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天空城]霜刃

　　“还是说，王爷其实是想与某人诀别？”无霜一袭白衣现身听音阁，不理会裴钰投来的异样目光，在原本摆放碧玉杯台子前的天青色长椅上坐下，一脸冷色的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台面，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曾与王爷说过，再见面，我们便是敌人了……”

　　风刃抬手拦住欲上前质问的裴钰，只身一人走回椅前站定，正待要开口说话，无霜忽然抬头望向他道：“怎么我才为王爷治好伤，王爷便又伤了？”微凉的手指探向他垂在身侧的手，风刃将手背到身后。

　　无霜的手指木然僵在半空，然后如受伤的小兽般缓缓缩回。

　　回不去了，是吗……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轻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出：“我来见你，是因为有一件事想知道你的想法，不，应该是选择。”

　　风刃没有应她，甚至不愿去看她，生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便会被内心不断冒出的绝望吞噬……

　　“我承认将花神阳佩交予你并未安什么好心，花神佩聚齐，下一步便是将花神与花神命定恋人的血滴入花神佩，唤醒花神与她的恋人……星流花神降临，赐予羽族足够一百年使用的星流花粉，再然后，”无霜脸上浮现神族惯有的残忍笑意：“花神与恋人真心一吻，灰飞烟灭。”

　　无霜再次转向风刃：“风天逸无法承受这个结局，而你，为了南羽都的未来，想必早已在心中做出选择。不过其实你也可以不必做出任何选择，只用把花神佩交给我，由我带回霜城，我自会想办法尽力拖延花神觉醒的时间……”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风刃面色冰冷的说。

　　“那便等明日吧。”无霜此刻并不心急，总归明日风天逸便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悔婚，有或没有花神佩，星流花神都不会觉醒，她只是来提醒他罢了。见目的已达成，无霜拽起裙摆，拾步朝听音阁外走去，却在与风刃擦肩而过的瞬间被他抓住手腕，用力往天青色长椅上一扔，当着裴钰的面强行将她压了下去。

　　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身上，手又被制住，若换做往常，她定会挣扎不休，或是闭上眼不敢看他，然而此时的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双眸无神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凑到耳畔对自己说：“明日……”他哑然失笑，“明日我会让你永远，彻底，记住我。”

　　“我会的。”她刻意偏过脸，脸颊擦过他的脸，欣赏到他微微僵硬的动作表情后露出那种澄澈如梦的眼神望向他，仿佛……

　　风刃扔开她，转身领着裴钰走出听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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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似乎不开心。”夜神殿内烛火摇曳，星星点点仿若夏日萤虫，华音沿着长长的廊道一步步朝皇座上的夜无痕走去，在御阶下站定，扬起倾城绝艳的笑颜：“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只见原本眼眸微闭的暮云神皇缓缓睁开眼，拿下支着头的那只手，指着一旁案几上一把玄黑色琴道：“这是用迟雾海天极木做出的琴，配以嫘云丝……”话音未落，华音隔空拨动琴弦，几声荡涤人心醉人心弦的琴音在大殿内回荡。

　　华音闭上眼感受琴音，片刻后睁开眼道：“琴是好琴，不过，要做到与我心灵相通尚需些时日……你急召我来夜神殿，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待我去做吧。”

　　“不是什么要紧事，”夜无痕重新拿手支头，一脸倦态道：“只是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幕海，赶在今夜将琴交与你。对了，这琴还没起名字，不若叫……”

　　“茵梦。”
　　“夜无痕！”

　　两人同时说出口，又同时住口。大殿内气氛诡诞至极，华音放下拨弄无音弦的手，强压住怒火失声问：“你便是这般羞辱我的么？”

　　“羞辱？”惯来轻松诙谐的脸上难得露出嘲讽之色，就连整个人气质也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夜无痕离开皇座，一步步走下御阶，华音吓得后退半步。

　　“你在怕我？”暮云神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你不该怕我。你心知回梦仗一事我有愧于你，以致于多年来，我欠你，夜神殿欠你，暮云神族欠你……”华音任他步步紧逼，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一半都掩在阴影中，明明魅惑至极却又叫人忌惮不已。

　　“可无霜不欠你……”他声音嘶哑道。直至此时，华音方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虽明知无可挽回，却还是急着辩解道：“我已去求过澜沨，可他不肯……”

　　“若不是你擅离暮云城去霜城找无霜，他又怎会跟去霜城？若不是你与无霜同为黑炙魔轮所伤，他又怎会借沧海镜窥见你的秘密？若不是无霜旧伤复发，我又怎会用沧海珠为她治伤？若不是沧海珠，无霜又怎会因神力衰竭而不得不求助于他？若不是他……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他吗？可现在他与无霜共有龙魂之力，我连伤他一下都要思量再三！”

　　华音心神慌乱，“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为回梦仗噬力所伤后不仅神力尽失，就连曾经的记忆也一并丢失！我哪知道他就是数千年前来过暮云城传我无音弦的那个人！夜无痕，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当我不担心无霜不心疼无霜！我见她如此痛苦，恨不得代她受过！你以为我心里有一刻好受！”

　　“记住你说过的话。”半晌过后，夜无痕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玄色黑袍在昏暗光线下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神力波动。

　　也是从那时起，华音隐隐感到一些事已超出她所能感知的范围，朝着她无法企及的方向而去……

　　夜神殿外，一身淡紫衣衫容貌与月星辰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微微颔首行礼：“无痕陛下，我暗影团愿随陛下赴幕海之约。”

　　“有劳星华大人了。”夜无痕淡淡开口。

　　月星华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惊艳绝伦的笑来：“无痕陛下吩咐的东西，我也带上……如此一来，反倒有些同情幕海那位了。”

