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故事

　　中午的时候，医生来查房。
　　没等程嘉树张口询问程爸的病情怎样，医生就先开口了问他是不是病人的儿子。
　　程嘉树点头，有点忐忑，不知道从这个慈眉善目的医生嘴里会说出什么结果来。
　　还好医生说程爸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血压太高，人受不了，再加上一路上幸苦了才会这样，住院观察两天就好了。
　　至此，程嘉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地。
　　心里没了事，胃口也就跟着上来了，今天早上一接到电话他就往医院跑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肚子早就从空空如也了。
　　程妈刚吃了饭上来，本来是说换程嘉树下去吃饭的，但他还要等医生查房问情况，才耽搁到现在。
　　他向程妈打了声招呼，小跑出了病房。
　　在医院陪护其实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因为不能离开病床，所以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病床前，时不时的和程妈聊上两句，程爸醒了的话就要忙上一阵子，陪他讲话，准备吃的，扶着上厕所。
　　一下午竟也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晚饭后，睡了一天的程爸精神好了些，靠在床头和程妈聊天。
　　程爸程妈两人感情深厚，有时候聊着聊着就将程嘉树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坐在一边闲的能剥手指的程嘉树插不进去话，只好不住的把玩手机，今天从一大早就开始忙，都忘记给程盼发短信了，也不知道她没收到短信会不会不习惯。
　　程嘉树心里还没有想完，手就已经先于大脑点进了短信编辑框。
　　“今天有些事才没有给你发短信的，现在补给你。”
　　“吃饭了吗？吃了什么啊？”
　　苏岩说和女孩子聊天不能聊封闭性话题，要聊开放性话题，这样才会有许多的话要说，才能在聊天中慢慢培养感情。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信过来。
　　程嘉树叹了口气，抬眸望着窗外。
　　住院部正好对着南明最有名的大楼，白天的时候只能看到高耸入云霄的楼，到了晚上楼上的灯亮了起来，流光溢彩，就像是今年暑假在火车站见到的程盼。
　　嗡嗡嗡……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了，将程嘉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看也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接听。
　　“喂。”
　　“喂。”电话里传来是程嘉树刚刚还在想的人的声音，那一刻，他好像失语了一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叔叔是在省人民医院吗？在什么住院部啊？”程盼没有注意到程嘉树的失神，她现在正在在省人民医院门口，这里地方比较开阔，风很大，呼呼的吹的人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程嘉树的回答，她忍不住嘶了一声，重新问了一遍。
　　程嘉树终于听到了问话，颠三倒四的回答：“在……在人民医院……住院部……不知道啊……哦……好像是心血管……算了……还是我下去接你吧……不是，你怎么来了啊？”
　　程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丢下一句“我在医院正门口等你，到了打电话。”就挂了电话。
　　其实她不是不想和程嘉树接着打电话，但是她必须要控制自己。
　　如果说知道程爸生病之前，她还对程嘉树的坚持抱着希望状态，那么现在，她更希望程嘉树能放弃她，喜欢上一个更值得他喜欢的女孩。
　　自己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一个这么好的男孩子拖下泥潭。
　　这样想着，鼻子居然开始泛酸，酸唧唧的感觉刺激着眼睛，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
　　还没来得及被纸巾擦掉的眼泪，被狂奔而来的程嘉树给看见了。
　　程盼吸了一下鼻子，飞快的抹掉眼上的泪痕，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你看错了，风太大了，吹迷了眼睛。”
　　话一出口，都不用看程嘉树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电视剧都不再用了。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为了缓解尴尬，程盼主动抬起脸：“你看我哪里像是哭了。”
　　“你带我去叔叔的病房吧，我看望一下他。”
　　程嘉树的短信像是一日三餐一样准时，今天没有收到她确实是想了为什么的，她刚开始还以为是程嘉树终于要放弃了，在满意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失落。
　　还是半下午的时候苏岩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程爸生病了，程嘉树已经去医院了。
　　程盼挂断电话就转车上了往医院的公交。
　　她知道在这个脆弱的时刻，程嘉树一定会心更软，要是她过去的话，说不定他就更不会放手，但是她又在心里想，程爸程妈对自己那么好，程爸生病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望一下。
　　她就这样带着矛盾的心情来到了人民医院门口。
　　“医生怎么说？有确定是什么病吗？”
　　明明见面之前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的两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的走着。
　　程盼最害怕这种气氛，只好主动挑起话题。
　　程嘉树抢过程盼手里的牛奶和塑料袋，大步一跨走在前面。
　　“没什么大事，就是血压太高了。”
　　他回了程盼的问话，又反问程盼：“你怎么知道我爸生病了？”
