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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主子，内务府遣人送来了今年新进的冬衣款式画像，请您挑选。”
“让他进来吧。”
白溪坐在主座上，嘬了一口小国新进贡的雪顶含翠。此茶据说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高山之上，以雪水滋养而生，极是难得。白溪不懂茶，但这茶口感清新冷冽，冬天烧了地龙正是干燥上火的时候，喝些是挺舒服的。
自从所谓的“复宠”之后，那些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种一钱就要数十金的茶叶也不要钱似的往她宫里送。真不是白溪奢侈，但这么多她喝不了就得放到明年了，陈茶口感肯定不如新茶。
“奴才内务府总管邱平，参见才人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身体康健。”
“起身吧。”
“谢娘娘。”
“娘娘，此册是今年冬衣最新的款式，宫人们做好了就第一个拿来呈给娘娘了，还请娘娘过目。”
下首的太监语气阿谀奉承，老大的年纪依然掩不了贼眉鼠眼的眉目，白溪还记得之前的“西红柿炒蛋”事件呢，也没打算给他好脸色。
“知河，呈上来。”
“是。”
“啊，邱总管真是抱歉，您看我这岁数虽小，脑子却糊涂了，竟忘了给您请坐了，总管可千万别见怪。”
知河边只有嘴上在请罪，边使眼色让侍女搬来凳子。
“看着邱总管像是冷的样子，也是，刚从外面行走而来，这冰天雪地怎能不寒冷，还不快给邱总管拿手炉来！”
“不，我不……”
“这手炉和锦被可是娘娘赐的，娘娘仁慈，怕总管冻着了，总管可不要不领情啊。”
“是……”
地龙烧的暖暖的，白溪和一众侍女都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夏衫，而邱平腿上盖了厚厚的锦被，怀里抱着滚烫的手炉，很快就汗流浃背了。偏那宫女一句“娘娘赐的”生生堵了他的嘴，娘娘赏赐，岂敢不接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朝霞宫在整他呢。这白才人看着无害，却不想也不是个能欺负的……
约莫一刻钟多，看着老太监的脸已经红了，白溪眯了眯眼，接了衣册。
“邱总管有心了，这衣册做的挺别致。”
“谢，谢娘娘。给娘娘用的东西，奴才不敢不用心。”
这是一语双关了，白溪会意一笑，翻开册子。
这本册子里却不止有冬装，每一页都画着她的画像，穿着各种款式的衣服。画像精美传神，看上去似真人一般，只是比她本人看上去虚弱单薄了那么一点，不过想来是画师为了看上去更有美感吧。
但这些款式看着别致，却不像是今年流行的新款……
“这衣服……”
白溪翻转册子，示意邱总管看下有没有问题，没想到堂下的人扑通一下跪下了，“才人息怒！才人息怒！奴才一时疏忽，竟是把先皇后的旧物错当衣册拿了过来，还请娘娘赎罪！”
“先皇后的旧物？”
“是，是…奴才没管教好下面的人，竟是连这种错误也能犯，奴才回去定好好责罚出错之人，请娘娘赎罪！”邱平把头磕的梆梆响，生怕这位主子一个生气把他发落了，他爬了多少步才爬到这个位置上，到底是哪个小人坑的他！出门之前明明细细检查过没有问题的，怎么呈上去就变成了这东西？
“可这上画了我的画像啊，怎么会是先皇后的旧物？”
“……”完了，……，邱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怕是真的完了……
这主子看来是不知道这事，他这下阴差阳错的把事捅开了，他不死谁死……
……也就是说，先皇后长的跟自己一样？或者至少有八分像？
怪不得太后第一次见了自己就摔了佛珠，怪不得她侍寝那夜一句子浔就救了命……，无缘无故的受宠，无缘无故的纵容，看自己时总像透过她在看别人的眼神，现在都找到了理由，原来她白溪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替代品。淑妃无家世无宠爱却能掌六宫之权，她也知道是为什么了，她来之前，眉眼间有三分与这人想像的淑妃大约也是盛宠吧……
“滚下去。”白溪闭了闭眼睛。这老太监的脑子不足以干成这件事，她不想迁怒旁人。
替代品……，替代品……，想不到她白溪有天竟也成了别人的替代品。
但她凭什么生气呢，墨子浔把自己当替代品，自己又把他当什么？
不过都是找个寄托罢了，只不过自己先知道了而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白溪，你能做，凭什么不让别人做？你就这么自私吗？你本无真心对他，凭什么要他拿真心与你？
“主子……”知河立于身旁，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此事昭然若揭，只怕再多慰藉之词都是枉然吧……
“下去。”
明明都已经想明白了，为何心还是钝钝的疼……
白溪，你真自私……
几日后。
“主子，赵才人递来帖子，约您到烟雨阁一聚。她说先前对主子多有冒犯，这段时间在宫中静思其过，悔不当初，定要当面与娘娘致歉。”
“不见。”
白溪被子一蒙头，翻个身继续睡。
“主子——”，知河好脾气的拉开被子，“已经未时了，您这几日都这么从早到晚的睡，对身体也太不好了。您不是总说运动才健康吗？”
