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撩人

　　楔子

　　涂滟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跨坐在赵柬腿上。赵柬的腰带压在她膝盖下头，她的长裤挂在前排驾驶座的靠背。

　　阴暗的车厢里弥漫着汗水和石楠花揉碎的气味。

　　赵柬亲着她的耳朵，低叹呢喃：“舒服了？”

　　于是她意识到，她又发病了。

　　————《狂野撩人》

　　今年夏天高温，地面快被太阳烤裂了，傍晚又下了一场小雨，就像往烧热的铁锅里添了一勺凉水，“滋啦”一声白花花的水蒸气腾起来，整个城市变成了大蒸笼，闷得透不过气。“岚”会所内倒是因为功率强大的中央空调而凉爽如秋。

　　身着黑色长袖长裤服务生制服的涂滟疾步穿行在会所迷宫一样昏暗的走廊里，她走得很快，像一只敏捷的黑猫。

　　耳机里响起领班的声音：“6号房过去人没？”

　　她捏住耳机线控递到唇边，低声：“两分钟后到。”

　　“快点儿！客人催了！”领班喝道。

　　“收到。”涂滟平静回复。

　　突然自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出于职业警觉，涂滟立刻闪身靠到一旁，回头间胳膊被拽住，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拉到了走廊外面的阳台。

　　巨大的落地帷幔扬起，围住两个人，涂滟被捂着嘴巴摁到廊柱上。

　　脚步声杂沓着近了，听起来人挺多。

　　涂滟镇定抬眼，在室外奶白色的灯光中，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断眉，眼窝深，山根高，鼻梁俊直，唇缘清晰，嘴唇略丰，整张脸轮廓分明宛如雕塑。

　　很欲的长相。

　　一瞬间涂滟的意识回到那个暴雨夜，男人浑身是血，掐着她的脖子摁她到墙上，沙哑地问：“我是谁？”

　　脚步声到跟前停了，有个声音吼：“人呢！？”

　　男人捂紧她的嘴巴，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嘘……”

　　温热的气息扑进耳孔，熟悉的声音、气味，还有身体的热度……涂滟耳内有电流滋滋流动，后颈的汗毛过电般根根炸起，所有的感觉潮涌一般奔向大脑。

　　是赵柬。

　　“老大这儿有只鞋！”
　　“追！一定要抓住他！”

　　人声跟脚步声远去，涂滟还在怔怔地看着他。赵柬低眸，深邃黑眸中不见一丝紧张，反倒是透着浪荡不羁。

　　他移开捂住她嘴巴的手，低声问：“你还想摸多久？”

　　什么？

　　涂滟拧眉，迷离的双眼中透出一丝不解。他往前压了半步，掌心传来的触感叫她明白过来。

　　她正推在他腹肌上。

　　“手感怎么样？”他声音里透着玩味，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

　　涂滟的双眸转瞬清明。

　　手并没有拿开，而是向上。微凉的掌心扫过，男人身体微微发紧。

　　她收回手，淡定开口：“不错。”

　　赵柬玩味地看着她，黑眸中透露出某种兴趣。

　　又有脚步声近了，两人不约而同噤声。

　　“少爷，少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着急低喊。

　　赵柬说：“在这儿呢。”

　　“少爷快走吧，咱带的人不多，晚了怕走不了。”

　　赵柬退开一步。涂滟把手背到身后，冷淡看他。他扫了眼她胸口的名牌。

　　服务生 黎晚秋

　　他勾起嘴角，含笑说：“刚唐突了黎小姐，改天上门赔罪。”

　　涂滟面上清冷依旧，赵柬深深看她一眼，侧过身去拉开阳台门。

　　风吹起他敞开的黑衬衣，露出腰部的些许，健康的小麦肤色，肌肉线条刚劲有力。他看起来很健康。

　　阳台门关上，涂滟背靠向廊柱，身体脱力，大脑里仿佛出现了一道缝，隐隐作痛。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要发病了。

　　她把手背到后面紧紧地捏着。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狂躁的血液从心脏射向四肢百骸，太阳穴鼓动，耳内轰鸣，额头冒出细汗，欲望的魔鬼要破枷而出……

　　耳机里响起领班的怒吼：“6号房的人呢！怎么还没过去？！”

