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撩人

　　涂滟坐在车里，很明显感觉到赵柬的沉郁。他上车后便一言不发，右手五指微蜷抵在唇边，不知在思索什么。

　　前不久赵逢源叫骂的那一堆话，信息量蛮大的。

　　豪门是非多，就像鎏金的旧瓷器，外面流光溢彩，内里皲裂成什么样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车子到了赵氏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厉敬峰跑下来开门，赵柬下车，涂滟也跟着下去。她站在车旁四顾。叫她意外的是这停车场并不大，只有十几个车位，不过都停满了，一水的豪车，车漆全都是黑色的。

　　大概是有钱人的专用停车场吧，免得跟普通人的车子停到一起被仇富的人恶意划了车。涂滟如是想。

　　赵柬回头对涂鸦说：“你和敬峰上去，我有事出去一趟。”

　　“一个人？”涂滟问。

　　赵柬嘴角勾起笑意：“担心我？”

　　涂滟抿唇不语。她是他的保镖，应该他去哪里她就跟着。
　　不过他要不想带着她，她也没必要强跟。顾客至上。

　　厉敬峰问：“老板，开哪辆？”

　　赵柬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一辆通体漆黑的布加迪超跑趴在那边，像一只沉睡着的优雅黑豹。厉敬峰将一把车钥匙呈上，赵柬接过去，拇指一摁，布加迪的两个车前大灯闪烁。

　　赵柬把车钥匙揣进裤兜，朝涂滟微微一笑，跨步而去。

　　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布加迪滑出停车位。涂滟目送车子的红色尾灯消失在出口处，厉敬峰过来说：“姐，咱上去吧。”

　　涂滟回眸，问：“这里的车……”
　　“都是老板自己的。”厉敬峰说。

　　果然。涂滟吸了口气。
　　一辆车抵得上寻常人家几套房，他也真骄奢淫逸的可以。

　　刚在医院时候的那点钦佩愧疚，此刻被几辆车冲得荡然无存。
　　可说到底，钱是他自己赚的，他喜欢怎么用是他的自由。

　　“走吧。”涂滟对厉敬峰说。

　　厉敬峰引路，涂滟第一次到了赵氏内部。

　　大楼二十一层，全是赵氏公司自己在用。中间一个巨大天井，南北两头开放性布局，楼顶跟墙体被玻璃封着，阳光可以照射进来，大堂宽敞得可以开会展，到处都有绿色植物、雕塑、休息用的桌椅，甚至种了两棵树冠参天的棕榈树。整栋楼位于寸土寸金的CBD，楼内空间使用率还不到40%，全是休闲空间，不像公司，像个现代艺术馆。

　　有钱任性的最直观体现。难得的是还很有品味。

　　“老板的办公室在最上面，咱们坐专用电梯上去。”厉敬峰说着，引涂滟走到一部电梯前，拿出员工卡刷开，领着涂滟进去。

　　电梯四面都是玻璃，上升的时候可以看到各层。一些部门，一些人，男的女的全都衣着端庄，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专心工作，有的在休闲区坐着喝茶聊天。一派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景象。

　　以前黎晚秋应聘赵氏的后勤部门，面试跟录取100比1，黎晚秋应聘失败后回去颇唏嘘了一阵。涂滟觉得一个后勤部打杂的工作而已，有什么好惋惜的？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赵氏工作。

　　电梯直达二十一层，开门便是总裁办公区。正冲着的是秘书处，有六个座位，各坐着一名漂亮的女秘书。再往前，是一间被玻璃墙体隔出来的屋子，挂着百叶帘。现在百叶帘是开的，一眼望透过去，暗纹羊毛呢地毯，厚重的红木桌，真皮人体工程椅，整面的落地窗，窗户朝向正东，还有一套灰色的三人座真皮沙发，落地摆放了几个艺术雕塑，养着一盆茂盛的鹤望兰。

　　想是赵柬的办公室，一样的品味卓著。

　　厉敬峰笑嘻嘻地唤一名女秘书：“鞠姐。”

　　女秘书朝厉敬峰身后瞅瞅：“老板呢？”

