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来捕杀狗。
　　四月看着那狗哀声叫唤者奋力往外夲，像是知道它被逮进车里就会死。警察拿网子网住狗的嘴，这样一来狗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任人揉圆搓扁，生杀予夺。
　　起因是两天前有个八岁的孩子被狗咬死了。谁也不知道这事为什么上了新闻，总之被人所知时网络已经传疯了。政府必须做些什么，说不准是亡羊补牢还是为了挽回声誉。
　　四月看了完整的报道与图片，报道说，本来是三个小孩子与爷爷同行的。中途爷爷说要回去拿公交卡，让孩子们边走边等。
　　孩子经过一家养猪场时被养猪人养的三条狗咬死的，据说是其中两个跑掉了，没跑掉的那个被咬死了，当天下午有人发现了孩子不完整的尸体报了警，警察杀了伤人的狗从他们肚子里发现了孩子的手指。
　　养猪人说他们从来没有拴过狗，以前他的狗没咬过人。
　　网上评论不一，有人说被捕的狗好可怜，被回复说，你觉得狗可怜那被狗咬死得孩子不可怜吗？平心而论，咬死人的狗杀了也就杀了，其他的狗对它们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被殃及的池鱼。
　　有人说，应该杀了养狗的人，让他偿命。
　　小孩问四月：姐姐，你也可怜那些狗吗？小孩满身是血，脸已经看不出五官，只是一团血肉模糊，手没了手指，小腿是森森白骨，还黏糊这腥红的丝肉，像没砍干净的排骨。
　　说不上，我只是觉得它们跟我一样，没有安身之处，也许死了也不坏，尽早投胎，下辈子做只被宠爱的狗。
　　小孩不依不饶，声音陡然凄厉，说，你就是觉得它们可怜了，那我呢？我好怕呀，狗咬住我的脖子，我好痛，姐姐，我好痛呀!为什么没有人帮我？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没人帮你？四月问。
　　大抵是四月的语气太冷了，像冬天的霜，小孩冷静了下来，重复者四月的话，为什么没人帮我？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茫然，好像在努力回想他的记忆。
　　如果像报道一样，说你爷爷拿公交卡去了，那事发之后跟你一路的那两个小孩子不知道找人帮忙你爷爷一路追到学校没看到你，为什么没找？
　　养猪人从来不拴狗为什么偏偏那天它要咬人？
　　小孩开始尖叫，左冲右突，像谁在围着他，没了唇的嘴露出牙床与牙齿，咯咯打颤。虽然看不见孩子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有多害怕。
　　那孩子一个劲儿的喊着，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四月一把抓住发疯的小孩，蹲下来与他平视，拥抱了他。没事了，它们已经下地狱了，它们没有机会再伤害你了。姐姐带你走，你不用再上学不用再走这条路，你和姐姐住，好不好？
　　等到你忘记你的仇恨，忘记你的害怕，然后姐姐就送你去奈何。人间不乐，下辈子，望你无忧。
　　天地旋转，小孩带四月重走了那条路。
　　爷爷翻衣兜找公交卡，才想起还在尽早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爷爷摸着小孩儿的头说，爷爷回去拿公交卡，你们几个好好走路哈，我一会儿就来。
　　三个小孩慢慢的走到了养猪场的围墙边儿，其中一个孩子捡了石头往屋里的狗身上扔，另一个也开始扔，他们在家经常这样玩儿，家里的狗儿被扔到就往一边儿跑，躲起来。
　　可这里的狗不是家里的，它们被扔到会訾着牙，鼻翼颤动，宣告着攻击者它们很愤怒。小孩子们被它们目露的凶光吓坏了，扔了石头就跑。
　　三条狗捕杀猎物一样窜出门去追，狗越跑越快，像是彼此还要分个高下一样。
　　小孩慌乱之中摔倒了，他抬头看见他的另外两个同伴消失在拐角，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狗就扑了上来，一口咬进了脖子。
　　狗们合作着完成了它们的这次捕猎，它们兴奋的享受着它们的猎物，它们将他叼起来左右晃动着脑袋以完成猎物的切割。
　　狗们吃饱喝足，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它们的屋里，趴在地上晒起了太阳。没再管未被分食完的躺在草丛里的断臂残肢。
　　小孩的脸被咬烂了，一只眼珠在拖行中滚了出来，落在了路边的草丛里。瞪着路。
　　爷爷拿了公交卡小跑着路过眼球去追赶孙子。
　　凉意将四月换回了现实，没了手指的手轻轻的碰着她的脸。
　　小孩儿说，姐姐，你哭了。
　　嗯，四月答。
　　姐姐，爷爷找不到我会哭吗？我不想爷爷哭。
　　会，因为爷爷想你了，以后爷爷也会常常想念你的，想着想着就不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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