“……”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
“主子，皇上来了。”
“哪儿呢！”床上的人嗖的坐了起来，速度堪比被窝里被埋了炸/弹。
知河：果然还是这招好用。
“靠，你框我？”
知河知道主子看似脾气不好行事果决，却是对自己人无比宽容，便又拉住了要倒在床上的人，
“主子，赵才人这已经是第五封帖子了。”
“第五十封我也不去！”被强拉起来的白溪起床气很重，什么真心悔过，一看就是有幺蛾子等着她呢。
不过这赵才人……，她俩旧怨没有，新仇倒是有的。那段时间的饭菜用度可少不了这人的手笔。烟雨阁一聚？反正无聊，赴个鸿门宴又何妨？
“不，去告诉赵才人，我准时相去，还请她不要迟到了。”
白溪吩咐了下去，又蒙上被子接着睡。
“主子，赵才人约的是申时，您现在不起来恐怕就不能准时……”
“我有说过准时吗？”白溪挑眉，“外面风雪重，雪天路滑再所难免，想必晚一个时辰赵才人也是不会介意的。”
“……”知河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丝风都没有……
没事，主子说有风，那就是有的……
烟雨阁。
赵馨柔提前一刻钟来的，现在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人。虽说今日天气好，但怎么说也是冬天，这阁又没有地龙，寒气从脚往上走，她现在已经感觉从大腿往下全都冻麻了。
“娘娘，她怕是不会来了，咱们就……”
“妹妹，姐姐来迟了，还请妹妹不要怪罪啊！”
浑身都透着寒气的赵馨柔看着那个身披狐裘大氅姗姗来迟的家伙，暗自咬牙，待会看你还是否如此得意。一时成败算得了什么，有你哭着求我的一天。
“怎会，雪天路滑，姐姐未摔着就好，妹妹多等了一会不算什么。”
白溪没接茬，径自走到对位坐下，抱了手炉在手里含笑看着赵馨柔，“请吧。”
“？”
“你不说来请罪的吗？我听着呢，你请吧。”
大概是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赵馨柔愣了两秒就地跪下，“妹妹先前言语不当，对姐姐多有得罪，还望姐姐赎罪。”
“嗯，不当……，哪儿不当啊？赵才人这罪请的我云里雾里，还请妹妹说的清楚点。”
赵馨柔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这种人！回眸间却看到明黄色的车撵正往这边来，就是现在！
“姐姐言行失德，生性善妒，妹妹没有及时在旁提点，实在是有罪。”
“赵才人，你这话失礼了吧。”
“你我平级，何来有礼失礼之说？只怕白才人头脑愚钝，以为自己有皇上的宠爱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赵馨柔刷的站起来，与白溪形成对峙之势。看白溪还老神在在的坐着品茶，竟是直接上手拉扯了起来。
“赵才人，您这是干什么！”知河立马上前去挡。
“让开，你一奴才，卑贱之躯也敢碰我？如此无礼，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赵馨柔声音压的极低，只容在场的几人听见。白溪观她举止反常，往远处一瞥就看到明黄色的身影将近。呵，原来打的这个主意，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啊，不对，我是道。我是正派来着。
跑题了。
白溪就势站起，与赵馨柔拉扯在一起。两人都是女子，到底赵馨柔也没想失了宫妃体面，没扯头发也没挠脸，只是手臂间你来我往的拉来拉去，一时间局势倒僵住了。
“主子，那边烟雨阁好像拉扯起来了。看着好像白才人也在里面。”
墨子浔皱了皱眉头，这才几天，这女人真是不消停。“过去看看。”
仪仗将近，已经是能听到声音的程度，白溪突然开口，“姐姐，我本无意抢夺姐姐的宠爱，今晚我便荐皇上去姐姐宫里，姐姐就饶过妹妹吧！”
赵馨柔也看到圣驾过来了，却没想到对方先自己一步开口，刚想反驳，结果白溪再次先声夺人。
“姐姐家大业大，妹妹蒲柳之姿怎敢与姐姐争辉，还请姐姐一封家书让您父亲放过我白家吧！妹妹定再也不敢冒犯姐姐了！”
“你！”
赵馨柔刚想解释，白溪却用力一扯，再借力一推，她一闺阁女子本就没有力气，哪比得过天天运动锻炼的白溪，整个局面完全被控制，白溪借着推她的力身形一仰，整个人坠入湖中，而赵馨柔后退一步，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白溪！”岗上了亭子的墨子浔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顿时像被揪住一样，愤怒，惊恐。这是冬天的湖水啊，冰冷刺骨，白溪她一女子怎可能会凫水？整个墨国会凫水的人也不多啊！
墨子浔失了理智，奔到栏杆旁边竟是想自己往下跳。左一隐在暗处，想冲出来拉住主子却已经来不及。真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却先墨子浔一步跳了下去，只留一片溅起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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