　　她把耳机扯下，快速伸手进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棕色药丸丢进嘴里，咀嚼。药很苦，但她现在尝不出。

　　两分钟后，恢复正常。

　　停药一周，宣布失败。

　　涂滟吐出一口气，又把耳机戴上，领班还在怒吼，她捏着线控平静回复：“6号房，马上到。”说完伸手拉开阳台门迎着一团凉爽冷气步入室内。

　　————

　　第二天，黎晚秋请涂滟吃晚饭，感谢涂滟头天晚上去“岚”会所帮她代班，因为她男朋友的妈妈突然造访，她被要求全程陪吃陪玩。

　　黎晚秋收入不高，这顿饭请在了路边大排档。

　　夜里的大排档人声鼎沸，烟火气浓。头顶的电线上挂着颗硕大的白炽灯泡，被各种蛾子虫子噼啪噼啪地撞，身穿“方太厨房”T恤的东北老板站在烤架前翻动着各色肉串，老板娘忙着点菜送串收钱收拾桌子。

　　黎晚秋□□下竹签上的烤腰子，边嚼边说：“我要分手！”

　　涂滟说：“哦。”把一块沾满辣椒的烤香菇放进盛水的杯子。

　　“老妹儿咋滴？咋不跟对象处了？”老板娘把一盘烤肉放到桌上。

　　黎晚秋又咬下一块烤腰子，含含混混地说：“我受不了他妈，太事儿！”

　　“那可得好好寻思寻思。处对象就俩银儿，结婚过日子可是两家子，觉得不对付趁早散伙。女银青春短暂，这个不行赶紧下一个，你说呢老妹儿……哎你咋还搁水里涮呢？”老板娘朝涂滟大呼小叫。

　　涂滟平和地看着老板娘，微笑但不回答。

　　黎晚秋说：“她不吃辣椒。”

　　“那让你大哥别搁辣椒不完了？烤好了还得拿水涮一遍，费这老劲。”老板娘说。

　　“不搁不行，没辣味儿她吃不下。”黎晚秋把话说全。

　　老板娘像看怪物似的看涂滟，脸上欲言又止四个字：什么毛病？

　　黎晚秋掏出二十块钱塞到老板娘手里：“大姐，再来四串烤腰子，今天这大腰子烤得太香了！记得多放辣椒啊。”

　　老板娘瞬间高兴，把钱掖进口袋里边往小本子上记边说：“那可不！今儿这腰子是我自个儿挑的，贼新鲜！”扭脸朝烤串的老板喊：“四个大腰子，多整点儿辣椒！”

　　挺远一桌有人叫老板娘，她扭着屁股跑走。涂滟抽出一张纸巾递过来，黎晚秋接了抹抹嘴角沾的辣椒末，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说，今天在会所发生了一件特奇葩的事儿。”

　　涂滟兴趣不高，附和着“嗯？”了声，继续涮香菇。

　　黎晚秋眉飞色舞地嚷道：“我收到一束花，是赵柬送的！”

　　香菇应声落到地上，涂滟愣了。

　　黎晚秋毫不察觉地继续说：“赵柬你知道吗？那个顶级富二代，上个月刚在国外买了个岛上过热搜，我跟你提过。八成是他手下把名字搞错了，我把花退了。也不知道谁办的这倒霉事儿。我可听说他脾气不怎么好，回头那人一准得挨收拾。”

　　涂滟抽了张纸巾，弯腰，用纸巾隔着把香菇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淡淡说：“是嘛。”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倒出一粒送进口中，嚼碎。

　　眉尖往前拱了拱。
　　真苦。

　　黎晚秋问：“你还吃补药呢？不是已经停了吗？”

　　“有瘾。”涂滟说。

　　黎晚秋惊讶地说：“吃药还能上瘾！？又不是糖？”

　　见涂滟不理，黎晚秋也没在意，继续说：“原来富二代追女人也只送花，不是动不动就送钻戒项链什么的，真小气，要是钻戒我就收下了。”黎晚秋托着下巴咕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涂滟：“哎，你当过警察，帮我分析一下，如果我收了他的钻戒，算不算非法所得？”