　　“有事儿自己出去了。”厉敬峰说，回头把涂滟领到跟前，介绍，“这是老板刚请的保镖，叫涂滟。涂色的涂，滟是……”不知道怎么组词，厉敬峰困扰地挠头。

　　“潋滟的滟，涂滟。”涂滟扫了眼女秘书脖子上的工牌，鞠永洁，右手递过去，“你好。”

　　鞠永洁惊奇地打量起了涂滟，忘了伸手。涂滟把手收回来，垂眸而立。旁边厉敬峰出声提醒，鞠永洁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涂小姐，我姓鞠。”拿起工牌给涂滟看，“我是赵总的首席助理。这边的都是他的助理，负责安排他工作和行程。”

　　涂滟点了头，很沉默。见涂滟静静的，鞠永洁倒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儿不好。于是问厉敬峰：“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厉敬峰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说。”

　　“那你们到外面休息区坐一会儿吧。”鞠永洁建议。

　　“怎么这儿的休息室不行吗？”厉敬峰回身朝一间屋子看。

　　鞠永洁面露为难。

　　厉敬峰一瞬明了，凑过去低声问：“又来了？”

　　鞠永洁苦笑，点头。

　　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休息室门口，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娇喝：“我的蛋糕呢？怎么这么久还没送过来！？”

　　鞠永洁忙从座位里出去，跑到那女人面前赔不是：“不好意思魏小姐，外卖员打电话来说堵车了，估计会晚到。”

　　“那你不会亲自去取！”魏娇厉喝。

　　鞠永洁委屈小声：“我还有工作……”

　　魏娇抬起左手在空中一划，不屑地说：“别敷衍我，赵柬都没回来你哪儿来的工作？你最好识相点儿，快去给我拿蛋糕，否则我让赵柬开除你，让你回家好好享受一下没工作的日子！”

　　那边吵得正凶，厉敬峰拉着涂滟转身出去了。到了外面走廊，厉敬峰才跟涂滟解释：“她叫魏娇，仗着救过老板整天自己把自己当老板娘了。老板懒得跟她一个女人计较，她倒好，越来越蹬鼻子上眼。你别看她在咱们面前这样，到了老板跟前装得像只小绵羊。不过你不用怕她。老板是明是非的人，不会听她的。以后遇到她躲远点儿就行了。”

　　涂滟说：“谢谢。”

　　“咱们自己人，用不着这么见外。”厉敬峰高兴地说，“你坐，我去给你拿杯咖啡。”

　　涂滟坐到软椅里，厉敬峰颠颠地去饮料区拿喝的。涂滟把手搁在膝盖上，转过头朝总裁办公室看。还能听到魏娇的叫骂声。

　　她阖上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魏娇挥手的时候，左手无名指上套着的正是那枚钻戒。赵柬出院那天她从医院六楼扔下去的，竟然被人拾到了，还带着回到他身边。

　　两年，怎么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呢？
　　有不好的预感，叫人头疼。

　　二十分钟后，魏娇要的蛋糕终于送到。涂滟接到赵柬打来的电话，他叫她下楼。魏娇把蛋糕连着袋子一起扔出来，盛蛋糕的袋子从二十一层的天井飞出，一路畅通无阻坠落，砸到一楼大堂的地面。鞠永洁吓得扑到墙边往下看，脱口叫道：“老板？？？”

　　盛蛋糕的袋子正落在赵柬面前不远处。一楼围过来几个人一起抬头往上看。魏娇发现赵柬回来顿时喜笑颜开，蝴蝶似地飞回去，命令鞠永洁为她刷卡打开电梯。

　　厉敬峰顿时精神了，立刻拉着涂滟跟过去，小声说：“有戏看了。”

　　涂滟被厉敬峰连拖带拉弄过去，跟在那两人后面进了电梯。

　　全透明的电梯下行，魏娇回头发现了涂滟，顿时皱起了眉，毫不客气地问：“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厉敬峰说：“这位是老板刚请的保镖。”

