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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皇帝的子嗣并不少,虽说皇女就顾怜一个,但各宫各院的皇子加在一块儿,有近二十位。
明面上能瞧出具有谋逆之心的,都被顾行墨一一铲除。看不出谋逆之心,但能对太子之位产生威胁的,也被顾行墨暗中一举拿下。
如此杀伐后,现下还剩下的,竟然是以十六皇子顾行之年纪为最长。
说起来,没有一个是适合继承皇位的主,更妄论,在乱世中护顾怜安稳。
抬手挥开太医包扎到一半的手,皇帝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这江山,打下来容易,守好不易啊。”
示意内殿中的宫人全部退下,皇后走过去:“皇上如今好些歇息才是,这些烦心事,待身子好全了再去理会。”
顾怜没开口,因为不知道如何说。
伸手握住顾怜的手,皇帝低叹:“怎么行字这一辈,个个利欲熏心。当真是朕不曾教好,使得他们被权势蒙了眼?”
皇帝话音里的落寞让顾怜皱起眉头:“父皇如此说便不对了,分明我才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人。”
皇后跟着应和:“他们自己心术不正,被人蛊惑,与皇上何干。”
对于她们二人说出的话,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
身子疲乏,皇帝今日不怎么想理会朝政。让顾怜先回玉清宫,他躺上床,闭眼小憩。
皇帝休息,皇后在一旁服侍。顾怜告完退,回她的玉清宫。
锦竹与绫罗两个先前一直在殿外候着,对内殿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瞧着主子情绪不高,无从安慰。
怕说错话惹得主子更难受,两人索性闭嘴,安安静静的跟在顾怜身后。
入冬后,御花园的花草难得陷入枯木期,看上去了无生气。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她今日出门走得急,没穿披风。
冷风从面上拂过,顾怜不由打了个冷颤,脚下步子走得越发快。
刚出御花园,在转角就看到了温慕的身影。
他手中拿着一本折子,在听身前的侍卫汇报情况,面色不算好,眼底的情绪隔着些距离,看不真切。
风从他那边绕过去,搅起他黑色披风的下摆,他没理会,任由它们自己胡闹。
顾怜看了会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他在处理公事,她不能贸然上前打扰。
她步子放得轻,温慕其实没瞧见。但是他身前侍卫的站位正好面朝顾怜,抬眸间不经意看到她,说到一半的话头堪堪停住,提醒温慕:“温大人,公主在前方。”
温慕本因他分神而来的一点不悦,在听清他话中内容后尽数收敛。
合拢手上的折子,他抬眼。看到连件披风都不曾穿着的顾怜,眉头皱得更深。
随手把折子递给侍卫,让他稍等片刻,他抬步朝着顾怜的方向追过去。
边走边解着自己披风的系带。
他步子大,走得又急,三两步便越过锦竹绫罗站在了顾怜身后。
顾怜只觉得肩上一重,随即有丝丝缕缕的温热混着清冽的香味,一道入体一道入鼻。
身后有两个婢女的行礼声,她回头,看到温慕。
她转身的动作正好方便了温慕,伸手捻起披风两侧的系带替她系好。
黑色的男款披风罩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娇小。温慕挪开视线,强压下想拥她入怀的想法,说:“出门怎么不穿披风?”
知道自己拒绝也没用,顾怜安安静静,十分乖巧的任由他给自己穿戴好。
他收回手,她自己微调领口,埋着脑袋瓮声瓮气:“急着去看父皇的伤势,走得急,忘了。”
他的披风穿在她身上,长度直接拖地,趁着白色的路面,颜色对比分明。
理好领口的褶皱,顾怜抬眼看向背过身在等着温慕的侍卫,问他:“事情处理得如何?”
“尚可。”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事发之时便派了人在各宫打理,善后并不麻烦。”
顾怜点头:“那便好。”
温慕眼中蓄了笑,下巴朝着玉清宫的方向扬了扬:“回去吧。”
顾怜转身之际看到他衣衫外仅存的那件大氅,有些犹豫:“你待会儿要去何处?我让锦竹帮你把披风送去。”
“许是要去地牢看几眼。”他摇头,“无妨,不会一直在室外,不冷。”
见她眉头还皱着,温慕又说:“若是觉得冷,我命人去玉清宫取来,这样可好?”
