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意之间

　　“易安，克鲁斯的邮件回了么？”
　　“嗯，回了……”
　　“上周要翻的那篇PPT呢？”
　　“发你邮箱了……”
　　“现在占据你身心的人姓甚名谁？”
　　“周瑜，别闹……”易安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行了。”周瑜稍低些声音说，“你这一上午了，魂不守舍的。”
　　“哪有……”
　　“喻言，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主任级医师，嘉佑医科大学博士……”周瑜念着易安笔记本电脑页面上的信息。
　　“啪”的一声，易安合上了笔记本。
　　“周瑜你……”
　　“都看到啦，这谁啊，你搜他干嘛。”
　　“医生嘛，我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易安敲敲周瑜的脑壳，“想给你找个医生看看。”
　　“你对我真好。”周瑜张开笑脸，“走，中午请你吃饭。”
　　“嗯。”易安站起身。
　　“正义的审判法庭即将开庭，被告，你可准备好了？”周瑜盯着易安，义正言辞地问道。
　　“得了法官大人，直接宣判吧。”易安拉起周瑜出了办公室。

　　“我十五岁在洛杉矶跟父亲在外发生车祸，父亲去世，我则丧失了之前全部记忆。跟母亲搬到旧金山以后收到一封从中国寄来的信，中文，没有署名，应该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而十年前那个写信的人，竟然是我现在的房东。”饭桌上，易安言简意赅向周瑜说道。
　　周瑜怔怔地看着易安，张着嘴，呆了。
　　“喂，醒醒。”易安拍拍她额头。
　　“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你就这样三两句话……打发了？”周瑜尚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儿来。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啊，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易安心中叹一口气，跟喻言之间前前后后的纠葛，她真不知道怎么跟周瑜说起。
　　“这个房东是你昨天不来我妈安排的相亲节目的原因么？”
　　果然是周瑜，云里雾里也能一刀切中要害。
　　“嗯。”易安只能诚实的点点头。
　　“God！”周瑜禁不住拍了下桌子，“这什么神仙剧情啊！”
　　易安苦笑一下。是的，她也才发现，她与喻言之间实在是太过巧合。
　　“那你们的关系是新欢还是旧爱？”
　　“这，对他来说是旧爱，但对我这丧失了他的记忆的人来说……”
　　“新欢？”
　　“哎哟，周瑜，你这俩词用得场合很不对好不好，什么新欢旧爱呀！“
　　“那到底是什么关系嘛！”
　　“我小时候被拐子扔在外面，他家里捡到了我，然后我在他家生活过几年，他是大我几岁的哥哥。后来我亲生父母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自己家。再后来……”
　　“什么？”
　　“再后来，我跟他好像那个，初恋来着。”
　　“啊！”
　　“嗯……”
　　“易安，你失去记忆了，这些你都是听他说的么？怎么肯定是真的？”
　　“我有确凿的证据明确知道他没有骗我。况且他也没有理由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一无所有。”易安撇撇嘴。
　　“你有美色啊。”
　　“是吗。”
　　易安对着手机背面徒劳地照了下，却发觉那咬了一口的苹果实在太小，什么也照不出来。
　　“喂！”周瑜拿自己手机对着易安，“照这儿！”
　　手机相机框里映出一个女孩儿的脸。
　　“啊，不要，好丑！”蓦地看到自己的脸，易安赶紧闭上眼睛低下头挥着手。
　　“喂！多美的人儿啊，怎么突然这么没自信啊。”
　　“就是很丑啊。脸好长，眼睛好小，颧骨好高……”
　　“真是服了你。”周瑜掰开易安捂着脸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说，“你这叫美而不自知么。”
　　易安确非毫无瑕疵的那种美女。但温和的一字眉，翘直的鼻子，大小适中的嘴巴，圆中带尖的下巴，与精致的轮廓组合起来有一种惊人的和谐，温柔沉静，自在安然，让人看一眼就很想亲近。尤其是那双纯净灵动却不失平和的双眸，自带笑意，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遥远的忧伤。
　　这不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莫名的揪扯人心。
　　“别看啦，难看。”易安推开周瑜，又伸开手臂用衣袖遮住脸。
　　“喂，你再这样，我可要证明给你看了。”看着易安，周瑜沉沉地说了一句。
　　易安从衣袖里看一眼周瑜，不好。她赶紧放下手臂，双手合十，向对面鞠了一躬。
　　“周大侠请放过。”