　　魏娇一脸惊讶：“他干嘛请个女保镖？”站在一旁的鞠永洁脸上有同样的疑问。厉敬峰耸肩，摆出“我不知道别问我”的表情。一直沉默的涂滟开口：“这位女士是看不起女保镖吗？”

　　魏娇被问得干瞪眼。

　　涂滟缓缓说：“请放心，作为职业保镖，我有能力保护赵先生的安全。”

　　魏娇想发火来着，可发现面对这清冷无畏的女人时，火怎么也烧不起来。女保镖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叫她下意识的有些害怕，不敢使性子。

　　魏娇哼了声，故作姿态地扭开脸。

　　厉敬峰和鞠永清互相交换眼神，痛快！

　　电梯里很安静，涂滟觉得无趣，垂眸往下看，很快就到一楼了，赵柬就在下面。

　　电梯门开，魏娇蝴蝶一样飞出去，扑到赵柬身上抓着他胳膊撒娇，问他去了哪儿，说自己在公司等他一天了。赵柬沉沉的目光朝涂滟扫过来，涂滟平静跟他对视。赵柬的目光落到旁边鞠永清身上，眼尾微垂，朝地上的袋子瞄了眼，沉声问：“怎么回事？”

　　鞠永清支支吾吾：“是…… 是……魏小姐……”

　　赵柬低头，问魏娇：“你扔的？”

　　魏娇嘟着嘴巴撒娇：“都怪那个快递员不好，晚了半个多小时，蛋糕都馊了，人家想扔进垃圾桶里，结果不小心脱手了。”

　　赵柬勾唇，调侃：“你是想砸死我吧？”

　　“人家怎么舍得啊~”魏娇抱住赵柬的胳膊贴上来，

　　赵柬没有推开她，用眼尾余光瞄涂滟，可人家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他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后槽牙磨了磨。
　　没什么好奇怪的，意料之中的事儿。

　　赵柬低头离魏娇更近些，笑着说：“左手给我。”

　　赵柬眼型舒展，眼尾上挑，天生的桃花眼，笑起来漾着春情。魏娇都要被迷死了。

　　她心中狂喜，觉得今天的赵柬跟以前不一样，很容易亲近。拿捏好表情，她面带羞涩地把小手递过去。

　　两年前她爸爸只是赵家的厨师，她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为了买一个名牌包在外面做兼职赚钱，端茶送水伺候人，手磨得粗糙难看。这两年靠上赵柬这颗大树，别说名牌包，衣服首饰车子房子都有了，人也养娇润了，五根手指春笋似的，戴上那枚古董钻戒，她自信可以当手模。

　　赵柬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拔下来，魏娇大惊，赵柬胳膊往外一拐将魏娇推开，转而吩咐鞠永洁：“捡起来。”

　　鞠永洁照办，捡起袋子后准备丢垃圾桶里，赵柬又说：“打开看看馊了没。”

　　鞠永洁又照办，打开闻了闻，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魏娇，又看看赵柬。魏娇扭着嘴巴用威胁的目光瞪她，赵柬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特能搞事儿的女人和老板，衡量之后鞠永洁选择得罪前者。

　　“没馊……就是摔烂了。”

　　“敬峰！”赵柬喝道。

　　“到！老板！”厉敬峰精神头倍儿好地应道。

　　“看着她，让她吃光。”赵柬说。

　　“是！”厉敬峰就差立正敬礼了。幸灾乐祸地想：让你作！老板最恨的就是没有公德和浪费粮食，活该！

　　魏娇刚叫了个“赵”字，被赵柬冷厉的目光一横，剩下的字眼只得咽回去。厉敬峰从鞠永清那儿拿过盛蛋糕的袋子呈到魏娇面前。赵柬下巴朝涂滟一扬：“你跟我走。”

　　涂滟跟随赵柬出了赵氏大楼，他那辆价值千万的布加迪停在门口，招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赵柬停下，回头问：“会开手动挡吗？”

　　涂滟回答：“会。”

　　赵柬把车钥匙丢过来：“带我去个地方。”

　　她问：“哪里？”

　　他露出坏笑，身上微微后倾，肩膀挨着了她的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狎昵道：“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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