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梦霖铃

　　话说上一回，逸潇等人受叶清欢所托，调查一桩与死去的林汝江有关的命案，于是潜入林家，却发现了一个与林家繁荣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破落小院，以及一个被抛弃的女人……

　　回到麒山，便看见大门口站着逸清与景成轩，二人正谈论着些什么，似乎还不是小事。拴好了马，逸潇便领着阿莺走了过去。逸清见他们回来，便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逸潇道：“一会再说罢，初墨呢？”

　　逸清道:“应该在荷花池附近玩呢。”

　　逸潇忙带着阿莺往荷花池那边跑。初墨正喂鱼呢，见逸潇来了，便丢下鱼食跑过去:“娘亲！”

　　初墨见了阿莺，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仍不认识，便问道：“这位大婶是谁啊？”

　　阿莺听到大婶二字，不禁伤心起来。多年过去，经历了那么多，自己已是容颜老去，不过三十，便被称为“大婶”了。

　　逸潇蹲下身，轻声道：“她是你娘。生你的娘。”

　　初墨有些吃惊，懵懂地望了望那个眼中含着泪水的女人，道：“可是他们说，我娘早就死了。”

　　阿莺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她也是她夫君正经娶进门的发妻，也拼死生下了一个孩子，林家人就这么说她？呵，也对，毕竟她名义上还是林汝江的小妾。

　　逸潇双手搭着初墨的肩，郑重地道：“初墨，你听着，林家人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你断了想父母的念头。可你终究还是有娘的，你不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你还有一个依靠，你也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初墨望着她严肃的脸，依旧似懂非懂。

　　阿莺眼中的热泪划过脸颊，滴在衣襟上。她仿佛有些不知所措，望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吐出“墨儿”两个字。

　　初墨依旧愣着。

　　阿莺道：“能让我看看你的左手么？”

　　初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左手。阿莺细看了看，他左手手腕上有一块很像蝴蝶的紫色胎记。一见它，阿莺便一把抱住了初墨，直唤着:“我的儿，我的儿。”

　　初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我娘？”

　　阿莺不住地点头，声音颤抖着:“我、我就是你娘，你的亲娘。”

　　……

　　母子相认的场面，也千篇一律的，就是那样罢，便不多言语了。

　　逸潇又去找到逸清，问有什么重要的事。逸清说，在神琚鼎上发现了奇怪之处。刻在神琚鼎底部的用于催动神琚鼎的咒语有被改动的的痕迹，阿莲说那是个邪咒，念咒者的确可以催动神琚鼎，只是神琚鼎吸去了别人的功力之后，过十二个时辰便会归还，而念咒者则会被反噬，失去所有功力。

　　逸潇想了想，道：“念过这咒语的，有旧日的薛掌门和林汝江，这二人最后都被我们很轻易地除掉了，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但后来就忘了。”

　　化成猫形的阿莲跳到逸潇身边，蹭了蹭她的衣角:“这神琚鼎也许会和叶将军委托我们查的案子有关。”

　　众人正讨论着，门外忽然走进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逸潇问道:“阁下是……？”

　　那人摘下帽子，是个十分俏丽的女子。她道:“屠掌门，非要查这桩案子么？”

　　逸潇道：“你是谁？跟这案子有牵扯？”

　　女子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先告诉你，这桩案子背后的真相，是一个又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即使查出来呢，又能怎么样呢？把犯人抓起来？可相比起来，死去的人才是犯人。”

　　阿莲化为人形，围着女子转了一转，笑道:“你姓薛，名安，字若素，你爹是薛家人，你娘是林家人。我说的可有错？”

　　薛若素谨慎地往后退了退，冷声道：“你是谁？”

　　阿莲轻拈着一旁盆景上的叶子，漫不经心地答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比你们，活得都长。”

　　的确，阿莲是活了一千多岁的，比在场所有的人加起来活得都长，会些能知人身份的小法术也不足为奇。

　　薛若素不想管她，又对逸潇道：“你查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逸潇觉得这人好生奇怪，这打扮，这言语，让人瞧着就不舒服。她道：“不过是帮人一个忙，查清楚了，好把林汝江打发走，让他好好投胎去。”

　　薛若素冷笑一声:“那么，请好好查案。活着的人，请给他们一个公道，因为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也是受过伤的人。”

　　说罢，薛若素又把帽子戴上，默默离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逸潇望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有些想哭。

　　薛若素头上有一缕“呆毛”，逸潇也有，因此逸潇扎头发时总会在额前留一些轻飘飘的碎发，让那根呆毛显得不那么突兀，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些凌乱了。薛若素却不一样，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那根呆毛立在那里，也显得有几分可爱。

　　逸潇自语道：“她头上的呆毛告诉我，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一次查案，逸潇也不知该从何查起，便与温亭扮作下人，潜在林家。十几天下来，人物关系搞得也算是清楚了。

　　是夜，逸潇着一身夜行衣，躲在林汝江住的小院偷听。她忽然听到有瓦片响动的声音，便猛回过头去:“谁？”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青衫男子用剑指着她，冷声问道:“你是谁？”

　　逸潇毫不畏惧，便站起身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蹙了下眉:“我、我是……不对，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逸潇冷哼一声，念了句咒，紫电青霜便飞到她手中。她道：“不必问那么多，要打便打，不打就滚！”

　　男子看了看她手中的紫电青霜，道：“屠逸潇。”

　　逸潇捋了捋头发:“不错，正是本公子。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么？”

　　男子近前一步，靠得越发近，望了望四周，小声道:“我是巨灵神。”

　　靠得近了些，逸潇这才看清他的脸，五官生得十分精致，完全挑不出毛病。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角还带一颗泪痣，乍一看很冷，若是与他对视了，是个女人都会动心。