　　“他不值得同情。”夜无痕眼眸微抬，“今夜休整，明日出发去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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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碧色盒子里静静躺着那只做工粗糙的银质龙纹手环，裴钰见风刃面露-+迟疑隐忍之色，止不住问：“王爷真打算要对王妃用困龙镣？”

　　风刃闭上眼沉声道：“你也见过她是怎么对我的……难道你以为我还有对她心软的理由？”

　　裴钰语结，但他心知风刃并非真的想用困龙镣，只因那日澜沨说起困龙镣之时，曾提及无霜的母亲，暮云城的凝焰皇后为困龙镣所困，神力尽丧，生下无霜不久后便神陨……

　　困龙镣的确助时支妖皇青陌得到了他想要的女人，可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那名自称澜沨的男子神情自若道：当然，你也可以同他一样，不顾无霜的意愿，用困龙镣将她强行留在南羽都，届时她会只属于你一人，以一个普通人族身份随你在南羽都度过短暂却又无奈的一生……

　　困龙镣只给你一次抉择机会，一旦戴上，便再无退路。

　　澜沨说完，留下一个据说能够压制困龙镣的青碧色盒子离开了宣勤殿。

　　回忆结束，裴钰很想说王爷难道看不出王妃对你还是有情的吗，但又怕多说多错，只得按住暂且不提。日后总会寻得机会说的。裴钰心想。

　　宣勤殿早已差人洒扫清理过，该扔该换的都已拿走，连同那把被摔断的栖梧……

　　兮音琴依然完好，放在案几上，似乎同风刃一样露出悲哀绝望的神色。

　　要怎么做……才可以把你留在身边……风刃眼眸颤动，手抚上兮音琴，轻触琴弦，心中仍在犹疑。

　　尽管再不情愿，第二日还是如期而至。

　　星辰阁三人早早便来到宣勤殿，名为观摩羽皇大婚，实则为看紧花神佩，只待时机一到便从风刃手里拿走花神佩，滴上花神与花神命定恋人之血。

　　星流花神一旦觉醒，将为羽族带来一百年的繁荣与昌盛，就算牺牲掉一对有情人又有什么？星印池并不觉得有错。星谷玄同往常一样拿着个酒葫芦喝酒，星郁非则是一想到易茯苓年纪轻轻便要灰飞烟灭，于心不忍，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宣勤殿内各人有各人的心事，然而早在前夜已得知花神觉醒便会灰飞烟灭的风天逸又怎会让他们遂愿，于是剧情按着既定方向展开：羽皇悔婚出走，易茯苓驾飞车去追，从飞车上坠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宣勤殿，风刃这时才记起无霜对他说过的那句得意而放肆的话：

　　那便等明日吧。

　　风刃心头重重一惊，立即问裴钰：“霜城人皇一行人呢？”

　　裴钰这时方察觉出异常：风天逸悔婚，向来关心易茯苓的白庭君又岂会无动于衷？若是换在往常，怕是早赶来宣勤殿质问或亲自带人去寻易茯苓了，到此时连一点动静都无，不会是……

　　裴钰亲自去查，果不其然白庭君的临时居所内空无一人，负责服侍的羽族侍从说人皇因为霜城有急事，天未亮便带人离开了……

　　白庭君不告而别，风天逸悔婚，易茯苓下落不明，三件事加在一起令裴钰压力倍增，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就在他匆忙赶回宣勤殿时，迎面遇上星辰阁三位真人怒气冲冲的从殿内出来，裴钰侧身让三位真人先过，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进了宣勤殿。

　　裴钰暗叫不好，赶紧提剑跟上，谁知殿门在他面前紧紧合上，将他隔在门外，怎么也推不开……

　　风刃脸色发白的看着心心念念之人出现在眼前，心头却再也起不了一丝一毫喜悦之情。目光微微垂下，看向那个青碧色盒子……是你逼我的。风刃在心底说。

　　无霜浑然未觉他的异常，满腹心思放在星流花神佩上。早在风天逸展翼那日她便隐约觉出花神佩与她有着某种联系，此刻只见她隔空伸手一转，花神佩便飞入她掌中，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松开手掌，任花神佩自掌心滑落，直直掉向地面，在碰触地面的前一刻被地里贸然伸出的一只手接住，眨眼间那只手连带花神佩重新钻入地里，消失无影。

　　见行者已拿走花神佩，无霜亦无心在此久留，转身朝殿门外走去。

　　便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兮音琴奏出第一个音……

　　幕海之滨，澜沨脸色惨白的带着霓凐现身幕潇等人跟前，不等幕潇开口行礼便跪倒在地。

　　“殿下！”幕潇惊叫。

　　“这是……”霓凐露出困惑的神情。澜沨抬手阻拦赶过来想要扶他的幕潇，惨无血色的脸上浮现戏谑的笑，只听他满溢赞美之辞道：“先是兮音琴……然后再是……封灵箭，亦或是困龙镣？原是我低估了他……”

　　幕潇听闻困龙镣神色惊恐，“困龙镣？困龙镣不是早被殿下收走了吗？怎么又会……”

　　澜沨并未理会他，而是低声道了句“来了”，话音未落，一支虚幻箭影骤然出现朝他迎面袭来，还不等众人反应，只见箭影一晃没入他的右肩，顷刻间幕海卷起滔天巨浪，就连海底的幕神宫殿亦在巨浪倾覆下颤抖不已。

　　在幕海众人惊恐失措眼神注视下，惯来清俊高贵不可一世的幕海二皇子闭上眼，失去意识朝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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