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甩不掉的小狼狗（穿书）

　　就在朱利安恋恋不舍的向男爵夫人辞行的时候，帕特兰索庄园内的安德烈太太突然一阵心悸，这种忽如其来的强烈预感让她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瓷瓶。

　　管家阿莫尔瞥了她一眼，旋即指挥着女仆们将碎片打扫干净。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他才对安德烈太太问道：“安娜，你看上去心神不宁，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你的关心，阿莫尔，”安德烈太太力持镇定的答道，“只是一点失误，我很抱歉。”

　　阿莫尔打量了她一会儿，“我无意指责你，但你是否需要休息几天？子爵先生一向体恤下人，他不会责怪你的。”

　　“不！”安德烈太太立刻叫了起来，对方惊讶的眼神立即让她意识到这个语气里的惊恐过于突兀，又勉强解释道：“不，我是说，我不想回去见到安德烈，你懂的。”她双手掩住了脸。

　　作为尽责管家的阿莫尔不会不知道她那个赌徒丈夫的德性，他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悯，目光柔和下来，“我明白了。”

　　他刚刚说完，一个年轻的男仆快步走了过来，“阿莫尔先生，”他说道：“子爵先生请安德烈太太去书房见他。”

　　后者怔怔的放下了手，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阿莫尔微一沉吟，问道：“子爵先生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没有。”男仆摇摇头，又飞快的低声补充道：“他刚刚见了男爵夫人的仆人。”

　　阿莫尔放下心来。安德烈太太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看不到了，她机械一般站起身来，跟着男仆一路到了子爵的书房。

　　年轻的主人正略带兴奋的来回踱步，一见到人进门，立即高兴的说道：“安德烈太太，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后者僵硬的行礼，“请您吩咐。”

　　帕特兰索子爵从见到男爵夫人的仆从之后，就已经陷入了莫名的欣喜情绪之中，完全注意不到女仆的异常。

　　“夫人非常满意你上次为她做过的讲解，”子爵赞许的看了女仆一眼，“她想要能听到更多有趣的小故事。”他带着笑容说道：“我希望你能完成夫人的心愿。”

　　安德烈太太像一樽雕像立在窗外射进来的日光中，仿佛整个人都被那咄咄逼人的光亮漂白，直到她的主人皱起眉头瞥视过来，她才木然答道：“好的，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从庄园到男爵夫人的住处颇有一段距离。也许我可以去其他的地方，她双目无神的想着，这很容易，并不需要准备更多，带上身边的细软钱财，去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乡下……

　　“安德烈太太？”年轻男性清朗的声音将她拉回神来，安德烈太太深吸口气，答道：“是的，先生。”

　　“我希望你慎重对待这件事，你明白吗？”子爵难得的带上了些许严厉，“你要侍奉夫人，如同侍奉我。”

　　“谨遵您的吩咐。”安德烈太太顺从的欠身行礼。

　　子爵这才满意的放缓了神情，“很好。”他指了下一旁侍立的灰衣男人，“这是夫人府上的人，你随他一起去吧。不要让夫人久等。”

　　说完这些，他就径自微笑着沉浸在了柔软甜蜜的幻想里，因此忽视了女仆眼里突然涌现出来的绝望。

　　安德烈太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达男爵夫人住处的，在路上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度陷入谵妄，以为自己即将去到地狱入口之处。

　　她被仆人领着到了别墅里的一间起居室。室内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其上放置着镀金扶手、绣织银线的柔软沙发，无论是角落里精致纤巧的雕像，还是墙壁上造型别致的银镜，都展露出一种优美奢华的风情。

　　然而，倚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爵夫人令这一切精心雕琢的艺术之美黯淡无光。

　　在此之前，安德烈太太就已经从帕特兰索家的仆人们口中听到过种种关于男爵夫人的传言，其中不乏桃色绯闻，彼时她是带着圣城经历、隐秘而自觉高人一等的看待这一切的。她的看法与罗斯蒂卡侯爵不谋而合。但现在，她却深深的怀疑起了这一点。

　　男爵夫人当然是美貌的，她身材苗条，肌肤雪白，明亮的光线之下，黑色长发像丝缎一样闪烁光泽，乌黑的眼睛和殷红的嘴唇十分鲜艳，随便一副神情都可以被画师绘在画布上，挂入圣城藏室。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冰冷与傲慢，她只有在很多年前、在圣城的那些贵人们眼中见到过——那绝不是区区男爵遗孀该有的眼神。

　　这真的是一位男爵夫人么？

　　安德烈太太心惊肉跳的垂下了头，轻声行礼唤道：“夫人。”

　　男爵夫人早已放下了书卷，她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安德烈太太。”

　　“感谢您的垂青。”安德烈太太不安的答道。

　　男爵夫人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今年什么年纪？四十，还是五十？”

　　安德烈太太微微涨红了脸。询问女性年龄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无论对哪个阶层都是。但她意识到这并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四十五岁，夫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恭敬的回应对方的命令。

　　男爵夫人轻轻笑起来，“那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她声音柔和的说道：“子爵先生对我说，你来自圣城？”

　　“是的。我丈夫的远亲死后赠予了他一笔遗产，所以我们离开了那里。”安德烈太太小心的回答道。

　　“啊，那一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男爵夫人微微笑了一下，“背井离乡是需要勇气的，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仰，或是足够的金钱，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那只是一小处房产，夫人，”安德烈太太不安的捏住了手指，“在您这样的大人物眼里是不值一提的。”

