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早上脸颊一阵阵疼,睁开眼睛看见臭小子在使劲掐我。
　　“你怎么又跑到我这边来了？”表情对我很是嫌恶。
　　“我也不知道，小哥哥，对不起，可能是你这边比较香。”我满脸无辜的跟他求饶，心里却在嫌弃他根本没我儿子可爱，下次求我，我也不来了。
　　三个人的早上效率就是快，在我还没有累到崩溃的时候，水缸就满了，这次是两个人被锁在了屋里，我想接着睡觉，小姑娘似乎是睡不着。
　　“妹妹，你几岁了？”昨天我似乎没给她洗干净头发，只靠着一点碱面洗头发，对我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考验。幸亏这里有篦子，小姑娘一边自己篦头发，一边和我说话。
　　“我也记不大清楚，可能四五岁吧。”我睁着眼睛，盖着被子，想睡觉。
　　“那我比你大三岁，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爹娘说让我去大户人家学学规矩，等过几年就过来接我回家。”她似乎对于陌生环境很不适应，也许是在想家，其实我比她更想家，只有七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被卖掉，和我说这些话也是想寻求一份认同吧。
　　“你爹娘告诉过你咱们要被卖到哪里去吗？”对于她的笃定，我忍不住抱有一点点幻想，也许她知道我们以后的去处呢。
　　“我娘说是要去大户人家做丫环，每年大户人家都会放出一批该婚嫁的丫环和老婆子，咱们应该是被买了顶缺的。”她重复着在母亲那里听来的话。
　　“姐姐，以后你长大了，你娘会来赎你吗？”我好奇，都被卖掉了她父母还怎么找她。
　　“这个牙婆家就是这里的，到时候来找她，就知道咱们进了哪儿家了。”小姑娘似乎对于这家人伢子很熟悉。
　　　“这样呀．＂似乎不用担心会被卖进青楼了，我决定睡觉，好长个子，冬瓜一样的身高，实在是啥都干不了，真被卖了当丫环，前途渺茫呀。
　　晚上回来的人伢子夫妇这次带回了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七岁。看着一群小萝卜头被卖了还如此坚强，我不禁为自己的沉湎安逸，不思进取感到惭愧。
　　就这样一屋子的小萝卜头凑到十个人的时候我们被带走了。
　　每个人被彻底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团成一团挤在驴车上往城里走。看着沿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田地，偶尔见到的三两行人，心里暗暗庆幸，看起来不像是乱世，我这条小命应该能保住。
　　从天还黑的时候就开始出发，一直太阳快正中了才入了城。走过错落有致的街道，我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虽说是小胡同，地上却依旧铺着大路上才有的青石砖，四周高耸的院墙，与墙头的瓦片无不透露着院内主人的身份。
　　我们从一个小门里进去，墙内与墙外简直两个世界，如果墙外是严肃的黑白界面，那墙内就是斑斓的高清画面，墙边零散的栽着修竹，墙上爬着藤萝，藤萝上点点盛开的紫花，让人一见心情就舒畅的很。前面是玲珑的石山，幽幽的碧水蜿蜒的不知流向哪里。我有些贪婪的偷瞄着这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的庭院，忽然觉得，在这里伺候人也不错哦，就当在圆明园上班了。
　　踏着细碎鹅卵石的小路，一直走到一个铺着青石砖的院落，如果刚才是清致素雅的江南，那这里就有了北方建筑的肃穆。
　　我们一个个低着头整齐的站在院中，似货物一般等待着别人的拣选。
　　一个穿着蓝绫子袄，半旧青缎子背心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素净的脸上面无表情，看着像是高中的班主任。她让我们抬起头伸出手给她打量，看了一圈，挑出两个手指短粗的站到了一边，领着我们八个进了堂屋。
　　堂屋很大，铺着灰色的石板，墙边一排的架子，正中两把圈椅夹着一个茶桌，两边又各有几把圈椅和茶桌。正对面坐着一个眉目精致的美人，头发绾得漆黑油光，穿着蜜合色袄子，套着灰紫色貂鼠毛滚边的比肩褂，下着葱黄绫洒线裙，并不奢华，却富贵慵懒。她斜斜坐在椅边，打量着我们并不言语。
　　我秉着呼吸，耷拉着眼皮静静的等着她们的安排，心中一片忐忑，如果这家不要，那我就要被卖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吧，我想留在这里，哪怕为这这精致的园子。
　　那个美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让刚才的中年妇人把我们又领了出去。站在院中又半盏茶的时间，那个蓝绫子袄的妇人又走了出来，先是和几个大一点的小姑娘们说了几句话，又叫来旁边等着的小姑娘一个一个把她们领走了。最后只剩下了我。我的手心在冒汗，我好像知道了我被留下的原因，只有我最小，豆芽菜一个，留下我，我能做什么呢？浪费粮食罢了，心中一片微凉，不知道又要被卖到什么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到头顶的声音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低头打量我的妇人。
　　“爹娘叫我－妮儿”我赶紧回答，虽然我隐约记得我只是被他们在路边捡的，至于捡以前啥情况我不清楚，因为真正的那个妮儿已经走了，我才过来。
　　“你多大了？”妇人似乎很有耐心。
　　“我四岁了。”不敢再说不清楚，只能自己认定了。
　　“是有点小。”妇人自己呢喃。
　　“我会打水，扫地，姐姐们能做的我也会的。”我抬头两眼直视着妇人，跟她表白我很有用，我想留下来。
　　妇人听了没说话，一会儿叫了个小姑娘，让我跟她走。
　　我忐忑的跟在小姑娘身后，无耻的想打听点消息。
　　“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我试着跟前面的小丫头套着近乎。
　　“到了就知道了。”她似乎没有和我亲近的打算。
　　穿过蜿蜒的卵石小路，在我被亭台楼阁和曲曲折折绕晕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座花园，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人工湖，花园里散落着几个奇石假山，和一个木头的八角亭，看上去很是别致，这时在最大的奇石假山后面，钻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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