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焰如我

　　傍晚放学前一节课，孟悠还在想点心吃完没，什么时候去拿回饭盒比较好。谁知林桉先送上来了。作为二楼的大红人，又是“五毒之首”十二班的一员，他一往门口站，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都带点怕。

　　孟悠接过饭盒，问他：“江敬逍让你送来的？”
　　林桉：“不是，是我自己。”
　　还意犹未尽地补充：“点心做的真好吃。”

　　孟悠心知，看来江敬逍是没碰了。闲说几句，林桉回去，她也返回座位。

　　下午放学离开校门，虽然回去不是很方便，孟悠还有书落在家里忘带，便没打算在外面吃，顺便好把饭盒拿回去。
　　经过校外第二家小卖部，发现江敬逍一帮人在那。
　　他们一人一杯奶茶，一点着急回家的模样都没有，和店外经过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孟悠想了想，走到江敬逍面前：“你回家吃饭吗？”

　　本想和她打招呼的林桉：……
　　怎么又是这句。
　　换句词儿吧妹妹，这样是泡不到大佬的。

　　孟悠说：“虹姨做的菜很好吃。没事的话，偶尔回去吃饭吧。”

　　江敬逍像是听到又像没听到，片刻后，缓缓抬眸。他一双眼，冷淡地在她脸上盘亘。眉眼，五官，甚至是眼神，干净无害的外表，周身却是很稳得住的那种气质。第一眼看过去或许会觉得她有点温软，但其实根本不是。

　　就好像在她眼里完全没有动摇两个字。
　　他几次冷待，她都压根不生气。
　　心里想的，决定了的，打定主意要往他面前凑，就又是牛奶又是关心，丝毫不为外界影响。

　　江敬逍忍不住心里生厌。
　　她不是不知道他抗拒，她心里眼里分明是有数的，还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她凭什么？

　　凝视着她白皙的脸，江敬逍看着她清透沉稳的眼睛，唇角带着轻嗤，启口丝毫不留情面：“我回不回吃不吃，关你屁事。”

　　林桉怕她受不住江敬逍的态度，不忍心她难堪，正想开口缓和气氛，孟悠却叹了口气，依然那般平静。

　　“那我回去了，有空一起吃饭。”她这样说着，感受到林桉的视线，颔首致意，随后从容离开小卖部。

　　林桉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Emmmm……
　　虽然泡仔的技术差点，但心态不错？

　　-

　　孟悠把饭盒带回去给邱虹。
　　邱虹拿到厨房冲洗，顺嘴问：“敬逍说什么了没有？吃得还行吗？”

　　“他没说什么。”孟悠淡笑，后一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只夸，“我反正觉得虹姨做的特别好吃，第二节课一下我就全部吃完了。”
　　邱虹喜笑颜开：“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做。”

　　两人如常吃饭。

　　晚上到学校，井蓝苦着张脸，孟悠还以为她没吃饱。
　　井蓝叹气：“哪能啊，是月考！月考！”

　　孟悠一愣，随后想了想。也对。九月开学快一个月她才转来，算时间是该月考。

　　井蓝苦恼一会儿，想到孟悠是新来的，课还没跟着怎么上，肯定更棘手，安慰：“你没问题吧？你刚转来，考得差点没关系。”

　　孟悠还没说话，数学课代表过来发卷子，语气带点佩服和羡慕：“这次随堂小测卷孟悠你分数最高哎。”

　　井蓝：……
　　！！！
　　第一？

　　美女居然是个学霸！！

　　随即想到她上课时的姿态。坐得端正，背脊自然而然挺起，那白皙脖颈修长，及肩中发温柔地垂着，养眼至极。
　　果然，这就是学霸该有的底气！

　　孟悠被井蓝的眼神吓了一跳，前一秒还在宽慰她考得不好也没事，后一秒眼里就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
　　“我……”
　　“你竟然这么厉害！你以前在学校成绩一定很好吧！”

　　孟悠想了想，话没有说得太满：“我们那是城郊，和市里不一样。”
　　她道：“这次考试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头疼的话，我正好要全章自习一遍，到时候整理出的笔记给你一份。”

　　井蓝大喜过望：“好！！”
　　开心至极，井蓝猛地抱住她：“你最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妈说我要是月考考不好就再给我请两个家教，我都快愁死了！”

　　孟悠道：“那你得好好看啊。”
　　井蓝：“当然！我不把笔记啃透了我井字倒过来写！”

　　“……”
　　那不还是井嚒。

　　-

　　周末，孟悠上午做完作业，下午开始复习整理笔记，日头最盛的点，接到魏显荣的电话。

　　魏显荣在消防队里，这周没假没回来，询问了几句琐事，学业、生活、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孟悠一一答了。

　　他便问：“去疤药还有吗？用完了说一声，我帮你去医院拿，要么到附近药房看看，有一样的也可以买了用。”

　　孟悠说暂时还有，“叔你不用担心，我都记得。”

