里最年轻的少将，还一直撺掇我改把你的年龄改大三个月，以保全他的名号。”

　　裴渊：“……”

　　“那我提前祝你度假愉快。少将。”

　　******

　　南意在科学院门口见到裴渊时还是有些诧异的。她抬表看了看时间，正是晚上十点整。这么大晚上的，他来做什么？

　　裴渊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首先开口：“开错路了，不小心开到这里来。”

　　他先给南意展示了坏掉的导航系统，又给南意展示了导航系统的过保日期，最后，他又给南意展示了他刚给负责维修车辆的人打过的通讯，对方没接——以证明裴上校真的是因为导航系统的问题开错路到科学院来。

　　这几乎是裴渊生平头一次撒谎，秉承了裴上校一贯的严谨性格。

　　其实本来以裴渊的人品，他无论说什么，南意都不会怀疑。然而就是裴上校这么欲盖弥彰地一解释，南意反而觉得他是故意的。

　　南意失笑：“那裴长官现在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借口归借口，损伤男人形象就不行了。

　　裴渊轻咳一声：“我听你们一个小姑娘说你还没下班，就想着送你回去。”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正好顺路。”

　　小姑娘如果指的长孙婷的话，她下班至少是四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以军方开车的速度，够把帝都来回绕两圈了。

　　南意微笑，没有拆穿他：“那就麻烦裴长官了。”

　　裴上校可能忘记了他对自己“没有导航就会开错路”的设定，非常稳当地开出了科学院，还一路上试图尬聊。

　　比如谈谈美食：“你吃了吗？”、“吃的什么？”、“哦，我吃的营养剂。”、“口味？我随便拿的，没有特别爱好。”

　　比如聊聊最近的生活环境：“今天天气不错。”、“今天空气不错。”、“今天温度不错。”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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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下来，饶是南意十里春风，八面玲珑，都实在挽回不了裴上校一句话把天聊死的才能。关键是这位长官可能以为自己和她聊得很愉快，一路都带着欣悦的微笑。

　　南意此人大部分时间相当正经，可惜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美食、美景，包括眼前尬聊的美人。就冲着裴上校这张脸，她觉得，就算两人接下来的话题是成语接龙，她也能微笑地把话题接上。

　　南意的住处很快就到了。裴上校是个正经的人，第一次送女人回家，自然不会提出“要上去坐坐”的要求，但是他为南意准备了一份礼物，临别前递给了南意。

　　裴长官，你是忘了自己“导航坏了所以开到科学院”的设定了吗？

　　南意微笑地接过这份礼物，礼物分量并不轻，她在裴渊期待的目光里打开，脸上笑容差点挂不住。

　　这是一本书，题目名为《我是如何通过努力胜过基因优秀的人》。

　　南意：“……”

　　裴渊有些腼腆地笑了：“我不太会说话，但是这本书据说不错，希望对你有帮助。”

　　南意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人真的好可爱。她想。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在绕了十万八千里后，裴渊终于提到他今天的来意。他有些别扭，又有些希冀：“我最近想了解一下星维网，不知道你明天是否有空？”

　　南意浅浅一笑：“恐怕没有，裴长官。”她看了看日程表：“明天我得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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