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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
郅荷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看着身侧一切在岁月灯的明光下崩解消散,直至再没有妖鬼敢靠近自己。来到两界裂隙前,他抬起头,仰望布满裂痕和浓烟的苍穹。
悠悠万古以来,诸神消陨,仅余残损的神器在人间。
九大圣地得神灵传承,共同守护天下,却在漫长的岁月之中逐渐分道扬镳。
郅荷曾陪岁无倾走过人生之中最黑暗的时光,岁无倾想要根绝人间妖鬼做,势必会一统九大圣地,这未必就是错。不过,作为月崖传人,郅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岁无倾覆灭自己的传承。
他喜欢岁无倾,也不可能让岁无倾去祭灯。思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两全的办法,便是牺牲自己,成为岁月灯的祭品。
随着郅荷靠近两界裂隙,原本围聚在一起的妖鬼四散奔逃,纷纷退回冥界深处。
岁月灯复苏,神力浩荡而出,顿时弥漫向六合八荒。
郅荷嘴角溢血,躯体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不久便要分崩离析。
下一刻,郅荷彻底看不见了。就在他的意识沉入黑暗的一瞬间,一道人影突兀地冲过来,大力攥紧他的手臂。
“你疯了?”岁无倾目眦欲裂,死死地按住郅荷双肩。
两行血泪从郅荷的眼窝淌出,划过苍白的脸颊。他对着岁无倾,面上满是遗憾。
最终,郅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是为了岁月灯才去接近岁无倾,如今恶果,咎由自取。
亏欠岁无倾,郅荷确实觉得抱歉,但他不后悔。这个结局早已注定,是他应得的。总要有人献祭给这盏灯,要那这个祭品,最好是他自己。
思及此,郅荷微笑起来。
这个笑,也是岁无倾记忆中郅荷最后的模样。
因为紧接着,在岁无倾的眼中,郅荷的躯体像瓷器一样崩解破碎,散为无数细小的血肉,没入了明亮的灯芯之中。
岁无倾睁大了眼睛,双目血红,如同野兽一般咆哮起来,嘶吼着道:“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他扑上去,试图打破岁月灯,却被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开。
他发了疯一样,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却对抗不了岁月灯的威能。
郅荷很干脆,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过了一会儿,郅天穹和朱明姗姗来迟。
望着被染成血红色的岁月灯,郅天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颓然呆坐在地,嘴里喃喃着郅荷的名字,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岁无倾似癫似狂,仍然不愿接受血淋淋的现实。
朱明修为远不及圣主,不敢轻易上前阻止,只好掏出身上所有的传音工具,呼唤当前仍在扶风城的各大圣地高手。
很快,诸圣地众人聚集而来。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岁无倾和染血的岁月灯。
赵霜颜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满是悲切和痛苦,远远的对岁无倾道:“梦川圣主,他已经……”
她一时间无法接受郅荷的死讯,根本说不出那个字,只好捂着嘴,泣不成声。
岁无倾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动作一顿。很快,他停下了徒劳的挣扎。
朱明一喜,以为圣主放弃了。
结果下一刻,令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岁无倾拔出了身侧佩剑,毫不犹豫地刺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猩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上了岁月灯的灯芯。
岁无倾的双手顿时鲜血淋漓,被染成了红色。
他朝着灯芯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被那股力量推拒出去。
岁无倾的十指探入明亮的灯芯,须臾后抽离。在他掌心里,握着一团微弱的灵光。
“我恨他,所以想方设法地折磨他。我也爱他,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的爱更甚于恨,我希望他可以活下来,陪伴我左右……”
岁无倾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团灵光,好像掌心的是他最后的希望。
众人正欲接近,忽感天旋地转,他们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莫名到了一片荒野上。
众人脸上难看地讨论道:“岁无倾伤成这样,还能将我们所有人一举送出扶风城,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他把我们都送走,是想干什么?”
“岁月灯已重燃,咱离开也好,天下第一神器可不是什么善物,搞不好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那儿。”
岁无倾还能活着回来吗?朱明怔怔地望着扶风城的方向。
城中,两界裂隙前。
岁无倾早已被神器的力量伤得体无完肤,他的嘴角却维持着欣喜的笑意,一点一点,将岁月灯揽入怀中。
他握着形如烛台的神器,通过两界裂隙,径直去了冥界深处。
这一日,梦川圣主身负重伤,在冥界大开杀戒,屠鬼族千万,杀鬼王三千七百余,最终,抢走了冥界至宝魍神珠。
将魍神珠凝为灯芯后,岁无倾一直往冥界深处走,直到再也走不动,跌倒在忘川河边。
往生的冥河静默无言,柔顺宛若光亮的缎带,带走所有的灵魂。
岁无倾手脚并用,一寸寸挪过去,把掌心里那团灵光放进了虚幻透明的河水中。
那光依依不舍地绕着他的手指,却无法停留,很快被河水带走,再也看不见。
岁无倾注视着那个方向,看着它消失在黑暗尽头。
自此之后,扶风城彻底消失在人间,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月崖的公子郅荷。
同年,梦川圣主岁无倾从扶风城归来,携岁月灯拜访月崖,协助镇压墟兽后就此闭关,不再涉红尘事。
失去挚爱之人的第一个百年,岁无倾出关,在扶风城种下了一片花海
第二个百年,岁无倾忘记了郅荷的样子,只记得他最后隔着烟尘喧嚣望来的眼神,那样悲哀,却又释然。
第三个百年,岁无倾去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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