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是只瞌睡虫

　　太后出行，自然应有先锋开路，众多宫仆随从。可今日这开路的“先锋”，画风好像不太一样……

　　只见两只大白鹅迈着大蹼掌，瞪着滴溜圆的眼睛，胸前带着两朵大红花，昂首挺胸地走在仪仗前开路，太后的鸾驾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见状，站在迎接队伍最前的皇后林姝，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自家太后婆婆这又是玩的哪出？林姝觉得有些心累。

　　“嘎嘎！”两只大白鹅靠近迎接队伍，突然停住了脚步，四顾一圈后，把视线对准了站在第二排不住打瞌睡的陈婕妤身上，扑腾着翅膀便冲了过去。

　　“啊啊啊——”眼见大白鹅目光凶狠地冲了过来，众嫔妃花容失色，乱作一团，惊叫不断。

　　“嘎嘎，嘎嘎！”

　　“救命啊啊啊——”

　　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陈慕橙发现大白鹅的目标是自己后，迅速窜了出去，围着奉天门的空地开始转圈跑，躲避着大白鹅的追击。

　　“嘎嘎！”两只大白鹅在陈慕橙后面紧紧地跟着，丝毫不放弃。

　　陈慕橙泪奔，她又没招惹这俩祖宗，它们为啥盯着自己不放呢？

　　陈慕橙觉得自己跑得够快了，但是大白鹅的速度不比她慢多少，那尖尖的喙有好几次叨到了她的衣摆。

　　这样下去不行！陈慕橙边跑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她眼前一亮，发现不远处长着一棵大榕树，她迅速奔了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树，抱着一根粗长的树枝不撒手了。

　　两只大白鹅上不了树，站在树根底下，扑腾着翅膀往上飞，却只能够到陈慕橙垂下的衣摆。

　　在两只大白鹅的不断攻击下，不多时，陈慕橙今日穿的衣服就报废了，衣摆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被大白鹅啄出来的洞。

　　“这姑娘看着面生，倒是个有福气的。”萧太后被身边的嬷嬷扶着下了鸾驾，慢悠悠地走到皇后林姝的身边，欣赏着大白鹅赶人的景象。半晌，给出一句评价。

　　惨成这样也叫有福气？众嫔妃被太后娘娘的审美打败了。

　　林姝这才从变故中回过神来，想着太后还没见过陈婕妤，便解释道：“太后，那姑娘是刚入宫不久的陈婕妤。”

　　“陈都尉家的那个姑娘？名唤慕橙的？”萧太后略一思索，问道。

　　“是。”陈慕橙的父亲是从四品的轻车都尉，林姝虽然惊讶于太后知道得这么详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又补充了一句，“她哥哥陈慕言刚晋封正四品忠武将军。”

　　“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萧太后感叹了一句，“说起来，这陈婕妤的外祖母周氏还是哀家闺中的好友，陈婕妤母亲的名字言橙还是哀家取的呢，因为她外祖母喜欢吃橙子。”萧太后轻笑一声，脸上带了一丝怀念，又带了一丝伤感。

　　言橙？是她想的那位吗？林姝乍一听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得紧，不由得想起了她小时候听过的一件事。

　　萧太后在当今圣上之前曾经诞下过一位嫡子名容峣，容峣一出生就封了太子之位，定下了襄国公言浔之女言橙为太子妃。只可惜，容峣还未成年便早夭了，这桩婚约不了了之。

　　后来襄国公言浔在一次攻打蛮夷的战事中被内奸所害，为国捐躯，国公夫人受不住打击，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襄国公府就此没落。

　　萧太后当时还是皇后，生太子容峣的时候伤了身子，一直未能再育。因怜惜言橙孤苦无依，便将她接来宫中抚养，册封为郡主。

　　时隔十年后，太后再次有孕，诞下了当今圣上，宫中却流言四起，说言橙郡主八字极硬，刑克六亲。

　　恰巧皇上刚出生时多病多灾，恐应了这个传言，言橙郡主便自请出宫，此后不知去向。

　　没想到言橙郡主竟是嫁与了陈都尉。林姝不由得唏嘘，虽说言橙父母双亡，可她是国公遗女，又是一介郡主，嫁给一个从四品的都尉，着实有些低了。

　　不过……陈慕橙的外祖母是太后的闺中好友，陈慕橙的母亲差点成为皇上的嫂子、还是太后的养女，陈慕橙又嫁给了皇上……这辈分实在是乱得很啊……

　　所以以后见到陈慕橙，她是应该叫大侄女呢还是大外甥？林姝觉得自己的头痛又要发作了。

　　众嫔妃本竖着耳朵听太后和皇后说话，听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这看似没什么背景的陈婕妤竟是个劲敌？有太后做靠山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两只畜牲捉住，把陈婕妤救下来？”知道陈慕橙和太后的渊源，站在一旁的杨昭仪不免动了心思，想在太后面前露露脸，便急急地出声，吩咐侍卫前去救人。

