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之月

　　密室里描绘着大量的魔纹，地面的祭坛上摆放着不同的象征物，这次勾勒仪轨的是署长本人。英格马作为旧贵族，在神秘学上，或许专精不如行动署的其他人，但在广度上，确是首屈一指的。

　　在仪轨的中央，扬先生并没有使用常规的象征光辉之主的太阳花，或者是死者之王的黑曜石，哪怕它们是最常用的。对于进入灵界的仪式来说，前者是作为导航的明灯，可以照亮归来的路，后者是夜晚的避风港，能有效的减少灵界中危险的注目。

　　但他并没有使用这两种媒介，而是选择了血红色的月光宝石，简称红月石，这是一种只有血月当空的情况下，才能在月光石的矿脉里找到的伴生矿，因数量的罕见和极具危险感的美丽而为人所知。但这种宝石并不是常规的仪轨媒介，因为，它不属于任何正神。

　　关于用这种宝石作为媒介的情况，对神秘学有所了解的人而言，是一个不能说的，公开的秘密。

　　红月石是猩红教派所崇拜的邪神某一面的象征物。

　　在使用该宝石作为仪轨媒介中的象征物时，暗示了那位不可说的邪神具备有限的中立倾向的一面，世人视之为执掌魔网和月亮的神明，多用于需要深入灵界时构建的仪轨。

　　因为在灵界，魔网的权柄具备非凡的影响。

　　但既然是邪神的力量，那么自然具备强烈的危险。

　　当使用红月石的仪轨被启动后，仪轨的主持耳边将传来不可听的呓语，感受到来自邪神的蛊惑。有传言，猩红教派中，就有曾经天资横溢的施法者为了探寻魔网的力量而被扭曲心智或是被蛊惑堕落，最后加入其中的，当然发疯也是常见的下场。

　　神秘侧最近的例子，就是奥秘会了。这个古代传承下来，坚定崇拜已经陨落的织网者殿下的组织，就是在此类仪轨的使用中一点一点堕落的。如果不是数月前真知教会的追查，甚至无人发现。

　　而现在，作为官方组织——行动署的署长，扬先生主持的仪轨，使用了红月石作为象征物，则意味着牺牲。因为这样的仪式，哪怕是最成功的情况下，也需要付出精神和理智上的代价。

　　正如黄昏之灾时，那位不知名的智者留在历史上的告诫：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视着你。①

　　眼下，一场牵扯广大，绵延百十年的恶性案件，又掀了盖子，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叫停仪式了。

　　因为目的地是灵界，人数贵精不贵多。

　　在灵界，普通人再多也没用，反而会造成负面影响，全军覆没是很正常的。所以密室里除了经验丰富，负责在旁边监督守护的艾文老先生，和他的孙女也是他的学徒兼助手外，只有以扬先生为首的下属超凡者小队数人，分别是：队长安德鲁、辅助帕克、康拉德侦探和助手克莱得。

　　前往灵界理论上是不需要固定的时间和地点的，也可以不借用任何帮助，如果当事人灵感足够强的话，甚至会出现不知不觉就到达灵界的情况。

　　但面对灵界可怕的污染，随意的进出就成了一个笑话，所造成的后患之严重简直匪夷所思。不仅是前往灵界会遭遇危险，就连离开之后也不意味着结束，相反的，来自灵界的威胁甚至会从其中蔓延到物质界来。

　　长此以往，安全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在神秘侧的前辈用人命积累下了相当的经验后，人们终于发明了各种各样的仪轨用于辅助灵界之行，作用包括从确立相对于灵界的坐标，方便离开时的牵引，到在灵界时掩盖自身，避免危险的存在注目等等，不一而足。

　　由此，安全得到了有效的提升。虽然不能说使用了仪轨后就一定没有危险，但至少不至于像最初没有时那样十死无生了。

　　伴随着作为主持者的扬先生正式启动辅助性的仪轨，一行人纷纷将意识下沉。然后仪轨中的灵息草被点燃，传来轻柔的软香，意识深处仿佛传来低低的呼唤。

　　分不清是下沉还是上升，感知渐渐模糊，扩散，然后，如同在云团上一般醒来。

　　扬先生在醒来后，安静的看着周围的几人，他们仅仅携带着不影响行动的一两件武器，直直的站在前方。在等待了稍许后，开始有人抬头环视周围，这就是醒来了。

　　“这里就是灵界？”初次意识直接接触灵界的克莱得先生看着眼前，除了艾文老先生和他的学徒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密室，忍不住率先开口。

　　“是的，这里就是灵界。灵界最浅层几乎和现实没有多少差别。”康拉德回应的同时还教导起了助手：“目前来说我们一般把灵界视作现实的另一个角度观察下的结果，就像是阴影世界有时也可以当做灵界的一部分一样。”

