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

　　“我想上厕所。”

　　周慕真睁开双眼，余光瞟向车侧的后视镜。后视镜里倒映出自己粉底也遮不住的黑眼圈以及无神的双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先是擅自离开了比赛现场，然后又追着张雨士涌入人群，最后自己还吻着他让他带自己走。周慕真感觉自己真的疯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难道自己还想让对方做那样的事情吗？！

　　草，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顿时感觉背后一阵不寒而栗，之前被触碰的恶心感又从胃部深处泛了上来。

　　“让我……下车。”周慕真眼红地看向开车的张雨士，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将固定得牢牢的安全带拔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才到下一个收费站。”张雨士瞥了周慕真一眼，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周慕真异样的变化，“乖，马上就到了，先忍一会儿。”

　　“我，现在，就要下车！”周慕真压低了声音，那些词一个个从他咬紧的牙缝中蹦出，听起来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张雨士不理睬周慕真的示威，仍旧专心开着自己的车。

　　周慕真意识到自己跟这个人说话如同放屁，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正在高速上，如果贸然停车也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张雨士到底会开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车停了之后张雨士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把希望再寄托在顾湛身上，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了。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只能以命相搏了。

　　这样思考着，周慕真一手搭上了车旁开车的开关。只要自己……只要自己稍微打开一下那个开关，那么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能够离开这辆车。他谨慎地观察着后视镜中的光景，这条高速似乎非常空旷，这辆车后并没有其他的车。就算自己跳下去，也顶多只是被开车的冲击力擦伤，并不会被后面的车辆撞到。

　　那么……

　　周慕真看向张雨士的侧脸，这张多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又偶然拯救了他的侧脸。理智终于在刚才他清醒的那一刻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危险的人，永远都会是危险的，他不信任张雨士真的会把他安全的带去一个正常的地方。

　　手掌轻轻地按下那个开关。一瞬间，因高速而变得剧烈的风一下子涌入车内，周慕真感觉自己打上了摩丝的头发都会被吹到变形。

　　“你干嘛？！”张雨士撇过脸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慕真，“你疯了吗！快把门关上！”

　　“我没有疯，我清醒得很。”周慕真拎起那根早已被他解开的安全带，在张雨士面前晃了两下，“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吧，就当做了一场梦。我周慕真，是死是活，也全看命运了。张雨士，做个人吧。”

　　“周慕真！！！”

　　张雨士话音未落，面包车的门被大大敞开，副坐上哪有什么周慕真，早已空荡荡，唯有安全带在空中飞舞。他一个失神，方向盘脱离他掌心的控制，飞快地打起转来。面包车歪歪斜斜地朝着高速一旁的栏杆撞去。

　　而此时的周慕真在那奋力地往车外跃下之后，便不停地与地面进行摩擦。他感觉自己宛如被抽动的陀螺，不停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感受不到疼痛，只能感受到身体与地面的敲击，一下又一下。

　　可能自己疯了吧。

　　在顾湛没有出现在音乐厅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疯了吧。

　　疯了又何妨？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周慕真又一次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为什么就算是这样还是要想起顾湛呢？明明他就是个混蛋，根本不把别人的话放心上，总是自说自话。

　　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的话，顾湛会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葬礼吗？希望他可以猜到，请一定要是海葬才行。可是，顾湛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吧。

　　翻滚停止在高速路的中央，从口袋中飞出的手机就在手的一旁。周慕真感觉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晰了，指尖却用力的想去够自己的手机。还是……还是想告诉顾湛，就算是，就算是听见声音也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疯狂的震动起来。周慕真刹那间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力起来，他努力地向前挪了一步，拿起了手机。

　　“喂！你有病啊！比赛比得好好的，你跑啥！”

　　手机里传来的是昔日好友的怒吼，周慕真垂下眼睫，拿着电话的手无力地放下。

　　“喂？！”

　　“喂喂喂！！”

　　“周慕真，说话！！！”

　　怒吼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起来，一阵强烈的耳鸣袭来，顿时什么也听不见了。怪就怪自己，抱了太大的希望。

　　而希望，只是会衍生出绝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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