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

作者:董蘅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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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史曰:元帝皇后崔氏,实古今第一悍妇也。

      正是三伏天气,洛阳城中最热的日子。紫微宫里的娇娥们早已换上了轻绸薄纱,却又不得不在外头规规矩矩地套上一层厚重的孝衣麻布。国逢大丧,平日里丝竹靡靡、歌舞翩翩的一座座华丽宫殿尽都哑了声、失了色了,合宫的金碧辉煌、姹紫嫣红全都笼上一层肃穆的白。
      枝头上正值时令的新鲜花朵们叫爱美的宫人们巴巴地瞧着给日头晒焦了;大热的天儿,姑娘们也不敢施香粉、佩香囊,一屋子汗馊味倒是臊得大家伙儿不必再抹胭脂;宫中的女眷们连平日最爱逞口舌的,如今聚在一块也只好做个闷嘴葫芦,更何况外头那些贵女命妇们,一个个谨慎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循规蹈矩过苛倒像是偶人一般了。
      本就是极闷热的天气,兼又诸多规矩拘束着,倒叫人无端心生闷恨起来。晋王一行女眷已在灵前哭了半日了,烟熏火燎的,气力已见不足。终于上来两个僧尼解劝众人,跪在耳殿中的婢子们这才忙忙地将家中的主子们扶起,往偏殿歇息。众女眷在殿中听了一晌午的唱佛祝祷兼悲哭哀嚎,心思烦乱还未纾解,出得门来又给外头烈日炎炎这么劈头盖脸浇下来,不免都有些不耐。
      晋王侧妃崔氏当先站出来,呵斥道:“还不快打了凉伞来,这么热的天气却要躲这会子懒,宫里的规矩也容得你们这样懒骨头吗?!”
      这崔氏祖籍清河,正是高门大姓。先祖又曾随高祖皇帝出征平定江南,由中郎将迁车骑将军,又拜大司马大将军。高祖登基后,更授以宰相之职,又兼太傅;另封定国公,寻又加封汝南郡王。家门内荫封已袭三世,到得崔氏祖父这一辈犹得了县侯的封号。崔父虽是次子,无爵位可袭,仍得了朝中举荐,出任尚书郎。又得先帝器重,擢尚书令,又兼检校御史。崔家满门荣耀、富贵已极,崔氏又是家中长女,掌上明珠一般,自来是千万娇惯大的。又兼那月貌华容、仪态风流,早有洛阳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心气自是极高的。
      崔氏此时站在檐下,一身缟素、粉黛不施,却不似周身那些宛若清水芙蓉的女子,只是明艳异人、贵重非常。又兼柳眉倒竖,更添几份威严,令人不敢逼视。崔氏这般一动怒,唬得阶下的丫头们忙忙跪了一地,不敢出声。一旁的姬妾早知她脾性,也不肯出声。倒是元妃秦氏出来解劝道:“原是殿下吩咐,国逢大丧,当万民同哀,宫中更为表率,一律出行仪仗便都从简。妹妹忍耐些吧,也是咱们的孝心了。”
      崔氏听了这话,更是冷笑一声道:“大行皇帝梓宫尚供奉在此,这宫中的规矩倒是由他做起主来,这是哪门子的孝顺?他便只管学那小家子气,连体统脸面也不顾了。”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惊肉跳,俱都噤声屏气。
      秦氏才要再劝,人群中忽走出一人,长身玉立,正是贵妾郑氏。这郑氏亦名门出身,素来看不惯崔氏嚣张跋扈的作派。此刻见崔氏口出不逊,更是不以为然,径自走到秦氏面前福一福身道:“灵堂外喧哗未免扰了老祖宗安宁,妾身便先告退了。”言毕扶了丫头,头也不回便往太阳地里走去。
      “站住!”身后崔氏冷冷喝道。
      郑氏停了一停,道:“怎么姐姐金尊玉贵,出行必得华盖遮头。妹妹皮糙肉厚,原不在乎这些,自己走几步也不许了?”待懒懒回头看时,只见崔氏正睨视着她,面上却连一丝怒气也不见了。
      郑氏才在犹疑,便见崔氏一步一步地下了阶梯,直直地走到自己面前,只慌得一旁的小丫头手忙脚乱地打开一把泥金玉骨牡丹折扇为她遮着日头。咫尺之隔,郑氏清楚地看见崔氏半隐在折扇阴影下的面容。牡丹花下一张比花更娇艳的脸,此刻却半明半昧,仿佛阴晴不定的心思,叫人无端生寒。
      扇底的流苏轻轻地晃动,摩挲着崔氏的肩头。朱唇轻启,崔氏陡然变色:“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厉喝,犹如平底里响起惊雷,连郑氏都吓得心猛地一跳。才要向后退去,一把金灿灿的扇子已经扑到脸上来。郑氏哪里想到这番巨变,脚步踉跄,凭丫头扶着也险些跌了跤。
      勃然大怒,崔氏只一气高声痛骂:“凭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也有你插嘴份吗?!我还在这儿站着呢,你又是谁给的胆子就敢走在前头!”
