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我坐在土培房的檐下，听着肚中咕咕的叫声，嘴中的唾液也不舍得吞咽太多。

　　轻轻按压两个指甲，“啪”的爆破声，成了我最近唯一的乐趣。因为很久没澡洗，身上像有了层硬甲，捉虱子便成了打发时间的法宝。

　　凌乱脚步声传来，我撩开眼皮瞄去，那对夫妇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胖妇人，嗯，她的衣服干净整齐，没瞅着补丁。我依旧坐在檐下一动不动。

　　“妮儿，快叫人。”那个让我叫娘的女人，提起一滩烂泥似的我，掐了我一把。

　　“大娘好。”我有气无力的应声打招呼。

　　“怎么跟要不行的一样？”胖女人捏着我的下巴，左右自己打量着，又看我麻杆一样的胳膊和腿，像是要检查货物一样。

　　“货物”，心里忽然明白，他们是要把我卖了，想了想，不卖也快饿死我了，再糟也不会把我炖了吧，炖了我不怕，就是怕疼。

　　看着他们拉拉扯扯，讨价还价，我依旧瘫软在门边晒太阳，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胖妇人出来让我跟她一起走。我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肚子饿的有些绞痛，真是想晕的节凑。

　　一路跟着走出村子，在村口的路边停着一辆驴车，和一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跟着坐在车上，一路颠的屁股疼，我想，这次应该不会把我炖了，这应该是人伢子，我不是被卖了当丫环就是被卖了去青楼了。反正我也啥都不认识，啥都不知道，随他们去吧。

　　这是个什么朝代我也看不出来，只是这新鲜的空气，大片的农田，我看着再也不眼馋了，饿得两眼发昏的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等被胖妇人拉着头发拖下车的时候，被疼醒的我才发现我到了一个挺宽敞的院子。破破的砖瓦房，让在土培房里住了半年的我，差点闪瞎狗眼。空荡荡的院子里有两棵树，角落一个破草棚，草棚边是驴棚，还有一堆形状扭曲的木头器械。我被扔在了窗下的井边，看着幽凉的井口，我微微一哆嗦。

　　“吱呀”一声，我转头看过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拿了个碗，向我走来。

　　我吸了吸口水，两眼盯着散发着粮食味道的碗，那好像是给我的。

　　“喏”臭小子像对待叫花子一样把碗放在我面前的地上。

　　我也顾不得其他，端起不知道掺了什么野菜的糊糊，呼呼的喝了起来。

　　等我喝完，把碗递给他，他拿着碗又进了屋子。

　　喝了个水饱的我，总算不那么难受了，只是有些犯困。

　　“吱呀”一声，那臭小子又站在了我面前，手里还拿了把剪刀。

　　我眨眨眼睛，想了想，就没有动。

　　果然是给我剪头发，摸了摸光光的头我也松了口气，虱子真的很讨厌，终于处理了。跟着他进了屋子，他把我的头发往灶间一填，虱子随着头发都化成了烟，那味道，咳咳，还可以。

　　这好像就是一个厨房，门两边一边一个锅台，锅里还烧着一锅水。里面右边是一个大橱柜，橱柜边上还整齐的排着几个小坛子。窗下是一个方桌。左面放着一口大缸，和一个架子，架子上乱七八糟放了满满的杂物。他从橱柜的旁边拽出了一个木盆，油亮亮的，很久以前我喜欢的要命，现在我又喜欢塑料盆了，人呀，总是失去了才知道宝贵。

　　看着他从锅里舀热水，我也很有眼力见的去角落的缸里舀凉水。一盆洗澡水兑好了。看着他拿着丝瓜络，我乖乖的脱了衣服，坐进了澡盆。

　　头皮，身上都刷的有些疼，但是真的很舒服，我来了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就没有洗过澡，能洗澡的我，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洗完澡，穿上一套不合身的棉麻衣服，把脏衣服随手扔进了洗澡盆。

　　“跟我过来。”臭小子对我说话终于不像对待野狗了。

　　我跟着他出门，进了东面的主屋，土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虽然丑的很，但是我看着就眼馋的很。一个方桌，一个大柜子，柜子旁边还放着两口大木箱。夫妇两个上下仔细打量着我，看了好久，把我打发了出去。

　　我跟在小孩子后面，无耻的叫着“哥哥，我今晚睡在哪里？”

　　“跟我过来。”臭小子把我领进西边的屋子，一样的土炕，黑布的厚褥子，一个小橱子，一个方桌，方桌上面竟然还放着草纸和墨块。

　　“你去把你的脏衣服洗了，洗完收拾干净厨房，然后过来睡。”他交代完就开始铺床铺被子准备睡觉了。

　　我把衣服好赖搓了搓，补丁连补丁的，不敢用力，怕搓坏，收拾完厨房天已经黑透，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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