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家旺夫童养媳

　　于廷益、王文，还有几个内侍的囚车从石碑胡同镇抚司出来，几百个锦衣卫的缇骑前后围着。

　　街两旁的百姓看到囚车来了，一个个跪了下去，万人同悲，京城的上空飘荡着哭声，一直往奉天门飘去，想让皇帝听到。

　　璚英挤到人前跪前，抬头望着于廷益。

　　她哭得撕心裂肺，“爹”却喊不出。眼睛里全是泪，隔着水，她却又清清楚楚看到父亲的笑。哭得也就更惨。

　　璚英膝行跟着囚车走。她头上的风帽要给人群挤掉了。

　　那两个盯着璚英的锦衣卫校尉，越看越觉得璚英有问题。官家小姐打扮，又是一个人，对于廷益还这么悲伤……

　　校尉对视了一眼，除了没有泪痣。也许泪痣给盖住了，能一个人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跑掉的人，绝不能忽视。

　　校尉往人群里挤。

　　街两边的人真多，不时有人端碗酒来给于延益喝，囚车走得极慢。

　　押着囚车的锦衣卫过来推掇着街两边的老百姓。人群给推得挤来挤去，还一个个拼命往前扑，又给推过来。

　　璚英给挤得只能站起来。人流快要淹没了她。她死命往前挤，突然后脖颈那给人狠狠砍了一掌。她没来得及感觉到痛，眼下一黑，人倒了下去。

　　那两个校尉也给人挤得动不了，拨拉来，拨拉去。

　　“人呢？”

　　“刚才还在这，怎么不见了？”

　　“再找找。”

　　两个校尉分散开来，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继续寻找着璚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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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车终于到了西四牌楼。

　　于廷益第一个给从囚车里拉了出来，被锦衣卫按压跪在牌楼下。他的目光在四下里看，刚才人群中好像看到了璚英，也听到有人叫他“爹”。

　　这孩子还是不要来得好。来了，给抓了那才是坏事。

　　于廷益心头酸了下。面前多了碗酒。他接过一饮而下：“多谢！”一路喝得酒有些多，头发晕。

　　酒还在一碗碗敬。敬酒的人都希望，喝醉了过会儿就知道痛了，黄泉路上好走些。

　　于廷益本不想再喝。他怕醉了，会瘫软在地上。他希望最后的一刻，脊梁仍然是挺直的。但他不忍拂了百姓的好心。

　　他喝了，喝得醉了，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午时到了。

　　穿着大红的刀斧手走了过来，拨掉于延益脑后的白木板扔在地上，举起了刀。

　　围观的人捂起了嘴。有的闭上了眼。

　　“老天爷呀，没有于老先生，咱们京城早没了……”

　　刀斧手里的刀高举过头，受不了阳光反射的寒光，闭上双眼，挥下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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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璚英猛得坐起，瞪着前面。

　　她似乎看到了于廷益笑着。然后无数的血喷了出来，不停地喷，扑散开来，最后她弥漫在眼前，甚至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璚英呼吸急促，望着前方。

　　她又在一辆车里。车在动，可以听到车轮的轱辘声。车帘给风吹得飘动，有冷风刮进来。

　　璚英摸着后脖颈，那火辣辣的痛，感觉像要断了。

　　等呼吸平了下来，想到她原来打算的事，璚英轻轻挑起个窗帘往外看。街上已经安静，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全是淡漠，好像刚才不曾发生一件多大的事。

　　璚英的心在痛，往后跌去，却给后面一样软东西顶了下。她回头一看，那是她的被子、包袱。

　　她的东西从水月庵搬了出来。

　　璚英站起来，走到前面车帘那，轻轻挑起，就看到穿着锦衣卫缇骑衣服的张兴坐在车辕上赶着车。朱骥骑着马走在边上的。

　　她不想问朱骥，只能问张兴：“我怎么到车上的？”

　　张兴扭回头，看到璚英醒了，长出了口气：“哎哟，于小姐你可是醒了。要是再不醒，都得叫大夫来瞧瞧了。”又去看朱骥。

　　朱骥没回过头来看。

　　璚英又摸了摸后脖颈，那还疼着，猜着是给朱骥打得。干嘛要打她。

　　“我怎么晕的？”

　　张兴嘿嘿了两声：“这个小的可就不清楚了。今儿个一大早，小的就跟大爷去了镇抚司……”

　　说到这，张兴停了停，怕璚英难过。

　　“后来呢？”璚英知道张兴为什么去，眼里有了泪。

　　“后来，瞧到小姐给人盯上了，大爷便让小的去弄辆车来。小的就仗着锦衣卫这身衣服，从边上先借用了一辆车。等小的回来，就见小姐已经人事不知……就放车里了。”

　　张兴省略了不少。没说他看到朱骥用斗篷裹着璚英，又是那么随手一扔进了车里。朱骥还要去西四牌楼，让张兴赶着车去水月庵把璚英的东西拿了。

　　璚英低着头，知道是又给朱骥救了：“现在去哪呢？”