      郑氏叫崔氏一扇子拂了脸,扇柄且磕着了额角,站稳了身子犹自缓不过神来。听得崔氏这一番谩骂,又惊又怒,气急之下只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崔氏还要再骂,众人已回过神来,秦氏忙携着众人要拉开了两人来解劝。
      这边长妾冯氏与贵妾卞氏扶了郑氏要走,郑氏哭了一回才明白过来,转头冲着崔氏骂道:“正经主子在这儿呢,你又凭什么骂我大家出身不论,如今都是妾室,你又张狂什么?”
      秦氏才拉了崔氏缓和了一会儿,一回头又被推上风口浪尖。秦氏本身年纪便轻,也不是出身大家,又常年病着,更不爱管府里的事。此刻遇到这等荒唐事,更不知如何是好,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急得只管嗽起来,一嗽更便嗽个不停了。众人见主母有恙,纷纷上前解劝,又要扶往偏殿歇息。
      众人正忙做一团,一时不察,不防崔氏已撇了众人径直走到郑氏面前。电光火石间,只见崔氏当着左右的面抬手便是一巴掌,直打得郑氏跌坐在地上。
      极响亮的一声,惊得众人木头人一般都呆在当场。郑氏也被打得懵了,哀叫一声,瘫坐在地上也不动了。
      崔氏站在郑氏跟前,气得浑身打抖,气息尚不稳便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也敢与我相提并论起来!也不打量打量自身,自轻自贱软骨头的模样,凭你也配和我作比?!”
      众人被这一番雷霆吓得出不得气来,倒是郑氏身旁的小丫头跪在地上扶着自家主子,哭着向崔氏道:“小主在府里也是有名有姓的,夫人怎可说打就打?小主就算得罪了夫人,要责罚也有府里的规矩,合不该如此这般叫我们小主没脸。”
      一番话说得崔氏更是发起狠来:“好啊,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做主子的不知尊卑,做奴才的也敢以下犯上了!你们这般主仆情深,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们!郑四,你既孝心一片,今日就给我跪在这里替祖宗祈福,日头还在就不许起来,也当为诸姊妹尽孝了!你这丫头既要替你出头,也便替你受过,只管绞了舌头赶出府去!”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一时谁也不敢做声。郑氏还要挣扎,崔氏正要唤人,忽听得秦氏身旁的丫头惊叫一声,竟是秦氏晕了过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饶是宫苑寂寂,崔氏打人之事亦如风动暗香一般悄然传遍了宫内。都知道崔氏是极难相与的,可动手打人之事一旦传出,连宫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妃嫔见着崔氏也不免侧视了。等傍晚时分透到宫外时,这事更已成了崔家人灵前打人、不忠不孝的大不敬。
      然而凡此种种,都是瑶光殿偏殿里正斜倚着靠枕、捻着根蒲草逗弄琉璃缸里几尾金鱼的崔氏所不知的,或者说并不在意的。当身旁的丫头小声通报说殿下来了时,崔氏依旧这般懒懒地坐在榻上,等晋王进了房门也不起身。
      晋王却也好似见怪不怪一般,也不恼,径自往崔氏身旁坐了。
      丫头捧过茶水来,晋王也不接,只抓了一把剥好的菱角挑拣着吃了两颗,又拣了一颗送到崔氏嘴边。崔氏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你自己个吃吧,府里也就你爱吃这个了。”
      晋王便也不吃了,拉了崔氏的袖子腻到她身上道:“听说你今个儿受了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崔氏扯出了袖子,倏地站起身来,不耐烦道:“戴着孝呢,怎么这样没正行?!”晋王便拉了她的手:“不过坐着说说话,你又站起来做什么?”崔氏也不理他,甩开了他的手,径往胡床上坐去了。
      “你若是为着郑媖的事来找我,便大可直说。”崔氏抹平了袖子,也不瞧他。
      “你们女儿家的事自己吵吵闹闹也便罢了,我是懒怠管的。”晋王捡过崔氏丢在桌上的蒲草,漫不经心也逗起鱼来。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将蒲草刺在水里,冲着崔氏一挤眼:“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是会打人的,以后我可也得小心了。”
      崔氏冷哼一声:“怎么?我打不得她?”
