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

　　一行人到达霜龙镇驿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每个人都十分疲惫。严老师自己一间房，三个男生一间，两个女生一间，各自领了钥匙都早早去房间了。

　　走廊里牌子上写着“露天温泉修整”，公主看到后不禁轻声嘀咕了一句，叶一浓微红了脸，低着头赶路，假装没听见。

　　临睡前，叶一浓换了睡衣，坐在床头盯着隔壁床上也坐着的公主看了半晌。公主猜到了她的意思，但憋着不说话。最后，还是叶一浓先开了口：“温蕊，咱们睡在一个屋里，我就直接了当吧。传言说你半夜扒室友裤子，真的假的？”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别人叫她公主，特意用了名字。

　　公主沉沉地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虽然好奇的人比比皆是，但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她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嗯……其实是我看她睡裤穿反了，就想帮她换过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纠结，不换过来，我睡不着觉。”公主如实回答道。然后微微抬起头，透过自己的刘海儿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哈哈哈！”叶一浓直接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这么一来，公主也释然了一些，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谁知道我把睡裤扒了一半儿，还没等换过来，发现她内裤也是反的，于是……”公主用双手做了一个扒内裤的动作，接着说：“她就醒了。”

　　叶一浓本来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听到这里，立刻五体投地跪在床上，用手不断拍打着被褥，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受她的感染，温蕊也笑得前仰后合。

　　睡前，叶一浓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衣裤没有穿反，特意向公主展示了一下，弄得公主哭笑不得。就这样，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上午众人才集合，吃过饭后，严老师马上就要带队上山。叶一浓先展示了自己被割破的棉服，又指了指石生血迹斑斑的棉服，说道：“老师，山上天气寒冷，他们三个还没有棉衣，我俩的也有问题，可以再买一身么？”

　　严老师扫视几个人一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一浓，只说了四个字：“快去快回。”

　　“严老师一副吓人的样子，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叶一浓边走边晃着银票说着。几个人兴高采烈地不仅买了棉服，还配上了靴子、帽子、围脖、手套，一应俱全。除了司徒晴对衣物的做工颇有微词外，其他人都很满意。

　　回到出发点时，严老师皱着眉头，显然是对花费的时间不满意，至于这些人的衣着改变，他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然后，由石生在前面领路，一行人趟雪步行向山林中走去。

　　回到当初的战场，只见两个妖怪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严老师先从尸体上收集了一些什么，装进一个小瓶子，揣到了怀里。然后站在当初裂隙的位置，仰起脸仿佛嗅了嗅风中的味道，闭目沉思了半晌。最后单膝跪地画出一个八卦阵，抬起双臂抖了抖宽大的袍袖，露出两只手，按了上去。

　　半米多高的紫光映照下，密密麻麻，足有百条以上的小黑蛇从阵中喷涌而出，钻入雪中，向四面八方游去。

　　石生伸长脖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司徒晴则皱紧了眉头；而他身旁站着的五戒从小儿就怕蛇，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五戒紧张得直接朝司徒晴怀里跳去。可是司徒晴反应更快，马上退后一步，结果五戒直接躺到了地上，只能眼看着小蛇从自己嘴边滑过去。两个女生本来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在小蛇游过自己时，都改成了单腿站立，可看到倒在雪地里的五戒，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老师唤出这许多小蛇后，就站立在那里迎着日光，好像闭目养神一般。几个学生调笑了一下五戒，然后闲聊起来。司徒晴揉了揉自己的腿，感觉已经基本不疼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严老师突然转过头，说了一句：“跟上！”就朝一个方向大步走去。几个学生赶紧跟在后面，在雪地里艰难的跋涉着。

　　大约赶了两里路，穿过一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空旷的小丘。丘顶正打开着一个两米高的裂隙。更令人惊异的是，一个身影背对着这一行人，正在裂隙旁忙碌着。

　　再走近点儿，大家才看清。那是一个身高矮小与五戒相仿，身材很纤细的奇人。他头上是短而杂乱卷发，在阳光映照下闪出紫色的光泽；穿着鲜艳且单薄的桔色贴身衣裤。说他是奇人并不只是因为以上这些发型和穿着，而是因为他的后腰上伸出一根长着绒毛的淡金色带花纹的尾巴，有些像豹子或山猫的那种，随着他的动作，还不断弯曲活动着。

