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故事

　　程盼的家就像是一个扭曲的家，一点都不正常。
　　程盼的妈妈是童养媳，听说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程奶奶抱回家养了，从小没有念过书，一到十六岁就嫁给了程盼爸爸，不知道是营养不良，还是身体没有发育完全的缘故，一连落了好几胎，才生下了程盼。听别人说，当初怀孕的时候，程盼妈妈的肚子尖尖的，大家都说是儿子，程奶奶开心的不得了，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妈妈，后来生产的时候，更是力排众议，说要去医院生。
　　可想而知，当护士说生了一个女孩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愤怒。
　　当初的希望有多大，后来的失望就有多大。
　　程盼成了全家人都不待见的人，连她的名字都是为了她妈妈能生儿子而取得。
　　盼盼、盼盼，盼的是弟弟。
　　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问叫什么名字，她爸说盼弟，盼弟，最后还是也来给程嘉欣、程嘉树这对龙凤胎上户口的程嘉树爸爸说单单一个盼字也是盼弟嘛，就不要上程盼弟，直接上程盼好了。
　　程盼的爸爸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味的听程盼奶的话，程盼奶奶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所以程盼奶奶不喜欢程盼，他也不敢表示出来自己有多喜欢程盼，顶多是程盼挨打的时候，他说一句让外人看见了不好。
　　即便是这样敷衍的父爱，程盼也是很珍惜的，每次回家叫爸爸都会叫得很亲热。
　　程盼的奶奶就是典型的旧社会地主婆做派，一手掌握家中财政大权，不管谁花钱都要经过她的手，还爱发脾气，首当其冲的就是程盼妈妈和程盼。
　　最严重的是重男轻女，天天将传宗接代挂在嘴上，叨叨的让人耳朵生茧。
　　程盼的奶奶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全家最不赞同程盼读书的就是她了，每次程盼拿报名费的时候，她都会哭穷，一边哭一边骂女孩子读再多书还不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这样还不如不读书呢。
　　好在程盼还有几个姑姑，对她也不错，并不像程盼奶奶那样认为女孩子不该读书，程盼奶奶不愿意出钱，她们姐妹几个就凑钱给程盼读书。
　　因此程盼知道自己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学习就特别用功，碰到不会做的题就去隔壁问程爸，程爸也喜欢好学的学生，经常给她开小灶。
　　于是程嘉树家就成了她一天中除了自己家呆的最久的地方了，好在程爸程妈不会觉得程盼天天在自己家里令人生厌。在他们心里，程盼已经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了。
　　只是后来书越读越高，离家也越来越远，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才渐渐和程嘉树家少了联系。
　　但她总是对程爸程妈对自己的恩情谨记在心的，不然也不会程嘉欣和她提了一句程嘉树想要找暑假工，她就忙前忙后的帮人安排。
　　***
　　第二天一大早，程盼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走到程嘉树宿舍门口给他打电话。
　　这是昨天约好的，谁先收拾好就在外面打个电话，里面的人就知道了。
　　电话嘟了两声就被挂断了，程盼将手机放进书包里，倚墙站着等他出来。
　　刚刚站好，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抹白从里面冲了出来。
　　程盼被唬了一跳，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里面冲出来的人影刚刚站稳，就见程盼惊慌失措的往后退，脑袋已经快要和墙近距离接触了。
　　程盼闭着眼睛认命的等待自己的后脑勺撞到墙上，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倒像是撞到了什么软物上一样。
　　她睁开眼扭头向后望去，入眼的是一只泛着红印的大手。
　　“没事吧。”程盼将被自己撞红的手捧在眼前，呼呼地吹着，她没想到程嘉树会用自己的手垫在她脑后，刚刚力度这么重，一定撞得不轻。
　　程嘉树的手动了动，程盼暖暖的气息吹在手上，有点痒痒的，让人的手忍不住瑟缩。
　　程盼吹完之后，又用手轻轻地揉被撞红的地方，程嘉树皮肤白，一点点红痕在他身上都会特别明显，何况是这么一大片。
　　“没、没事了。”程嘉树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他怕再被程盼吹下去，连刚刚恢复的手都会红成一片。
　　原本被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手突然缩了回去，程盼有些可惜的抿了抿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可惜。
　　“嗯，那走吧。”程盼垂下手，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擦一下，好像上面还有程嘉树手的温度一样。