　　“他不跟你要不算。他跟你要了你不给，就算。”涂滟抽了一张纸巾擦净手指，抬眸，眼睛清亮，“我说过很多遍，我没当过警察。”

　　————

　　第四天，中午，烈日当空。

　　树叶子蔫蔫地打着卷儿，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人都躲在屋里吹空调，路上少有车辆，知了扒着树枝玩命地嘶叫，空气中热浪翻涌。

　　巨大的马达轰鸣声盖过了蝉鸣，惹得屋里人纷纷朝外探望。

　　涂滟把重机停到台球俱乐部门口，踩下脚撑，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

　　她一身黑衣裤，衣摆束在裤腰内，腰肢纤细，身姿妩媚不乏英气。漆黑短发顺滑柔亮，任由炽热的阳光在上涂抹晖彩，脖颈和脸却白莹莹得耀眼，几乎溶进灼灼日光中。

　　手机“叮”一声响，黎晚秋发的微信：【辞职，分手，这我新号，138*****。】

　　涂滟拔下车钥匙，长腿一迈下了车，快步朝俱乐部走去。这刹那时间里手机“叮叮”地连响五次，她边走边看手机。

　　【彻底自由！】
　　【单身多好当初干嘛想不开要谈恋爱？】
　　【噢耶！浪起来！】
　　【为庆祝脱离苦海请你喝酒！】
　　【5号地铁等你，风里雨里，不见不散~】

　　5号地铁是一家著名酒吧，酒好，驻唱乐队也好，唱歌好听，长得好看，一水的大帅哥，搁娱乐圈里全能靠脸出道的水准。

　　涂滟摁住语音通话键低声说：“晚些过去，涂希惹了点麻烦。”

　　手机又“叮叮”地响了几声，涂滟没看，伸手推开门，迎面撞来一团裹着烟草味儿的强劲冷气。

　　本市规模最大的台球俱乐部，豪华的装修透着物欲跟奢靡，空调开得十足，室内宛如冷库，让从高温步入的人冷不丁地打个寒颤。

　　绿色的台子横六竖十整齐排开，九成台子边上都有人，可丝毫听不到撞球的声音。宽敞的空间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左边靠窗的那张台子上。

　　靠窗的那张台子旁围了一堆人，头上有把椅子，一个身穿Gucci印花西装三件套的妖气男人坐在里头，懒洋洋地拿着指甲搓磨指甲。

　　他身边站两个横眉竖目的肌霸男，是他的保镖。两人上穿紧身黑T恤，下穿束身弹力黑裤，脚踩厚底黑皮靴，胸肌鼓胀，臂肌勃张，双腿健硕有力。

　　涂滟朝那两个保镖扫了一眼，径直朝妖气男走去。

　　近到两米的距离从旁边窜出个干瘦男人挡在前头，涂滟站下，开口，声音清澈：“我是涂希的姐姐。”

　　闻言，磨指甲的男人停下动作，掀起眼皮朝涂滟这边撩了一眼。

　　只一眼，视线便挪不开了。

　　来的女人偏瘦，目测身高不到165，比例却极好，修长美腿被黑色裤子包裹，腿型优美，蜂腰翘臀，凹凸有致。
　　长得也是真美，皮肤白嫩，五官舒展大气，分布恰到好处，从骨相到皮相再到五官毛发挑不出一点错处。黑珍珠一样的眼珠明亮有神，眼型偏修长透着疏离冷意，鼻子伶俐秀气，饱满的红唇上唇珠明显，显得克制又诱人。

　　这张脸艳到了骨子里，又有种高岭之花的距离感，叫人无端地想要征服。

　　男人站起来，伸手扒拉开挡在前头的干瘦男人凑过来。靠近些后发现女人下巴左边的位置竟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更添风韵。

　　真是个妙人儿啊。
　　极品！

　　“小姐贵姓？”妖气男明知故问。

　　涂滟反问：“我弟弟呢？”

　　男人打了个响指，十六岁的涂希被从旁边门里推出来。

　　两人虽是姐弟，模样上却没太多相似。如今他T恤的领子被撕开了，脸上有两道擦伤，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整个人显得特狼狈，见到涂滟后眼睛才亮起来，畏畏缩缩地喊了声：“姐……”