　　“这是回家。小姐还是回去坐着，车晃着，小心别跌了。”

　　璚英伤感着，坐的时候想，她已经没家了，跌了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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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骥家在碾子胡同的最里面，这里正好有个拐角，僻静。

　　来的时候，朱骥没让张兴从胡同前面口进，而是从后面不常走的口进。进来正好就停在拐角这。

　　见车停了下来，璚英吸了吸气，在身上寻帕子，又没寻到，应该是掉了。再从包袱里找也不适合，只能用手背勉强擦擦。

　　“小姐，到了。”张兴喊了声。

　　璚英没动。既然是到朱骥家，那肯定是得见长辈。她现在脸上花着，怎么好见长辈。总得洗洗脸，重上些粉才好。只是这种事，怎么好跟男人说。

　　璚英犹豫着。

　　外面的张兴又催了声。

　　“我想净个面，换身衣服。”璚英低着声。说完，她觉得外面可能没听到，但再说一次，她又觉得难堪。

　　“张兴，去打盆水，拿胰子、手巾来。”

　　朱骥粗着的声音，把璚英吓了一跳。

　　听到张兴小跑远去的步声。璚英再走到车帘那：“朱将军，多谢出手相救。”

　　“不过碰巧，不用谢。”

　　“将军不在意，奴却不敢忘。若不是将军，奴现在怕已在诏狱受难。”

　　“确实只是碰巧，我没想到你没出来，还在里面。”

　　璚英的脸发热，说得她好像爱睡懒觉，动作慢。要是早知道家里会出事，她也会早起的。

　　朱骥没听到璚英再说话，出了下神，小姑娘觉得自己说她了？唉，冲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还是让小姑娘不高兴。

　　张兴回来得挺快，掀开车帘，送进来盆水，还有块手巾：“小姐，水打来了，是热水，先净净脸。小姐的东西都在包里呢。”

　　璚英应了，过去蹲下洗脸。心里猜着不知道朱骥家人会是什么样的。

　　脸洗好，又把头发拢拢，再换好衣服，璚英挑起车帘子，避开木盆走了出去。

　　朱骥瞥了眼璚英，闷着声：“我带你去见我母亲。”

　　璚英踩着张兴放好的板凳走下车。朱骥前头走了一大步，又停下来，等璚英跟上来：“你暂时先姓丁。”

　　“丁”比“于”少一横。如今她家也是支离破碎的，是该少一划。璚英点了点头。

　　朱骥这才往前走，步子还慢了小了些。

　　朱家的花墙子门楼对面有块青砖影壁，青砖的颜色还鲜艳着，显然砌好没多久。这是去年朱骥让人砌的。砌得时候，碾子胡同的人家还议论了番，都说朱家的孩子有出息。

　　璚英瞧了眼，踏上台阶，跟着朱骥从门楼里进了里面的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到了五间北房，朱卢氏的屋子。

　　朱卢氏正在东屋头一间炕上盘着腿，手里拿个锥子扎鞋底。

　　“大爷来了。”陪着朱张氏的梅妈妈喊了声，瞧到朱骥身后的璚英，眼睛忍不住勾起来盯着。

　　朱骥喊了声：“娘。”

　　“回来了。听说今天街上全是人，乱着呢，”朱卢氏没抬头，用力拉着麻线，“你四婶去瞧热闹了，我跟她说可别给挤到了。她非要去。”

　　璚英听着把头低了下来，哪能头回见人，眼圈就红了。如今不比从前。

　　“梅妈，你先出去。”朱骥说了声。梅妈有些不乐意，想知道璚英是谁，脚却听使唤地往外挪。

　　朱卢氏抬起头，瞧到璚英：“这是哪家闺女？”

　　朱骥坐在了炕桌另一头：“街上捡的。”

　　“捡的？”朱卢氏把璚英从头倒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了，“姑娘姓什么？”

　　“奴姓丁，小名璚英。”璚英给朱卢氏福了两福。

　　“你去外面让梅妈给你弄点吃的。”

　　璚英知道这是朱卢氏有话要跟朱骥说，低着头出去了。

　　朱卢氏掉过头，拿起手里的鞋底对着朱骥拍了下：“你当你娘眼瞎了？看这姑娘的气派、相貌，能是捡的？街上哪捡的？你再给我去捡几个回来看看？别糊弄我，给我说实话。”

　　“真是捡的。娘也说了今天外面乱。正好碰到个南方来的拐子要卖她。她在那哭哭啼啼，我瞧出不对，就把拐子抓了。她又没个亲眷在京里。反正大姐出嫁，娘也说过闷，我就带了回来。娘认个闺女吧。”

　　朱卢氏咬着牙：“我缺的是闺女？我缺的是媳妇！”

　　朱骥挠了挠眉毛。

　　“你是不是看上这小丫头？”朱卢氏斜觑着朱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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