      “自然打得,哪有打不得的?连我也是打得的。只是你这母老虎的名头算是传开了,我那些兄弟们怕是再没人不羡慕我美人在怀了。”晋王一边说,一边斜睨着崔氏脸色。
      崔氏果然恼了,银牙紧咬,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故意装成浑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地斜了晋王一眼:“我行事如何,何时轮到旁人置喙?你若道我失了德行,正好休了我,两厢清净。”
      晋王只得起身凑到她跟前,刮了刮她的鼻头哄道:“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媖儿冲撞了你,大庭广众失了你的面子,你生气原是应该的。只是气归气,到底不该动手。媖儿也是大家闺秀,恐怕也从不曾受过这样挫折,若是一时想不开,你岂不也不好受?”
      崔氏只躲开他,冷冷道:“她自己不知死活,我又为什么难受?”
      晋王叹了口气:“你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她若为着此事有个好歹,你又岂能独善其身?也不知要被那起人编排出多少话来。这事闹成这样,她日后已是难做人了。若更传出去,大家脸上都没光。”
      崔氏面色犹自沉沉,晋王便接着道:“我也是刚从翚娘哪儿过来,她被你可吓得不轻。原本翚娘既在,你受了委屈自有她替你做主,又何必自己去争执,没得叫人看笑话?”
      崔氏冷笑道:“我又怕别人笑话什么?那些闲言碎语只怕还入不得我的耳。”
      晋王只得无奈道:“你饶是水火不侵,也该体谅体谅翚娘。翚娘的意思我也问过了,这事再闹下去便该收不了场了。媖儿你是骂也骂过了,罚了罚过了,也该消气了。殿门前多少人来人往,她也跪了几个时辰了,也该打发了监管嬷嬷叫她起身了。至于那个丫头,虽则言语冒失,到底也算是忠心护主。你既不喜欢她,打发到碍不着眼的地方去也就是了。终究是媖儿从家带来的人,就这么赶出去倒像是府里容不得人似的。”
      崔氏干巴巴瞧着晋王嘴巴一开一合,似听得倦了,懒懒开口打断道:“你这鹦鹉学舌的本事也算是练成了,一番话来又有几句是你自己的意思?我自没有你翚娘那样的好脾气,郑四到头来仍不服气我,我若就这般饶了她,她岂不更以为自己得了理了?”
      晋王被崔氏一语点破,自己也觉得好笑:“我知你心里不得意。只是你与媖儿才闹得不堪,此时见面恐怕更加招惹起来。等过些时候你们二人都想开了,我自然还要叫了她亲自到你跟前请罪的。”
      “你这些话也就两头骗吧,只看谁信你?郑四若是真的省得了,她又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上心么?我自然就罢了。可她若仍不知道轻重还要造口业,那便怪不得我杀鸡儆猴了。”
      崔氏这话说得颇有几分狠劲,晋王只得含糊应道:“她哪有这个胆子?便真有,我也是不饶她的。这事我便这么吩咐下去了,你也便好生修养。终究自己的身子要紧,犯不着和旁人怄气。”
      外头恰有人通报,晋王一边急急往外头转去一边对崔氏说:“如今外头事情忙,我也不便来看你了。你自己照顾着自己,府里的事也多担待些。”
      晋王已跨出门去,崔氏也不起身相送,也不招呼,只一径往窗边走去。
      晋王才走到院中,忽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恰见崔氏坐在窗下。
      糊过一层绿纱的冰裂纹镂花的窗扇已被丫头支起,崔氏正支着肘,若有所思地看着窗下的一丛深红色将败的朱槿。残阳冷照,薄片似的光,却衬着崔氏一张平日里不怒而自威的脸更添几分柔情妩媚。
      晋王忽然回想起崔氏进府时的光景。那一日,晋王府厅上鼓乐齐鸣、语笑喧阗,正是热闹得紧。自己酒过三巡略有些吃醉,便往房里躲来。迷迷糊糊进得门来,热闹忽然一下子都全都给关在了门后。屋里实在静寂极了,像是一阵冷风当面吹来,一下子酒也醒了。
      绕过花屏到得内间来,红绸金纸、灯火惶惶,酒馔前正端坐着盛装的新娘。诸多繁琐仪制已毕,伊人却扇,乍见一张极美的脸。饶是自认平素也见过不少佳人,一时竟也不免恍惚起来。烛光流转在她冷冷的脸上,乍阴乍阳,倒似非人间了。惊异之下,不自察觉地退了一步,敛声屏气,乃敢放心端详。
      烛花连爆了几声,终于微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金步摇轻颤,只见那人缓缓抬眼凝视着自己,明媚的双眼下似有淡淡的泪痕,略显青苍,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完,完璧归赵的完。”