　　涂滟拧眉。

　　“你伤人了。”她对妖气男说，语气平静近乎于陈述。

　　旁边干瘦男人接口道：“那是他赖账想跑自己摔的，跟我们王公子没关系。这儿到处是监控，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涂滟看向涂希，男孩心虚地耷拉下了脑袋，她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

　　干瘦男人继续说：“你弟弟跟我们王公子打赌，输了球就赔……”妖气男咳了声，干瘦男人很有眼色地闭嘴。

　　涂滟的目光转向这位王公子，他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她，别有意味地笑：“既然涂小姐肯赏脸来，王某也得给涂小姐一个面子。输球那事儿算了，大家交个朋友，晚上我请客，吃饭唱歌，大家好好玩玩，怎么样？”

　　涂滟用眼尾仄这男人。一看就是个富家子，长得白净端正，可惜满脸的色气暴露了他社会渣滓的本质。

　　勾起红唇，她说：“可以。”

　　她一笑，冰雪消融，眉眼带媚，煞是诱人。

　　王公子看着心痒得很，搓着手说：“那咱……”

　　涂滟打断他：“可我有个条件。”

　　“想要什么尽管说！”王公子特痛快。

　　涂滟说：“跟我打一局，输了，我陪你吃饭唱歌。赢了，我带我的人走。”

　　王公子一听乐了，大手一挥：“备台！”

　　围着的人立刻摆球的摆球，拿杆的拿杆，其他台子打球的人也围过来看热闹。干瘦男人嘀嘀咕咕：“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们王公子‘九球太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有人给涂滟递球杆，涂滟接了，王公子双手插兜站在她身旁，姿态闲散，问：“涂小姐喜欢法国菜吗？”

　　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涂滟只问：“谁开球？”

　　王公子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女士优先。”

　　涂滟没有推辞，用巧克力粉在杆头上蹭了几下，一声不响地站到台子底边，瞄了下1号球的位置，俯身，左手四指展开撑在绿色台内，拇指翘起撑住杆头，右手后撤拉杆，眼神专注。

　　她俯趴下身，胸部几乎触到台面，腰线流畅，臀部伶俐翘起，姿态凌厉标准，十分帅气，却惹来一堆贪恋美色的目光。

　　“噹”一声，母球飞旋而出，快如闪电。

　　又“呯”一声脆响，母球击中1号球，挨着的其他八颗球顷刻四散，快速在台面上滚动，1号球却稳稳停在台子正中纹丝不动。

　　四周人发出惊叹，因为这小小女人手上竟有如此大的力道。王公子脸色也有些变，干瘦男人来了句：“有劲也是瞎打，一个都进不了。”

　　王公子双手摁在台子边上看着满桌的球乱滚，方才舒展眉头露出笑容。

　　他笑啊，笑啊……突然笑不动了，因为9号花球在撞了两次底边之后，慢悠悠地朝袋口滚去。

　　九球规则，9号花球落袋，此局结束，涂滟赢。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9号球滚到了袋边，所有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花球的运动轨迹，期待奇迹般的“一球致胜”变成现实。

　　干瘦男人忽然扑倒在台子上，这么一震，9号球堪堪停在袋口边儿上了。

　　没进。

　　众人发出嘘声。涂滟怒目看向干瘦男人。干瘦男人爬起来讪笑：“哎呦不好意思，脚滑了。你们继续，继续。”

　　王公子松了口气，故意骂：“眼瞎啊！以后小心点儿！”提杆迅速上前准备打进9号球结束比赛，被涂滟球杆一横给拦住了。

　　王公子一愣，看向涂滟，被她凛冽的视线逼视得不自觉后退一步。

　　这小女人瞪人的样子怎么有点儿……吓人？

　　王公子声儿也弱了下来，问：“怎么？想干嘛？”

　　“你作弊。”涂滟说。

　　“谁作弊了！谁看见我作弊了？！”王公子狗急跳墙地嚷嚷。

　　在场的人要么是他带来的，要么是无关的旁观者，都静悄悄的，没人出头帮涂滟说话。

　　涂滟皱眉，手腕一抖，球杆嗖地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速度之快带着撕破空气的啸声。吓得王公子扔了球杆抱着头往后蹦。