这个法子倒是可行,顾怜松口:“好。”
两人在此分别,温慕回到原处继续听侍卫汇报处理进度,顾怜裹着他的披风,放缓步子不急不慢的往自己宫里去。
披风他穿过一段时间,上面残留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顾怜低头嗅了会儿,心中残存的燥意消失殆尽。
左右朝堂之事她一介女流无法插手,再者有他在,她忧心什么。
心思放宽,她脚步轻快。
回到玉清宫先把披风脱下来让绫罗去打理,她自己走至软塌旁,脱了鞋袜缩进去,就着桌上的糕点看书。
这批书是温慕让密探送来的。
知道她闲暇时偶尔会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但是皇宫中又没有这类书。他寻常偶然看到新出的本子,确定没有不合事宜的内容,便会买回来给她。
手边这几本,她昨日才开始看,估计还需好些时日才能看完。
绫罗沏了新茶放在她手边,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翻开书页继续往下瞧。
温慕那日到底还是不曾去她宫里取披风,那件披风绫罗打理完,放在软塌的角落里。
夜半就寝前,顾怜看了一眼披风,吩咐锦竹:“与我的放在一处罢。”
锦竹面上有异样的神色滑过,想说这般行事是不是不太好,转念思索到自家主子与温慕的亲近,作罢,拿着那件披风重新叠过一回,收进柜子里。
第二日早朝因为皇帝身体抱恙,往后推了小半个时辰。
如今温慕有官职在身,自是免不去早朝。
与他关系交好的将领都还在塞外不曾归朝,他又不喜与眼前这些人打交道。等待期间,他寻到一处安静的位置,半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落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不少,他权当不知道。
天色将明之际,皇帝来了。
一群人各归各位,安安静静的等皇帝开口。
与寻常无多大差别的内容,甚至他们原以为又要加官的温慕,皇帝提都不曾提起。
一时之间,人心各异。
散朝后,温慕无事人一般,优哉游哉的出了宫,坐着侯府的马车远去。
宫门处,有人在猜温慕的仕途是否止步于三品。
因为温慕昨日出现得蹊跷,他们便以为他一直留在皇城,不过在暗处,不曾露面。
按理说,只论温慕昨日的救驾,皇帝也该有所赏赐。但今日,莫说赏赐,皇帝连视线都不曾递过去一眼。
着实稀奇。
也有人持有不同的声音,说是如今温慕还在侯府住着,皇帝许是顾忌老侯爷也说不准。
他们在这方猜测得兴致颇高,那端温慕回到侯府,径直去书房陪着老侯爷下昨日没下完的棋。
老侯爷这两日旧疾复发,请了早朝的假,待在府中成日里钻研棋子。
温慕坐下后,他搅乱一盘棋,说:“今日不急着下棋,我有事问你。”
温慕颔首:“您说。”
老侯爷的目光落在窗外:“当年我似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你娘已经怀上你大姐姐。你如今转眼便是二十又四,莫说成家,连门亲事都不曾讲下。是为父失职,一向不曾上心。”
温慕摇头:“与父亲无关,我如今无心儿女情长,只盼早日实现仕途抱负,光宗耀祖。”
他这般年纪能做到正三品,待大军归朝,边境的功加上救驾,少说也能上到从二品,已经常人无法匹敌。
光宗耀祖,其实早已做到。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侯爷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
闻言笑出声:“在你爹面前,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如不说。”
温慕视线落在棋盘上方的黑子上,不曾接话。
“为父知晓,你心中是在记挂公主。”老侯爷起身,踱步走出书房,“但是温慕,你与公主,缘分不够。我能瞧出的东西,皇上自然能瞧出。在这乱世中,皇宫对公主来说并非最佳去处。皇上疼惜她,若有可能让她离开皇宫,自不会一直留着。公主心中但凡有你的位置,你二人早已结为夫妻。”
道理温慕如何不懂?
只是要他另觅良人,疏远顾怜,他做不到。
随老侯爷一起在假山前站定,温慕告诉他:“父亲无须为我忧心,我心中有数。至于亲事,再过几年吧。”
老侯爷倒是没多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的性子随我,倔强。既然劝不动,你便自己看着办吧。爹没多少要求,不让我温家一门断后便可。”
对于老侯爷的退步,温慕低声道:“谢爹成全。”
拍拍他的肩膀,老侯爷留下一句:“爹这辈子,只盼你与你娘能过得洒脱,旁的,都不强求。”然后转身离去。
温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前世他为妄念葬身,最后未能在老侯爷身前尽孝不说,还让他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好在还有机会,顾怜,老侯爷,他都还有机会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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