　　他单腿着地，另一只脚正蹬在裂隙边儿的空气墙上，两只手抓住一个巨大的，从裂隙里伸出来的，某种生物的钳子，使劲儿往外拔着。

　　这一行人走近之后，奇人仰着脖子扭过半张脸，只见他白皙的皮肤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色，大大的眼睛竟然流露出一种天真的神色。他张开嘴，发出一种近乎娃娃音的声调，语速很快地说道：“呀，来人了啊，还真快呢。等等哈，等我把宝宝拉出来，咱们一起玩儿。”

　　严老师横起一只胳膊，示意大家不要动手，然后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一板一眼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即便看不到他面罩下的表情，大家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

　　话音未落，那奇人正好把整只钳子拔了出来，他也顺势坐到了地上。裂隙已经变得很宽，从里面漏出半个头的是只巨型的蝎子，另一只螯也已经伸出了一角，正奋力往外钻着。

　　坐在地上的奇人突然单手着地，用一个灵活的翻身加旋转，直接站立起来，而且正面对上这一行人。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而是投向了他们背后的深山。接着，他又向远方环视了一圈，才大笑着说道：“哈哈！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古人诚不欺我。这景色，这高山，这林海，这太阳，真是太美了！是吧宝宝？”说完回头摸了摸还在往外挣扎的蝎子的螯，又转过头来说：“就是有点儿冷啊。”

　　最后一句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他就突然朝这边冲了过来，石生反应极快，抡起大铁棍就朝他砸去。然而铁棍只重重的砸到地面上，他再抬头看对方，已经回到了蝎子那里，继续摸着那只螯，头上竟然多了一顶帽子！

　　石生再看自己身旁，五戒的帽子没有了，露出光光的青脑壳上五颗香疤，在这风雪中显得格外寒冷。而他完全愣住了，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帽子没了。

　　严老师的袖子也正指向这边儿，好像刚才要发动些什么，但已然晚了。第一次，学生们看到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

　　“哈哈，这个果然暖和啊。”奇人用他特有的娃娃音得意地笑着。此时蝎子已经把半个身子挤了出来，看得出它全部身长大概有三米多。

　　“蝎子交给你们。”严老师冷冷地说着，然后离开人群，以那奇人为中心绕开一段距离。看得出是想避免战斗被人多影响。

　　那奇人咧嘴笑着，脖子随着严老师转动，说道：“看来你就是最强的啦？到底有多强呢？”然后把头上的帽子又使劲儿往下按了按继续道：“可别把这么暖和的帽子打掉了。宝宝，你饿了吧，那边儿都是你的食物。不许都吃光啊，留套衣服，我冷着呢，这边儿这位的衣服太丑了。”

　　还没等他说完，严老师一抬袖子，一条长蛇黑色闪电般直飞出去，冲向他的咽喉。

　　奇人身形一矮，右手抬起对着冲过来的蛇头一划，严老师“啊”的大叫一声。

　　只见那奇人的手背上，长着细细的金色绒毛，五根手指比正常人要粗得多，尖端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五根利爪，有三寸长，上面已经沾染了献血，正顺着手指流下来。

　　洁白的雪地被献血染红，一个被砍断的蛇头在雪中，正扭曲着、挣扎着。

　　严老师恶狠狠地说了三个字：“我的错。”然后解开胸前的扣子，直接把带兜帽的长袍甩在雪地中，又一把撕下了面罩。

　　此时蝎子已经从裂隙中完全现身了。高举着尾刺，挥舞着长螯，正向一众学生爬来。但这也无法阻挡他们看一眼终于露出真实面貌的老师。

　　严老师的头发稀疏，刚刚够扎起来立在脑后。他的脸上，以嘴角儿与耳垂儿的连线为分界，上部分是正常的中年男性的面容，只是肤色略显惨白；下部分呈现出类似蛇皮的鳞状结构，颜色灰暗。

　　甩掉罩袍后，可以看到他里面只穿着一件厚厚的坎肩，露出两只略显消瘦的胳膊。而每只小臂都从肌肉中赫然伸出两只蛇头，正盘旋蠕动着，吐着黑红色的信子。左臂上，其中一个蛇头已经被砍掉，没了脑袋的蛇身当啷下来，正在滴血。而他的后背上也伸出三条蛇，蛇头蜿蜒着从头部附近绕到面前，吐着信子注视着敌人。最后，左右肋下，还各有一个蛇头。

　　一共九头，九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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