　　“这么说，不是为了钱，”男爵夫人殷红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就是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对你们表示钦佩，安德烈太太。”

　　这微妙的话语让后者脸色通红。她竭力保持镇定的回答道：“那是我丈夫唯一的亲人，不管距离多远，亲情总是令人难以放下的。”

　　“说的没错。”男爵夫人赞赏的点了下头，“我很同意你这句话。”

　　安德烈太太愈发不安，她含糊的应合了几句，试图掩盖过去。

　　男爵夫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一旁，随意问道：“我的仆人告诉我，你这几天一直待在帕特兰索庄园里。”

　　“是的。”安德烈太太茫然无措的答道，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令她有些狼狈。

　　男爵夫人叹了口气，“既没有请假回家，也没有传递口信。”

　　安德烈太太嘴唇发白，“这，这不符合规矩。”她干巴巴的说。

　　“我还以为子爵是个宽和的主人呢。”男爵夫人亲切的嘲笑道：“还是说，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看重亲情——或者，准确的说，你的丈夫？”

　　安德烈太太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冷吗？还是在害怕？”男爵夫人端详着她的表情，轻轻笑起来：“为你丈夫，还是为你，以及你们，曾经犯下的罪过？”

　　安德烈太太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而复杂的茫然不解来，她好像是困惑的问道：“夫人，您在说什么？”

　　若是有不知情人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认为她有任何作伪的迹象——男爵夫人也这样想，她兴致极好的端详着对方的表情，觉得那其实已经是野兽陷入绝境的最后一搏，更多是出于一种本能——她颇觉有趣的微微笑了下，柔声道：“安德烈先生也不会表现得比你更好了。你看，命运多么有趣，它总喜欢安排小卒子去牵扯大人物的命运。你们一定不会知道，当年安德莉亚殿下拼命托付给你的孩子，正是一位国王的血脉，如果你们没有辜负她的嘱托，现在就该过着跟子爵一样的生活。”

　　安德烈太太的脸被震惊与恐惧扭曲得可怕极了。

　　男爵夫人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后悔么？你应该后悔的。哪怕是将那个孩子带在身边抚养长大，你们都会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结局。我很好奇，你与你那个丈夫在享用财富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起过孤零零躺在床上的安德莉亚殿下？你们不会觉得害怕么？当你们醉生梦死的时候，那个将最珍贵与最重要的东西全部托付于你们的可怜女人，正在遭受教廷怎样的对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心生怜悯，但你们却心安理得——你们真是做到了魔鬼也会为之欢喜赞叹的事情啊！”

　　“别说了！夫人——请别再说了——”安德烈太太早已站立不住，扑倒在男爵夫人脚旁，她声音撕裂，双手捂脸，仿佛见到了地狱景象，“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们——是安德烈……他，他一定要将那孩子扔掉……他怕教皇卫队抓到我们……”

　　“真遗憾，你的丈夫——安德烈先生——也是这样说的。”男爵夫人怜悯的看着她，轻轻一击掌，门外就进来几个侍从，手里还拖着一个人。他们将那个人扔在了地上，又从男爵夫人脚边拉开了安德烈太太，与那个人扔在了一处。

　　安德烈太太瑟缩着偷看了一眼，顿时惊叫出声：“安德烈！”正是她的丈夫。

　　男人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听到声音立即向她扑了过去，“你这个婊子！□□！”他骂骂咧咧的推搡着自己的妻子，“明明是你要把那孩子扔掉……你竟然敢胡说……”

　　安德烈太太心里一片冰凉。

　　男爵夫人看着这一幕闹剧，轻轻比了个手势，侍从们立即上前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两位，我的时间不多，”男爵夫人微笑道：“谁来告诉我，你们将那个孩子扔在了哪里？”

　　安德烈夫妻面面相觑，多年的默契让他们同时咽了下口水。

　　“夫人……”安德烈先生嗫嚅道。

　　“说出你的要求。”男爵夫人柔声笑道。

　　这个温柔态度让他喉咙发干，“夫人，我们并没有害死那个孩子。”

　　“我知道。”男爵夫人轻轻颔首，“顺带一提，你要称呼‘那位殿下’。”

　　“是，是的，那位殿下，”安德烈先生掌心发汗，突如其来的狂喜让他眼睛发亮，“我们将那位殿下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他忍不住抬起头，然后被那双乌黑的眼睛刺得躲开了视线，刚刚扬起的声音降下一个滑稽的弧度，“……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他喃喃说道。

　　“是的，只有你们知道。”男爵夫人完全肯定他的话。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安德烈先生干巴巴的说道：“是否可以……获取……获取，相应的报酬。”他结结巴巴的把话补充完。

　　男爵夫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的心是多么容易受到引诱，又是多么愚蠢和贪婪啊，她笑微微的想，一边带着笑意问道：“你们能保证说真话么？”

　　安德烈两夫妻的脸同时亮了起来。

　　“当然！”

　　“当然能！”

　　他们异口同声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男爵夫人转过头吩咐侍从：“将他们带下去审讯吧。”她再转回目光的时候，安德烈夫妻俩已经同时惨白了脸，这让她戏谑地笑起来：“抱歉，在没有用刑之前，我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她重新拿起书本。侍从们将两人拖了下去。

　　一个小时之后，灰衣仆从里奇走了起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地名：“耶利纳。”

　　男爵夫人微微点头，“都收拾好了？”

　　“一切如您所愿。”里奇躬身答道。

　　他那尊贵的女主人放下书本，站起身来，“那么，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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