　　“所以，重点在观察的角度？”总结一下重点。

　　“至少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来自官方的保守回答。

　　“好了，具体的你们可以等到回去在讨论。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灵界，由于仪轨的存在，这件密室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部分，几乎和物质界相融，回到物质界最好也通过这里。但大家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要记住，灵界不存在真正的安全。”

　　在进入灵界后，扬先生又再度强调了一遍安全问题，然后率先打开了密室的大门。

　　门外，石质的甬道一片黑暗，能持续燃烧数十年不衰的永燃金火不见了踪影，烛台上只能看到蛛网和灰尘。

　　扬署长手持密室墙上的烛台，当先走入黑暗中。

　　下到密室的时候，大家并没有花上多久。估算的话也就十几分钟，但这下出去的路上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几次拐弯，仍然看不进尽头，明明进入密室的时候只通过了两次转角。

　　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一行人的身上有着朦朦胧胧的红色微光，那是仪轨带来的保护。

　　大约注意到了队伍里的紧张情绪，安德鲁队长开口聊了起来：“不用紧张，这里是灵界，虽然看着很像，但毕竟不同于现实，没有明确的距离一说，所以我们现在离出口还有多久和之前走的路无关。”

　　这算什么安慰嘛？克莱得心想。

　　“那我们还要走多久？”他到底是第一次来灵界，对这些最为关心。

　　“不知道，或者说不存在明确的结果。”康拉德接手了回答。

　　“这——”简直让人无语。

　　“不用担心，灵界的时间是独立的，或者说混乱和扭曲的。可能你只花了一小会儿就离开，结果物质界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日，也可能颠倒过来。所以我们只要没有迷失就可以了。”侦探先生的话很难说算不算安慰。

　　瞥了瞥嘴角，克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在心中低低祈祷。他身上笼罩的红色微光像是闪烁了下，又像是毫无变化。

　　“喵~”

　　在交谈结束不久，突如其来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右前方的烛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小猫，软软的一团，看上去玲珑可爱，只有巴掌大，就像是刚出生几个月的那种。幼猫有着一身漆黑的细密毛发，四足踏雪，睁着宝石般剔透的猫眼，探头注视着从黑暗中走来的一行人。

　　在小猫儿的目光下，众人停下了脚步。

　　扬先生谨慎的看向对方，戒备着这位突然的意外。

　　“署长，这是？”安德鲁不确定的看向领队。

　　“喵~”伴随着再度响起的细细软软的叫声，小猫儿的身上环绕着一圈殷红的光，正隐隐同众人身上的红色微光向呼应。

　　下一刻，幼猫从一人高的烛台上轻巧的落到了地上。习惯性的追着自己的小尾巴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猫儿顿了顿，露出像是人一样羞恼的眼神。

　　接着，小家伙向前方踱了几步，停下来，可爱的歪头看了看后方的众人，再度跑向前方。

　　“跟上。”扬先生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身上殷红的闪烁不定的微光，神色中露出无可奈何的味道。

　　现在，只希望对方没有恶意。

　　那猫儿小小的一只，但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以至于接下来一行人的步伐明显加快，几乎小炮起来。巧的是不过花了两三分钟，前方就有了明亮的光线，那是，出口！

　　灵界按照伊莱雅本体的前身——陈茵的故乡的说法，具备唯心的特性，其中的地点难以用语言描述。

　　所以这里只能说是灵界相对的更深一点的地方，只有“一点”，毕竟再深的话，过于危险了。

　　这里的景色比行动署一行人的所在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一处山洞罢了。洞口的地方被一些沙土堵住，显然是为了避开外面的危险，不过总算还有着几个“人”在活动。

　　“好了，我们精明的，第一个逃出去的前辈也回到我们的大家庭了。”毫无感情在内的话语响起，从含义的角度显而易见是在嘲讽。说话的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其相貌和不久前失踪的理查德·布尔一模一样。

　　“至少你现在有了一具身体，能在这里发出嘲讽，听见声音。”同样毫无感情的回复来自一个和小布尔的兄长普利莫完全一致的“人”。

　　在二者交谈的时候，周围还有其他人，仔细看去，分明是当时的之前参与通灵游戏的学生，不仅包括有记载已经失踪的那一个，另外还有三人。

　　显然，在物质界的紫罗兰市，他们也失踪了。

　　而在几人旁边，零零散散的可以看到某种事物，那是一块块混着血水的肉块，偏偏长着很难说是不是脚或者蹄子的东西，大约有两到三人那么大。它们不时会动一动，大多长着不止一个血盆大口，里面是尖锐的利齿，却不会说话，或者说，它们其实不需要通过语言来交流，至少不需要人类的语言。

　　在山洞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不会动肉块，活着的会跳动的血管，不知道从那里伸出的舌头。总之，这里全是非常识的玩意儿。

　　唯一的例外被放置在一处干净的石台上，那是一本长度足足超过三十厘米的厚皮书。

　　书本此刻已经是摊开的状态，泛黄的书页上，除了从痕迹上看好像上一秒才落笔的文字外，还有——

　　注①：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是谁说的，这里引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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