　　杨昭仪是皇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庶妃，心眼极小，心里想什么全放在脸上，十分不招人待见。

　　不过因为她曾为皇上诞下过一位早夭的公主，皇上念着她的功劳，还是给了她正二品昭仪的位分。

　　“杨昭仪，你僭越了。”萧太后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其他嫔妃也觉得杨昭仪蠢透了，太后和皇后还没发话，轮得着她在这指手画脚么。

　　“臣妾有错，请太后赎罪。”被萧太后斥责，杨昭仪的脸瞬间白了，急忙跪下认错，心里却恨透了陈慕橙。

　　要不是陈慕橙弄的这出，她也不会惹得太后不高兴，也不用被众嫔妃耻笑了。此时的杨昭仪完全忘了是因为她自己急于出头才引得太后不满，把过错全推到了陈慕橙身上。

　　皇后林姝迟迟没开口，是因为猜不准太后的心思，用两只大白鹅开路，可见这两只大白鹅的不一般。

　　反正陈婕妤机灵着呢，也不会被大白鹅怎么样，最多是样子狼狈了些……陈婕妤有哪天是不狼狈的？

　　不过杨昭仪来了这么一出，她再不开口便不太好了，便斟酌着问道：“太后，您看这……是不是先让陈婕妤下来再说？”

　　萧太后看了还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杨昭仪一眼，冷哼一声：“这两只御鹅脾气大得很，哀家也请不动它们。”

　　看出林姝脸上的担忧，萧太后又缓和了语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言橙的女儿若是连两只鹅都斗不过，岂不愧对言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陈婕妤的外祖襄国公为国捐躯了还不够，陈婕妤也得向这两只所谓的“御鹅”低头？不然就愧对了她家祖宗的英魂？

　　林姝把这话品了一下，觉得自家太后婆婆的想法真的是歪透了。

　　不过看那边陈婕妤的状况，也确实不用担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慕橙腰间系着的荷包被两只大白鹅叨了下来，系口松开了，从里面掉出来两块糕点。两只大白鹅正低头啄着糕点吃，没空搭理陈慕橙了。

　　陈慕橙试着下了树，大白鹅也只是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吃糕点了，位置都没动一下。

　　于是陈慕橙彻底放心了，她穿着那件快破成抹布的外袍，淡定地向众嫔妃走过去。

　　对于她出洋相，萧太后和皇后带着众妃嫔看热闹这件事，陈慕橙是一点也不在意。没办法，脸皮太厚，戳一下不痛不痒。

　　陈慕橙走到萧太后身边，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一礼，然后才偷偷摸摸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位传说中的萧太后。

　　萧太后她老人家生了一头华发，脸上倒是没什么褶子，妥妥的鹤发童颜。看头发像皇上他奶奶，看脸像皇上他妈……哦，就是皇上他妈。

　　“不错不错，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萧太后抬手示意陈慕橙不必多礼，顺嘴夸赞了她一句。

　　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吧？好好的在荷包里放什么糕点，活该被鹅追！众嫔妃腹诽。

　　林姝看着陈慕橙还沾着草叶子和泥土的一头乱发，又看了看她花猫一样的小脏脸，眼角微微抽搐，第一次刷新了“吉人自有天相”这个词的定义。

　　“太后，是不是先让陈婕妤下去梳洗一下？”林姝用帕子按着抽搐的眼角，委婉地提醒道。

　　恍若才意识到陈慕橙的狼狈模样，看着她破得不成样子的衣袍，萧太后皱了皱眉，吩咐自己的贴身女官道：“如梦，将哀家那件月影纱的留仙裙赐给陈婕妤。”

　　如梦向太后行了一礼，低声应了。陈慕橙便随如梦先行一步，去往太后的寿宁宫偏殿更衣。

　　太后身边有两位嬷嬷，菩提嬷嬷和明镜嬷嬷，名字取自“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一句；另有四位女官，分别叫如梦、如幻、如影、如露，出自《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御鹅吃饱了之后老实了不少，也不闹腾了，乖乖地回到了太后的脚边蹲着。

　　有了杨昭仪这个前车之鉴，众嫔妃再也不敢小看这两只御鹅，随太后和皇后一起去寿宁宫的路上，不住地向太后身边的人打听。不听不知，一听吓一跳，这两只大白鹅果然不同凡响！

　　这便要从太后在五台山拜佛祈福开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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