　　魏显荣嘴上放心，念叨却一句没少，又几分钟，嘱咐她和邱虹在家好好相处，话都说尽了才挂。

　　一直到七点钟，孟悠下楼吃了个饭，而后又回到桌前继续。窗外天黑下来，隔壁院子里传来动静。
　　江敬逍回来了。

　　孟悠闻声，起身手撑着桌朝窗外张望，略一思忖，她从旁边的两本薄本子里拿起一本，飞快下楼。

　　江家的院子门没关，正门也没关，孟悠近前，喊了声：“江敬逍，你在吗？”
　　伸手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屋里是亮的。
　　她进去几步，停在玄关区处。

　　江家的格局和魏家差不多，装修好得却不是一丁点。处处精细，进了正门，不晓得的还以为进了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别墅。

　　孟悠知道江敬逍的爷爷奶奶巨富，偏他爸就是不肯继承家业，否则住的就不是这两层半的小洋楼，该回他们老宅。

　　此刻，江敬逍坐在客厅米色沙发与茶几中间的地毯上，一双眼冷淡地朝她看来。

　　“我……”

　　孟悠回过神，刚张嘴，落地窗外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整个屋子霎时被照亮几度。
　　澄黄的一片仿佛将夜空炽热燃烧。
　　她一颤，脸色陡然苍白。

　　心口怦怦直跳，手心发了汗。半晌，孟悠深深吸了口气，继而长长呼出去，抱紧本子。

　　江敬逍不言语，隔着厅与玄关的距离，幽幽地看着她。

　　呼吸两瞬，孟悠平复下来，手捏紧本子边缘，努力镇定：“我整理了一些复习用的笔记，拿来给你。”

　　窗外烟火一朵接一朵明灭，光亮照在她脸上，江敬逍将她先前那番神色尽收眼底，那从她眼中一瞬闪过的惊惶，肢体各处无意识流露出的细微情绪，真切分明。

　　惧怕。
　　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惧怕。

　　江敬逍原本是想让她滚的，被这阵突然的烟火打断，不知怎的，没再开口。

　　孟悠稍站，脱了鞋走过去，将本子放在茶几上。
　　江敬逍倚着沙发边缘，冷声：“我让你进来了么。”
　　“我知道你讨厌我。”
　　“知道还不离我远点？”

　　孟悠垂下眼睛没有直视他，无言很久，江敬逍不耐烦蹙眉，她直视他，眼睛黑，亮，清透。
　　眼神轻盈，却沉着有力。
　　她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遇到火灾。”

　　江敬逍眼一沉。

　　不待他说什么，孟悠认真地看着他，先一步致歉：“……但还是很对不起。”
　　随后别开话题：“这个月学过的重点我全部整理出来了，都在笔记本里，马上就要月考，你记得看一看。”

　　放下本子，她不多待，说完转身出去。

　　窗外烟花放完，消停了一阵。两分钟后再度响起，火光一道一道，热闹异常，不知是谁家在办喜事。

　　笔记本静静躺在茶几上。江敬逍看着，许久未动。

　　-

　　第二天一早，孟悠吃过早饭，收拾好上学。一出门，就见旁边半人高的信箱顶上放着一本本子。是她昨天拿去给江敬逍的。

　　孟悠拿在手中，看向隔壁，江家院门关着，江敬逍不知在还是不在。

　　心下叹气，孟悠提步，随手一翻，纸页飞快翻动间隐约有些什么，她脚下顿住，立刻站定一页页翻看。

　　孟悠抄写的每一道重点公式下都附带抄了一道例题，每道例题她也都解答了一遍，过程详细标准。

　　不是眼花——

　　此刻，每道解法旁的空处，都有用铅笔痕迹写下的另一种解题方法。

　　她字迹清瘦，下笔一向注意端正，而这些铅笔字，有力之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自己做的笔记不会不清楚，这不是她写的。

　　蓦地，孟悠抬头望向隔壁紧闭的院门。

　　这是江敬逍的字，他看过了。

　　-

　　两份笔记，给江敬逍的那份被送回来，孟悠自己收好，另一份早读前交给井蓝：“只要你好好看完，月考应该不会糟到哪里去。”

　　井蓝抱着笔记本捂在胸口，如获救命稻草。一抬眼，发现平时该钻进书里的同桌居然在笑，狐疑：“你怎么这么高兴？遇上什么好事了？”

　　“啊？”孟悠摸嘴角，“没有。”赶紧敛好表情。

　　井蓝心头的大石放下一半，十分豪气：“晚上我请你吃饭！”
　　孟悠没扭捏，点头应下。

　　中午回去和邱虹打过招呼，白天的课结束，放学铃一打，孟悠被井蓝拽出人群，在第二家小卖部和林桉等人碰头。

　　一群高个男生站在店门外说话，校服至多都只穿个外套防脏，其余打扮、做派，一看就不好惹。从这儿经过的学生，纷纷低头绕开他们走。

　　“就等你了，姑奶奶你怎么这么慢？”
　　林桉瞥见她俩，先是抱怨井蓝，随后和孟悠打招呼，态度当场来了个三千六百度大风车旋转：“孟悠啊，走慢点不急不急，别摔了！”

　　井蓝：“……”
　　傻逼林桉，你TM买菜必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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