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生遗爱

　　初冬的天，冷的萧瑟，贺都里，已经完全换成了冬日景色。
　　禁宫中，宫人们换上了冬日的行装，路上冷的站不住脚，宫人们形色匆匆。主子们来往，也都披上了毛皮大氅，端起了手炉。
　　上阳宫中，却温暖如春，皇甫卓讨厌冬日阴冷，上阳宫一早便燃上了地龙，将整个大殿都烧的暖暖的。
　　皇甫卓的圣寿节将至，往年，都是皇甫渊做主，撷礼所做辅，可今年，这种局面似乎有了变化。
　　皇甫卓望着座下，与撷礼所一唱一和的人，竟是皇甫铎，不禁皱了皱眉头。
　　“父皇这样安排，您可满意？”皇甫铎意气风发，朝着皇甫卓行了礼。
　　皇甫卓看着皇甫渊默不作声，开口道：“渊儿，你怎么看？”
　　“襄王兄安排的极好。”皇甫渊恭敬的行了礼，“想来今年的圣寿节，会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皇甫卓轻轻一笑，表情莫测：“你也是好说话的很。”
　　皇甫渊明白父亲的意思，只笑着，低头不语。这些年，皇甫渊主撷礼所，做事妥帖稳重，深的众心，眼下皇甫铎做了襄王，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上，却都偏倚了襄王那里，对皇甫渊自然要轻慢些。
　　“既然你觉得可以，那就照你的意思来说好了。”皇甫卓挥挥手，有些疲惫的开口道，“这些琐事，当真让人厌烦。”
　　皇甫铎见状，急迫的开口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甫卓瞥了一眼皇甫铎，看着他一脸急不可耐的模样，心地泛起一声冷笑。

　　“启奏陛下。”孟韫在一旁，轻声开口。
　　孟韫自丧妻后，便消沉了很久，朝上也少说话。皇甫卓与孟韫自年轻时便惺惺相惜，知道孟韫钟爱妻子，眼下妻子离世，他自然是不舍得，皇甫卓派人告慰，却只能是聊表心意。眼下孟韫收拾了心情，愿意重新振作，皇甫卓很是欣慰。
　　“孟太傅所谓何事？”
　　“陛下…臣以为，由襄王殿下为殿下操办圣寿节，不妥…”孟韫轻声开口道，“襄王殿下刚刚失了小皇子，恰逢新丧，因此老臣认为，襄王殿下并不适合。”
　　皇甫铎有些意外的看着孟韫，他平日与孟韫，也是以礼相待的，眼下孟韫矛头直指自己，让人惊讶。
　　皇甫卓听了孟韫的话，暗自忖度，他偏信风水，觉得孟韫说的无不道理。
　　陆机站了出来，开口道：“启奏陛下，老臣认为，襄王殿下迎娶了北凉公主，封王拜将，就是‘全福人’。至于所谓新丧，不过是无缘而已，孟太傅莫要小题大做了。”
　　陆机话音刚落，便有不少臣子附议赞同，皇甫铎见状，忍不住嘴角微翘，露出笑容。座上的皇甫卓有些讶异的看着群臣一边倒一样支持皇甫铎，露出莫测表情。

　　***

　　陆府中，最近忙碌的很。
　　风寄堂门前，总是围着不少府医，前来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增加了不少。
　　桂姨是陆幽幽从老宅带来的人，陆幽幽自小由她照顾，对她很是信赖。她端了药盏，入了风寄堂的门，见到内堂中，陆幽幽守着榻边睡着了。
　　桂姨放下药盏，在一旁拿了锦被，悄悄给陆幽幽盖在身上。
　　陆幽幽睡得轻，她一下子便惊醒了，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榻上的人。
　　“是我。”桂姨轻声道。
　　“桂姨啊。”陆幽幽声音同样也很轻缓。
　　望着榻上的年轻人，桂姨摇头叹息：“睡了这许久，怎么不见好呢。”
　　陆幽幽看着殒奴，也叹了口气：“府医说，伤的太重了，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好的了。”
　　桂姨看着殒奴手指，被拔掉指甲的地方进行了包扎，但血疮还是留了下来，桂姨有些不忍的开口道：“都说十指连心，这孩子也是可怜……”
　　陆幽幽握了握殒奴的手，他安静的躺在榻上，陷入熟睡中，他虽然消瘦，但面容却是安详的，像个男孩一样，睡得深沉。殒奴伤重，本该剧痛难忍，陆幽幽着了府医给他配了药，好让他安睡。
　　“孟府那边有消息了吗？”陆幽幽轻声问桂姨。
　　“派去的人，都未见到殒奴的母亲。”桂姨在陆幽幽耳边开口道，“听说，那孟府软禁了殒奴母亲，不准人瞧呢。”
　　陆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也只有我去见见孟家那位小姐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推门而入，那人便喊：“我大哥呢？”
　　“非河！”陆幽幽忙起身，在外堂拦下非河。
　　“小…小姐…”非河见到陆幽幽，嘴巴突然打结一般，有些结巴。
　　“他在里面。”陆幽幽轻声道，“你小点声，莫要吵醒了他。”
　　非河点点头，他解下身上的甲胄，小心放在外堂，蹑手蹑脚的入了内。陆幽幽有些感叹，当年非河在府中做马奴，总像个长不大的毛头小子，经常受到自己的责骂，如今非河与以前不同了，他入了行伍，经过了训练，已经是守城的戍卫军了，他个头高了不少，比以前要黑了一些。
　　殒奴被自己带回陆府之后，她便着人找了非河来，想来也是给殒奴一个安慰。
　　陆幽幽正想着，只见非河从内堂出来，提起自己的刀，气冲冲的就要闯出去。
　　“你干嘛！”陆幽幽一把揪住了非河的衣领。
　　非河气愤的开口道，“我大哥被人伤城了这样，我要为他报仇啊！”
　　“你给我回来！”陆幽幽把他拉回屋里，狠狠给了他一脚，“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还不是一样，堂堂陆府小姐，听说我大哥要被处死，带着人跟着刑所那帮人便去了。”非河白了陆幽幽一眼。
　　“你说谁是狗！”陆幽幽一把非河耳朵。
　　“谁说我，我说谁！”非河不敢还手，也不甘示弱。“你松手，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守卫贺都城门的卫戍军，你再打我，我可以缉拿你的！”
　　“臭小子，你就是个守城的臭老倌，还敢缉拿本小姐！”陆幽幽手下用力，将非河耳朵拧的通红。“看我今天不把你剁成肉泥喂狗！”
　　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内堂中传来声音。陆幽幽忙松了手，和非河两个人一前一后，焦急的迈入内堂。
　　榻上，殒奴似是还在梦中，紧紧闭着眼睛，虚弱的呼唤：“青夕…不要不信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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