　　逸潇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他一下:“巨灵神不是个又丑又凶的大胖子吗？”

　　巨灵神一脸无奈地把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道：“谁说的？”

　　“叶淳说的。”

　　巨灵神暗骂一声，恨恨道：“就知道毁我形象。”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天庭专属的身份文书，道，“你看看，我真是巨灵神。”逸潇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细看了看，不错，真是巨灵神。

　　她又细看了看巨灵神的脸，还是不大敢相信:“听说你使的是宣花板斧？长得这么标致，一点都不像是那种舞着斧子的大汉。”

　　巨灵神低头笑了笑:“我的确使的是宣花板斧，只是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他笑的时候，逸潇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想，真正的一笑倾城大概就是这样了。她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的，比温亭、孟君宸、屠逸清、还有巨灵神加起来都好看，让全宇宙的女人都围着她转才好。

　　放好了“地听”回来的温亭一见到巨灵神，不禁醋意大发。他二话没说便抽出大刀架在巨灵神脖子上，冷声道:“你离我娘子远点。”

　　巨灵神丝毫不怂，十分冷静:“我说……温贤弟，你不认得我了？”

　　温亭打量了下他，瞥见他腰间那块玄铁打造的腰牌，收起了刀:“巨灵神？你怎么……我记得你是个特别凶的胖子。”

　　巨灵神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苦笑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我……那只是伪装，伪装懂吗？托塔天王如果发现我长得比他好看，会扣我工钱的。”

　　逸潇与温亭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她想:神仙还在乎工钱？那么玉皇大帝一定是最有钱的人了。太虚幻境有工钱这种东西的存在吗？绛珠仙子每月多少工钱？

　　经巨灵神指引，二人决定从越州那个全华夏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查起，巨灵神同行。巨灵神踩着宣花板斧飞在前面，逸潇和温亭踩着紫电青霜飞在后面。或许是巨灵神方才那一笑的缘故，温亭紧张得一直握着逸潇的手，似乎害怕她会被抢走。逸潇的手十分温热，握着暖暖的，掌心肉肉的，就像捏着个小暖炉，不枯瘦，也不肥肿，生得煞是好看，不似别家小姐一般瘦弱无力。

　　逸潇被温亭靠得太近，倒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别站在我的剑上……”

　　温亭听到这话，浑身都颤了一颤，什么话也没说，便抽出刀踏在刀上，飞在一边。逸潇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落寞，忽然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就像是踢碎了花瓶的小娃娃，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有过自己的情绪全都依着另一个人的态度而变化的时候。

　　巨灵神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温贤弟也不必太过紧张，我是神仙，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倒也不会轻易动情，也断不会去毁人婚姻。”

　　温亭一见自己的心思被猜了个透，便低头不语。

　　到了越州，便见街上人个个十分慌张，四处乱窜。逸潇拉住一个人问道:“这儿怎么了？”那人一脸的惊慌错愕，只匆忙答道:“甄、甄家有鬼！”话音未落，便张皇逃走，头也不回。

　　逸潇的第一反应是鬼魂闹事，便毫不犹豫地抽出剑，却未曾嗅到一丝阴气。正疑惑，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伸着长长的红舌的白衣女“鬼”低吼着飘过来。周围的人们无不连连后退，嘴里直念着菩萨保佑。

　　那女鬼扯着嗓子道:“你们……把钱都交出来……否则我便……吃了你们……”

　　众人听了，忙上下掏银子、铜钱往女鬼身边丢，只求着她莫伤了自己。逸潇隐隐看到女鬼嘴角勾起了一丝邪气的笑。女鬼拂一拂袖，地上的钱便尽数受到袖中。正欲离去，逸潇忽然喝住她:“你，站住。”

　　百姓们刚舒了一口气，听了这话又提心吊胆起来，更有甚者又边咒骂逸潇边连连往后躲。

　　女鬼回过头，声音阴森森的:“你……干……什……么……”

　　逸潇拿剑指着她，高声道：“不许动，打劫！”

　　女鬼冷笑:“打劫打到鬼身上……你……不……要……命……了……”说着，四周便阴风四起，百姓们惊声尖叫着往后跑。

　　逸潇又回头喝住百姓们:“都不许走！谁走我砍了谁！”

　　百姓们不知如何是好了，横竖都是一死，便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逸潇手一转，把剑背在身后，对女鬼道：“我不杀你，但你，把钱都留下。”

　　女鬼阴笑着，伸出一只糜烂的，流着脓水的手，只转了几转，变出一团蓝色的火焰。逸潇不屑地冷哼一声，指尖动了一动，一旁水缸中便飞出一个水柱，立马把那火冲灭了。

　　逸潇道：“别装了，你不是鬼，而且装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呵，现在清河虺家都这么辣鸡？出来混连本公子都不认识，迟早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的。”

　　众百姓一听是虺家的人，便有些放下心来了。清河虺家是唐朝贵族的后人，多少年过去了，也便没落了，便跑到清河苟延残喘，平日里与鬼神做些交易，有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竟装神弄鬼地去骗寻常百姓的钱。

　　女鬼忽然瞪大了眼:“你、你是谁？如何知晓我是虺家的人？”

　　逸潇忽然仰天长笑，指了指女鬼的脚:“姐姐，你脚上那条毒蛇还吐着青色的信子呢，就不知道藏好它？”

　　女鬼低头看了看，它果真吐着信子，一脸天真地望过来。她一拍额头，愤恨地跪在地上，竟哭起来:“我若再不能为父亲做点事，便要被逐出去了……”

　　逸潇对百姓们道:“她不是鬼！快都散了，各忙各的去罢。”

　　百姓们听了，满是信服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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