　　这女人手上劲儿大，挨一棍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涂滟没有打王公子，而是两手抓着球杆两头，曲起膝盖，将球杆横着狠狠砸下去。“咔嚓”一声，三指粗的坚韧枫木球杆断成了两截，断口处木碴嶙峋，看着吓人。

　　在众人又一次惊叹声中，涂滟将断成两截的球杆扔到台子上，低声说：“不打了。”说着朝涂希走去。

　　抓涂希的人立刻把涂希放了，自己后退三大步远离危险区。

　　涂滟带着涂希要走，王公子歇斯底里地大叫：“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拦住她！今天谁抓住她我赏谁十万块！”

　　重赏之下必有不要命的。顷刻间涂滟面前站了一堆人，为首便是那两个肌霸黑衣男保镖。涂希吓得忙躲到涂滟身后。

　　其中一个男保镖开口：“滟儿，这生意咱不做了吧。”

　　涂滟想了想，叮嘱：“不准先动手。”

　　两个男保镖点头：齐声说：“懂。”瞬间转身朝向那些人，一个捏拳头另一个左右活动颈子，骨节咔吧作响，凶神恶煞地说：“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今天爷爷给你们松松筋骨，免费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那些人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谁的保镖？？？

　　干瘦男人在很远的地方跳脚叫骂：“你们俩想干什么？造反啊？敢不听王公子的命令？！”

　　一个保镖回头，嘴巴朝涂滟努了下，粗声说：“这我们老板。”

　　干瘦男人一听下巴差点掉下来。

　　王公子急了，当场加码：“抓着一个我给二十万！”

　　二十万，别说买条命，断个胳膊腿什么的都嫌太便宜。

　　对面是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胳膊鼓起来比平常人的腰还粗，谁敢上？

　　可又没人敢跑，毕竟还要在王公子手下混饭吃。

　　所以大家都在等第一个跑路的，好跟着一哄而散。但是谁都不想当这出头鸟，就这么僵在哪儿了。

　　干瘦男人拉着王公子退到更远处，王公子依旧喊“二十万”什么的，一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拉了拉王公子的袖子。王公子一转头，顿时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叫：“厉叔？”

　　厉叔面貌和善，客客气气地说：“王公子，真不好意思。今天小赵总刚好在二楼打球，说下头有点吵……”

　　王公子腿上一软就要倒，旁边干瘦男人忙扶住他。他磕磕巴巴地问：“小……小赵总……在这儿？”

　　厉叔点点头，说话依旧客气：“可不嘛。今天他刚好约了温先生在这儿，真不巧，遇上了，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温言喻……”王公子的脸色惨白的仿佛心脏病发作，靠着干瘦男人勉强站着，嘴巴都不利索了：“走、走、走……我这就走！”

　　干瘦男人搀着王公子慌不择路地跑了，他的那帮手下欢欣鼓舞地跟在后头。看热闹的众人散去，现场只剩下两个保镖、涂滟、涂希。涂滟把涂希交给两个保镖，叫他们先送涂希去医院检查，自己留下来找经理，赔偿损毁的球杆。

　　二楼贵宾室，单面镜做的窗户前，赵柬手撑球杆半倚着吧台，长腿闲适交叠，饶有趣味地望着楼下身着黑衣的女人。

　　温言喻凑过来，拿起醒酒器往高脚杯里倒红酒，说：“难得见你多管闲事。”

　　“无聊呗。”赵柬勾起嘴角，目光不曾离开女人分毫。女人抬头朝他的方向，叫他看清那张冷媚脸。

　　确实是她。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原来你喜欢这种型的，想不到，真想不到。”温言喻摇头说。

　　赵柬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喜欢？”温言喻问。

　　赵柬依旧没有回应。楼下涂滟把钱给了俱乐部经理后转身走了，他目送她一直到门口，手伸进西裤的裤兜里摸到手机。

　　温言喻说：“这种妞儿最带劲了，你要不喜欢我可上了。”

　　赵柬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温言喻，黑眸中情绪莫测。

　　温言喻笑眯眯地把盛酒的高脚杯递给他，戏谑地问：“你舍不舍得？”

　　赵柬也是笑，接了酒杯。温言喻把高脚杯伸过来，赵柬倾斜杯身，镶金边的水晶杯口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他勾着唇角说：“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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