      黄昏时刻的回忆似乎都带着点苦涩的意味,晋王看着崔氏好一阵沉默,终于转身出院门去了。

      酉时,趁着宫门尚未落钥,崔氏便携晋王诸女眷回府去了。秦氏因病便宿在了青宫内,郑氏也留着侍疾。
      众人已是劳顿了一日,到得府里,崔氏也不多吩咐便让众人散了。
      打发了丫头,崔氏一个人在院中坐了会儿,便坐到了天黑。院门已经关了,忽有灯光从门缝中扑出,接着便是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屋里的丫头点了灯出来匆匆开门,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低语。灯光终于照在崔氏脸上,府里的另一位侧妃沈氏已大不好了。
      崔氏带了丫头前去照应,沈氏院中已是忙乱作了一团。崔氏见过了太医,又往沈氏床前探望一回,终究叫来了府中的管事。
      “如今大事要紧,凡事都得避讳,但该备下的东西也该先备下了,只叫屋里的人小心些就是了。”
      仆妇们得了令自去忙碌,崔氏仍往沈氏床前去了。
      漏声渐残,崔氏也有些熬不住了。丫头劝了几回,崔氏方才起身往自己院中歇息。临行前不免又叮咛几句,屋里几个丫头困得昏昏的,也不知听进多少。
      回到院中,已是夜色浓稠。崔氏的贴身丫头打下帘子,拉上帷幔,服侍崔氏歇下。崔氏沉沉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有人唤自己。一片静谧中,分明听得一句“阿完”,惊得崔氏直坐起身来。却见室内漆黑一片,哪里有人?
      大梦初醒,崔氏颇有些疲倦,坐在床上只管发愣。忽听得云板声响,连叩四下,悠悠荡荡,不知从哪里传来。
      不一时,外头传来闷闷的拍门声,有小丫头隔着门压低了声音报信道:“大不好了,那边夫人没了。”

      侧妃沈氏自进府来便常年病着,在晋王府里熬了这些年,终于没能熬过这场酷暑。因着大孝,丧仪也极尽简朴。虽有崔氏勉力操持,诸多规矩拘束着,也不过看得去罢了。天下间的大事这样多,波澜壮阔间,沈氏之死只是其中泛起的一片小小涟漪,外人眼中也不过是晋王府里一个要紧的小妾不合时宜地过身了。
      崔氏在一个露水极重的早晨送了沈氏出府。偏门外便是官道,其时星子迷蒙,大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崔氏遥遥望着沈氏的棺椁渐渐隐在道路尽头的薄雾中,凉风吹得双鬓微湿,衣衫单薄倒像是人也清瘦了。崔氏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指——终于也入秋了。
      世事如流水,仍旧不紧不慢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沈氏之死终究沦为一声叹息,被秋雨打落了,再也没了痕迹。
      微风卷落第一阵枯叶,先帝梓宫起行了,浩浩汤汤的队伍归往城外青陵。
      紫微宫中,殿门大开。众望所归,晋王登基称帝了。
      新帝崇尚节俭,登基大典亦算不上盛大,大宴群臣更是一洗前朝铺张奢靡之风。之后改元称制、大赦天下,皆循着高祖的先例。前朝训话,更诏谕将力行仁孝之政。一时间,朝野上下莫不对这位新帝推崇备至,亦有不少文人仕子吟咏歌赋新朝景象。
      然而出乎众人所料,新帝继位,皇后却并不是崔氏。依旧制,元妃秦氏被册立为皇后,崔氏只得了个贵妃的封号,赐居文思殿。潜邸姬妾,除已故的沈氏追封了淑妃,其余诸人位份亦都不低。贵妾卞氏封了贤妃,长妾冯氏封了顺仪,就连那日开罪了崔氏的郑氏也得了个修仪的封赏,赐了流杯殿。
      就在人人都以为以崔氏的气性必不会善罢甘休的时候,崔氏那头却并没有传出半点动静,连崔家前朝的人也不曾作声。入宫那日领了众嫔妃拜见了皇后,崔氏便安分地住进了文思院中,长日也不见她出来,更别说吵闹到人前了。
      崔氏一时这般老实,合宫都有些讶异。有那起子等着看崔氏笑话的也不免都傻了眼,反倒对崔氏更存了几番忌惮,也不敢造次了。
      各人相安无事,新朝的后宫倒是过了好一段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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