　　程盼拢了拢外套，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到程嘉树的问话，只回答前半句：“哦，没大事就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程嘉树不满意程盼敷衍地回答，“我问你怎么知道的呢？还有来就算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刚从程盼手里抢过来的时候他偷偷瞄了眼，塑料袋里装的是一些水果。
　　“苏岩和我说的，怎么叔叔生病了都不和我说，叔叔阿姨对我这么好，要是他生病我连看望都不看望一下，岂不成白眼狼了。”
　　程盼说这句话原本只是想表达对程爸程妈的感激的，谁知道表白之后的程嘉树越来越没脸没皮，直接接了一句“那你做他们的儿媳妇啊。”
　　一句话臊的程盼满脸通红，幸好夜色很暗，才不至于被身边的人看见。
　　程嘉树说完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话给秃噜了出去，一时间尴尬不已，只能快步走上前，进了电梯，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也不与程盼交流。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有存在多久，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到了。”
　　程嘉树往后错开一步，让站在靠里的程盼先出来。
　　“病房在左侧第四间。”
　　程盼并没有先走，而是站在原地等程嘉树出来了，和他一起并肩。
　　这栋楼看样子是一栋老楼，走廊狭窄，隔几间病房摆了一排长椅，一些家属正坐在那谈天，声音有些嘈杂。
　　走廊本来肩并肩走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因为有长椅和家属占了一部分空间，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程盼不免往程嘉树身边靠了靠。
　　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扑鼻而来，让他一下子就遗忘了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但还不等他嗅够，就已经到了病房，程嘉树叹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失落。
　　程爸程妈对程盼的到来是又开心又意外。
　　尤其是程妈，边接过程嘉树挥手里的东西边嗔怪程盼：“你叔他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高血压而已，怎么还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
　　说完拆了牛奶箱，从里面拿出两盒牛奶递给程盼和程嘉树。
　　程盼摆摆手：“我不要，这是买给叔叔的。”
　　程妈不管她，直接强硬的塞进程盼手里。
　　“叫你喝就喝，还跟我客气什么。”
　　程盼不再坚持，拆了吸管开始喝牛奶。
　　苏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从兼职的地方回来，本来是打算去食堂吃饭然后去图书馆的，没成想苏岩一个电话过来，她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就往这里来了，这个时候还真的有点饿了。
　　程盼陪着程妈坐了会儿，聊了下天，自程嘉树来了程妈的精神就好多了，现在程盼也来了，程妈精神状态更是好了，就像是平常在家里一样。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九点，程爸也有些倦了，程妈开始催着程嘉树和程盼回学校，程嘉树不肯，程妈又说程盼一个女孩子回去有点危险，让程嘉树送她，明天早上再来。
　　程嘉树心想程爸的病并不严重，晚上也不需要输液，程妈一个人应付得来。
　　于是点点头，站起身准备走。
　　但屁股才刚离开凳子，就听见监测机急促的叫声。
　　程盼两人还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程妈敏捷的窜出了病房。
　　“快，快按呼叫铃，叫护士来。”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程爸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焦急的说到。
　　“哎。”程嘉树唉了一声，推开程盼跑到老爷子的床头按铃。
　　原来是程爸隔壁床躺在那睡觉的老爷子出现了情况，他像是喘不上气来了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浑浊的眼珠凸起，并且干瘪的双手僵直不停的向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看着有点吓人。
　　程盼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护士医生来的很快，黑压压的一群一下子就将狭小的病房给挤满了。
　　“让开让开。”
　　愣在老爷子床头的程嘉树被轰了。
　　稍稍回过神的程嘉树尽量缩小自己的占地面积，小心地和程盼一起移到程爸的床尾。
　　程妈在医生进来的时候也混在一起进来了，三个人站在一排默默的望着医生抢救。
　　呼吸机也用上了，除颤仪也用上了，但是老爷子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程盼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程嘉树见状，一手揽着一个，让程妈程盼转过身，不再望向那边。
　　病房里除了医生护士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杂音，大家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减少呼吸的声音，好像这样医生抢救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点一样。
　　窗户上照出的影子一直在晃动着，程盼不敢再往那看，只能抬高了头，望着天花板。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动静一下子就小了。
　　“打电话叫家属来吧。”
　　程盼扭过头，视线正对着正在往里冲的家属，那是一张张毫无美感的脸，个个哭的稀里哗啦，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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