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经过这次事情，苏青瓶彻底安分了。她平日早晨都要去给太后请安的，可是她已没精力去做了。

　　因为，她失眠严重，双眼红肿。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孙嬷嬷那副模样，仿佛孙嬷嬷那日喷出来的血还在自己身上。那种被血烫的炙热的感觉使她浑身发抖。她就命人给她抓，直到身体各处全被抓挠的血肉模糊，昏死了过去才罢休。

　　太后大惊，她跑到泰安宫去看苏青瓶。好不容易等到苏青瓶恢复意识，没想到竟然连太后是谁都记不得了。

　　“快！快传太医，把太医院那一群人全叫来！”太后哆嗦这双手命令道，仿佛生病的不是苏青瓶而是自己。

　　一众太医也是这样认为的。太后突然传唤所有太医一定是她老人家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就禀报了北清王。

　　北清王正与墨凉洛喝茶下棋，顺带讨论太后寿宴的事情。相谈甚欢时李公公又跌跌撞撞地进入大殿。

　　“何事这么慌张？”北清王显然是习惯了李公公这样子，所以他依旧气定神闲的下了一颗黑子。

　　“禀报殿下，洛迟王殿下。太后娘娘大病啊！”李公公带着哭腔禀报，“听太医说怕是过不了今晚啊！”

　　“什么？”北清王终于抬头看向李公公。

　　“殿下啊，太后娘娘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尊体溃烂，已没有人形了！”

　　“本王昨日还看她好好的，今天倒是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北清王皱了皱眉随即起身。

　　“陛下，棋没下完。”墨凉洛抿了一口茶道。

　　北清王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并不关心太后如何，毕竟不是他的生母。

　　当年太后无法生育，硬生生的将北清王从一个不得宠的妃子手上抢来。最终导致那个妃子抑郁而终。

　　北清王年幼不记事，所以不恨太后也不代表真的把太后当成母亲。让她成为太后只是因为她有能力坐上这个位子。若是太后没有能力，北清王定不会让她好过。

　　北清王惜才爱才远近闻名，就连他的后宫个个都是有能力的奇女子。因为这个理由让太后任位也没什么奇怪的。

　　“凉洛，你还是随本王去看一下吧。”

　　墨凉洛稳坐不动将一枚白子落下，墨色的眼眸直视着北清王道:“该你了。”

　　任凭李公公如何着急，北清王还是拗不过墨凉洛坐了下来。

　　这棋不知道下了多久，也难分胜负。李公公就一直这么跪着，就在他双腿麻木没有知觉的时候，北清王终于苦笑着开口:“本王终究比不了你，是本王输了。”

　　“未到最后，何来胜负？”

　　“罢了罢了，再比下去本王也不会有丝毫胜算。该去看太后了。”

　　墨凉洛无言，只是率先起身。北清王跟着他也起了身。

　　泰安宫此时死一般的寂静，太后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来。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把了一遍脉，却没一人能道出苏青瓶的病因来。

　　墨凉洛和北清王姗姗来迟，即使是见了他们，太后的脸色也丝毫没有好转。

　　“哀家当你不来看你的妹妹了。”太后撇了一眼北清王道。

　　“本王这不是来了吗。”北清王开口。

　　不是说太后病了快不行了吗，怎么变成苏青瓶了？

　　“学着点洛迟王，不是自家的事还来的殷勤。”太后讥讽着。她早就听说是墨凉洛拉着北清王下棋才来迟了。

　　下人为墨凉洛和北清王搬来椅子。墨凉洛从容的坐下开金口到:“也不是陛下家的事。”

　　此话一出让太后更加恼火了。光听字面意思是在说苏青瓶是个养女，和北清王无关。但有心的人都能听出，实际是在说太后和北清王没有血缘关系，和苏青瓶一样是外人。

　　墨凉洛无视了太后的表情继续说道:“只是听说太后病了才请陛下带我一起来。”

　　听说太后病了？既然知道太后病了还来这么晚？这不是存心的吗？

　　太后气急了，正要发作，北清王就笑着打着圆场:“瓶儿怎么了，为何突然就病了？”

　　看向苏青瓶，她面色惨白，额头上冒着虚汗。嘴中还喃喃着什么。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苏青瓶的呢喃声越来越清楚。

　　“安太医，这是什么意思？”北清王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太医问道。

　　“是……是，”安太医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吞吞吐吐的回到:“郡主这是被那天孙嬷嬷的死状吓到了，这才……。”

　　“孙嬷嬷？那件事不是过了三日吗？这么才请太医？”

　　太医们也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很好奇。宫中贵人们一点小痛小痒都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太后面前的红人。

　　太后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那个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下贱女人。”

　　“你说忧儿？”

　　“还能有谁。只可怜哀家的瓶儿被那个小蹄子折磨的夜不能寐也不敢告诉哀家。”太后说着说着竟然还抹起泪来。

　　“陛下，”安太医抬头低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让解忧公主给郡主赔个不是，好好陪郡主两日。说不定就有好转。”

　　太后一听这话正和她的心意，随即便接腔道:“对，安太医说的在理。来人，给哀家把解忧公主带过来为瓶儿道歉。”

　　北清王不满。他本来就不把苏青瓶放到眼里。一个什么才华能力都没有的女人能在太后身边就是天大的赏赐了，怎么能让解忧公主给她道歉。再说，这样他也对不起卧病在床的朝迟王啊。

