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城西东侧，两个更夫从衙里一前一后的出来，年纪长一些的更夫一手提灯笼一手提锣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小年青只单单拿着一支鼓槌，面色兴奋。
　　现下是子时，前面已经打了两道更，是以下了台阶转入正街后，那小年青不等吩咐，梆的一下就将手中鼓槌敲在锣面上，并并着锣音，打开嗓子边走边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梆！
　　西街孙府后院有三条大狼狗，闻着锣鼓声，它们只稍稍动了动耳朵便又闭上眼睛睡觉。
　　吱！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这三只狗的耳朵齐刷刷，直盯着院门那盆树后，声音是从那里出来的。
　　啵！
　　三只狼狗慢悄悄的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
　　“你踩。”
　　“汪汪汪……”
　　几乎在响起第一个字的时候，三只狼狗的叫声就淹了后面的话音。
　　寂静的夜里，狗叫的声音异常的吵人，在三只大狼狗不断的吠叫中，那在花盆后面的声音已经是完全消失了。
　　“叫什么叫什么，狗杂种。”院西侧一扇破旧的木门，咣的一下从里被人踹开，而后一盏摇摆不停的白纸灯笼先行晃出，再是一个衣衫微敞的大肚男人神色不耐的抓摸着头出来。
　　院里除了灯笼光，余下皆是一片黑，大肚男人提着灯笼照着那三只狼狗，三双如夜明珠的眼珠子溜圆的瞪着院门。
　　大肚男人看这狗冲着后院门叫的那样的激烈，遂提高了灯笼照向那院门，他眼睛半眯着，身子微躬的凑近灯笼往前看。
　　一团昏黄的光圈衍生到门上，直至照亮了整扇门，门闩完好。
　　狗叫声越来越急促，大肚男人反身看那三只狼狗试图挣脱铁索往前奔吠，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毛，但他还就真不信了这个邪，收回灯笼，直奔了狗舍解铁索。
　　但。
　　耳边的狗吠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缠绕在木桩上的铁索还余一圈，大肚男人蹲在地上突然觉得不太对。
　　抓握着手中铁索，大肚男人感觉后勃颈处有一团一团的冷气呼在上面，条件反射的他就将手反摸了上去，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块冰凉滑腻的东西直接舔了上去，这感觉顿激起大肚男人一层又层鸡皮疙瘩，他额头冒冷汗，身上汗毛倒竖，大气也不敢喘的蹲在地上。
　　灯笼还在身侧，大肚男子屏息的斜眼睛看那灯笼里的烛火，却不想他这一望，心沉的去了他半条命。
　　笼里烛火无风自动，悠悠摇转渐为淡蓝，且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不由的，大肚男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咕的一声，吞下口水。
　　“无聊！”
　　收回舌头，站直身体的黑无常，转身看已经从狗洞里爬进来一半的白无常，大着舌头回：“他，太弱了！”
　　漆黑夜色，白无常翻着白眼看站在跟前的黑无常，黑无常亦面无表情的耷拉着舌头垂眼看白无常。
　　人狗俱寂，白无常言辞缓慢的说：“你瞎吗？”
　　白雾弥漫，黑无常张嘴将余下半截舌头塞回后道：“不！”
　　“拉我一把！”
　　“不！”
　　“、、、、、、你，确定？”
　　“十！”
　　“、、、、、、五！”
　　“二十！”
　　“、、、、、、十！”
　　“三十！”
　　“、、、、、、行！”
　　“不准打击报复！”
　　“、、、、、、好！”
　　“不准公报私仇！”
　　“可以！”
　　“不准。”
　　“没完了是吧！没了了是吧！”
　　黑无常晃了晃宽大的袖子，思考了思考，终究，还是，没敢接着说下去。
　　“什么时候完！”黑无常双袖交叉放在胸前，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坐在桌边说话的两个人，他们来早了！
　　白无常收起手中黄纸，头也不偏的说：“闭嘴！”
　　秉烛夜谈的两人，现在开始喝茶了，续着山羊胡的男子掀开茶盖，嘴巴挨着杯沿，小小的吹了吹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领座已然喝完茶水的同僚，哎呀一声，手中茶盏滑摔到桌上。
　　墨迹淙淙如溪，喝完茶的人放下手中茶盏，一手按住欲擦卷宗上水渍的衣袖。
　　“宋兄？”
　　宋清晖但笑不语，他收回手，抽出那沾了水渍的卷宗，看了一眼上面已然糊了的字迹，哼哼的笑了几声后说：“方金堂的案子。”
　　“如，额，宋兄？”
　　“他翻不了。”话音落下，宋清晖就将手中卷宗丢在桌上，继而站起身，缓踱步到黑白无常身前接着道：“徐兄若还想戴着这顶帽子，方的案子还是不要再过问为妙！”
　　黑白无常距离宋清晖不过一尺，但，并无任何动作。
　　“宋兄，哎，实不相瞒，这案子我知晓是万分难动的，可是，哎，可怜了贺，贺，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宋清晖转回身，看徐颜雪神色悲凉不似作伪，语调稍缓的说：“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朝堂事，一个不慎，还请徐兄谅解！”
　　“宋兄言重！”
　　黑无常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无常，眼睛翻了翻，嘴巴虚开正要出声，白无常就将手中黄纸甩贴在他脸上，意思是，闭嘴！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不过若不是这突然，也称不上变故，在宋徐二人刚要切换话题的时候，屋顶吧啦啦的从天而降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来势极快，手中长剑唰的一声将宋清晖割了喉！
　　“你，额！”只来得及说一个你字的宋清晖死不瞑目。
　　血如泉涌而出，白无常一脚将黑无常踢踹出去挡了那喷溅过来的污秽之物，并祭出袖中白绫捆缚宋清晖将要冲天而起的灵魄。
　　疙瘩瘩，疙瘩瘩，疙瘩瘩！
　　一阵铁链拖地的声响从门外传来，白无常觉得蹊跷，正要让黑无常去看个究竟，手中白绫突的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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