　　今天出门的任务是给程嘉树办银行卡，以及拍证件照。
　　工厂处在街道的最外边，转过角就会看见许多店，但大都是小吃店，像什么黄焖鸡米饭、麻辣烫、木桶饭等等，没看到有照相馆。
　　程盼他们沿着路走着，一人望一边，但直到走到尽头，都没有看到照相馆。
　　程盼以为是他们没有仔细看，于是走进木桶饭的店，问老板娘附近有没有照相馆。
　　老板娘才刚睡醒，眼睛还是眯着的，头发也没梳，乱蓬蓬的一团，时不时的还打一个哈欠，程盼重复了好几遍她才听清楚。
　　“没有没有，这附近没有照相馆。”老板娘又打了一个哈欠，瓮声瓮气的回答。
　　程盼失望的走出来，朝站在门外的程嘉树摇头。
　　程嘉树看着程盼失望的神情，安慰她说：“没事，我们不是要去办卡嘛，那里肯定有照相馆的。”
　　正说着，公交车来了。
　　程嘉树眼尖，拉起还没重新提起精神的程盼就往公交站台跑。
　　还好在这站上车的人比较多，公交车耽误了一点时间，让他们钻了个空子，踩着倒计时上了车。
　　车门哐的一声关上了，司机一踩油门，由于惯性，程盼整个人都往前倒去，眼看着就要撞上扶手杆，又被程嘉树一个猛力给拉住了。
　　车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是站着的，程盼他们最后上，只好站在投币机旁边。
　　公交车见站就停，轮胎磨擦地面的声音也时不时响起，程盼就随着不断开停的车来回晃着。
　　程嘉树看着程盼的窘状，想要拉她一把，但是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更是空不出手来护着程盼，只好小声的对着程盼说：“要不，你抱着我吧。”说完，怕程盼不好意思，故作不在乎的说：“反正我是弟弟，姐姐抱一下弟弟不是很正常嘛。”
　　程盼直视着他，程嘉树也毫不示弱的回望，眼眸漆黑，眼神澄澈，一派坦荡，好像程盼不敢挽上去，是因为她多想了一样。
　　她不服气的将手搭上程嘉树的臂膀，嘴硬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挽弟弟当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小时候你还总是缠着要我抱呢。”
　　“才没有。”程嘉树只是想让程盼心无芥蒂的揽他，没想到会让她说出小时候的糗事。
　　车依旧来回晃荡，程盼也还在不停地晃荡，只不过她的前面由扶手杆变成了程嘉树的胸膛。
　　司机刹车时，她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扎进程嘉树的怀里，一股清香味就会将它包裹住。
　　这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更不会是香水的味道，就像是他身体里自带的一样。
　　程盼还想再闻一下，好辨别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但是时间没有给她机会，车停了，站到了。
　　他们也应该下车了。
　　下车的地方正好有一家照相馆，小小的店面，两块玻璃门关着，上面贴满了红色的打印字“打印，照相，复印，扫描”，一边四个字，对称着排列。
　　程盼用眼神询问程嘉树要不要进去。
　　程嘉树想着在哪照相都是一样的，于是简略的吐出一个字：“去。”
　　程盼的意思是要货比三家，看一下哪家物美价廉的，但是程嘉树并不知道她的心思，进去之后价钱也不问，直接就和老板说要拍证件照。
　　老板可能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爽快的人，价钱也不问，乐颠颠的将程嘉树带进了照相室。
　　没一会儿，人出来了。
　　老板笑眯眯地坐在电脑前，哗啦着鼠标，点开照片问程嘉树对照片修改的意见。
　　程嘉树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爽快的很，老板说什么他都说可以。
　　程盼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觉得自己是指望不上他俩了，于是她挤到老板的另一侧，对老板说：“能不能帮忙去一下黑眼圈。”
　　刚高考完的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眼下乌青一片，再好看的人眼睛下面有个这个都会让人觉得不太精神。
　　老板点点头，动了一下鼠标，点了几下键盘。
　　没一会儿，他问：“这样可以吗？”
　　程嘉树又想说可以，还没开口就被程盼打断了：“这黑眼圈压根就没有去掉啊。”黑黑的一团在眼睛底下，点之前跟点之后根本没有区别。
　　老板不想麻烦了，粗着嗓子说：“怎么没去掉，已经去掉了呀。”
　　程盼不想和老板多扯，直接对老板说：“我来吧，这样带着黑眼圈不好看。”
　　老板乐意不干活，直接拿钱，麻利的起了座，给程盼腾位置：“行。你来。”
　　程盼拖开椅子，并不坐下，只是俯着身子操作电脑修图。
　　很快照片里人的黑眼圈没了，鼠标绕着整张脸转了两圈，确定没有可以再修改的地方了，于是点击保存，放大问程嘉树：“怎么样？”
　　程嘉树连连点头，虽然他没看出来与之前的有什么不同，但是面子还是要给程盼的。
　　带着温热的照片很快就到手了，程盼拿着照片爱不释手，一边看一边说：“哎呀，人好看照片也好看，以后上大学也可以用这张照片。”
　　程嘉树被程盼的一通夸夸的脸通红，从程盼手里拿过一张，仔细端详心想：‘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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