　　墨凉洛见到北清王不满意，但他悄悄将正要起身的北清王按了回去，示意他先不要反驳。

　　虽然北清王不解，但他还是听从墨凉洛的话没有吭声。

　　经过那日和九十九的对话，墨凉洛就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今天有如此好看的戏又哪有不看的道理？

　　不一会，九十九便被两个宫女带着进来了。跟着九十九就来的还是解愁。

　　解愁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经过孙嬷嬷的事情之后虽然消停了，但对九十九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她早就看不惯苏青瓶耀武扬威了，这次她来不仅仅是看个热闹，更主要的是帮九十九撑个场。

　　太后见到九十九，确实震惊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九十九，这女人的容貌和解愁是真的相似。可她的双眼如同泉水一般平静无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这是解愁没有的气质。

　　再说这九十九比解愁的容貌更精致一些，肌肤也更白皙，墨发更长。仔细看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你就是解忧？确实和解愁长得有几分相似。”太后缓过神来打量着九十九开口。

　　“有什么事？”

　　九十九略过了请安这一环节直接发问。

　　“呵，倒是个没礼貌的丫头，”太后冷笑，“瓶儿都昏迷一天了，你自己看看把瓶儿害成什么样了。”

　　九十九瞄了一眼床上的苏青瓶道:“人模人样。”

　　“你说什么！”太后愤怒地指着九十九的鼻子大喊。

　　她这一喊，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九十九看着苏青瓶苍白的脸淡淡的说:“太后不这样认为吗？”

　　这一问倒好，承认了就说明苏青瓶没有什么大碍，不承认就说明苏青瓶没有人样了。

　　“解忧公主，你这样看上去没有什么。其实郡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了。”安太医替太后解围。

　　九十九挑挑眉，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拉住苏青瓶的被角把被子掀开。

　　由于浑身抓伤疼痛难忍，所以苏青瓶什么也没穿。这一掀倒好，苏青瓶浑身□□的暴露在众人眼下。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北清王及时闭上了眼睛，墨凉洛则有兴致的勾起唇角来。这一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此时屋里不止有北清王和墨凉洛。太医院的各位太医还有他们的侍从以及各个宫派来的太监们都在场。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苏青瓶的身体。

　　“啊！！”原本还昏迷的苏青瓶一下子就醒了，她一把抢过被子裹住自己，尖叫也没停下来。

　　太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拍案而起，脸憋的通红:“你……你这不可理喻的贱人！”

　　“昏迷了一天太医都束手无策，我一下就叫醒了她，太后不应该感谢我？”九十九无解地问。

　　苏青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对着九十九大吼: “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治病。”短短两个字从九十九的嘴里脱口而出。

　　解愁在一旁快要笑死了。她真的是越来越佩服这个姐姐了。除了洛迟皇叔还从来没有人能把太后和苏青瓶气成这样呢。

　　“咳咳。”北清王在一旁尴尬的轻咳两声。苏青瓶的尖叫也停止了。

　　苏青瓶这才想起来墨凉洛也在场。虽然她夜不能寐是事实，所以她就借着自己红肿的双眼装病装可怜想博得墨凉洛的同情，顺便让他看看九十九是个怎样的人。没想到这下倒好，不仅他看见了自己遍布丑陋疤痕的身体，还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样传出去，以后墨凉洛还怎么娶她？那些公子少爷们怎么敢娶她？她的后半生还不得被人诟病的活着。

　　“安太医，你再给郡主看看。”北清王无奈的说。

　　“是，是。”安太医连滚带爬地过去把脉，不一会开口道:“郡主看起来已经可以认清楚人了。只要多加休息，心结也能打开，贵体也会好起来。”

　　北清王点点头，果然这个九十九是个厉害的角色。进门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把事情解决了，是个可塑之才。

　　太后当然不会认同，她反驳着:“虽说治病，但怎么可以那个样子，这以后让瓶儿的清白往哪放，自尊往哪放！解忧必须道歉！”

　　九十九才不会理会她，总之事情解决了，她也就没必要待在这里。所以她转身就要离开。

　　“不许走！”太后一把拉住九十九的胳膊，“哀家没允许你走！”

　　九十九看了眼太后拉着自己的手，也没挣脱。她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只是依旧没将太后放进眼里。

　　“对于郡主失了清白的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可我毕竟是女儿身无法对郡主负责。在场若是有郡主的意中人，我会帮你请求让你嫁给他的。”

　　太后一愣，她在说什么？一句话就把她的苏青瓶给打发了？

　　“如果这样还不妥，我就只能‘照顾’郡主直到郡主嫁出去了。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还是永远，我都奉陪到底。”

　　九十九故意将“照顾”这两个字说的很重。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照顾。还有说有永远“照顾”的打算，这不就是再说苏青瓶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吗？

　　“够了！”苏青瓶终于忍受不住崩溃哭嚎起来，“你给我滚！”

　　九十九点点头，这次她终于直视了太后。太后触到她冰冷的眼神时心里颤抖了一下。

　　这种眼神她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先皇驾崩之前看自己的时候，还有一次便是墨凉洛提着敌军首级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

　　只听九十九轻声说着:“郡主允许我走了。太后还不放手吗？”

　　太后愣愣的松开拉着九十九的手，只能看着九十九和解愁离开的潇洒背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当事人都允许了，她还有什么不允许的。

　　不，不是这个原因。总之，太后认为，这一刻，她无法违抗九十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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