　　“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呢？”周瑜问。
　　“这个，不好说啊。”易安挠着头。“他问我跟他结婚啊……”
　　“啊，认识几天就求婚！”
　　“这个，他应该是一直喜欢着之前那个我吧。”
　　“那也得考虑一下你的心情啊。”
　　易安怂了怂肩，苦笑一下。
　　“还是说，”周瑜怀疑地问，“你不会这么快就被人家俘获了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感觉他很亲近。”易安思忖着，“其实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些亲近的感觉。所以，虽然我不记得，但好像直觉上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你答应他求婚了？”
　　“没有啊，这种事怎么可能这么草率。而且，他求婚的对象应该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肯定并不是现在的我啊。”
　　“这件事悬而未决，所以你需要时间处理一下？”
　　“很多时间。”
　　“……”

　　“喂，易安。”周瑜伸出手在陷入呆滞状态的易安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
　　“啊。”易安回过神来。
　　一个不留神，那张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又跳到易安脑海中。
　　他在做什么，有没有看到信息。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回呢。
　　易安又一次拿出手机，没有新消息，失望带着点无力的感觉蔓延。
　　“喂，姑娘，别这样。”
　　易安抬头看着周瑜。
　　周瑜莫名地不开心。
　　“你喜欢上他了？”
　　“好像是的……”
　　“那他呢？”
　　“他——他喜欢的是以前的我，我忘记了的那个人，但我现在，并不是那个人。”
　　“这……”周瑜张口结舌，嘴巴有点干。
　　“哎。”易安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里喻言的短信发呆。

　　可以。我晚上八点到。
　　这还是上次她约他见面时，他回的信息，唯一的一条信息。易安呆呆地看着这八个字，想象着那个人的手在屏幕上打出这些字，字里竟似乎隐隐传来他手上的温度。
　　温度，嗯。温度。带着她穿越人群时，他握着她手腕儿，温度透过衬衫浸透而来。
　　易安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腕儿。

　　“你在想什么？”周瑜轻声问。
　　“嗯……”易安摇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
　　“你还能找回记忆么？”
　　“不晓得……去了小时候所在的越溪，什么也没想起来。”
　　内心那个空洞又开始扩张，而这次的扩张带来的不只是空虚，还有些淡淡的痛。
　　“喂，易安，抬头看着我。”周瑜伸手抬起易安的下巴。
　　“嗯？”
　　“别丧啦。虽然忘记了，但以前的你，也是你啊。他喜欢那个你，也一样啊。”
　　“不一样。”易安摇摇头，“周瑜，我昨天晚上很久都没有睡着，想这个问题，这不一样。我不知道他记忆里的她是谁，我不能假装自己是她。”
　　“其实……”
　　“而且，我也不甘心，做一个影子。”

　　“那就让他喜欢上现在的你，你可以的。”良久，周瑜又说道。
　　“现在的我……只怕已经被那个张晓安覆盖了，他看不到。”
　　这就是跟喻言在一起时，她那隐隐不安的来源。
　　“那你怎么办呢？”
　　“想办法冲出重围呗……”
　　“你没问题的。”周瑜干巴巴地说道。她转过头去，不再看着易安。

　　易安又低下头看着手机上那条消息。
　　至少，这八个字，是给易安，不是给张晓安的。

　　中心医院神经外科乌云惨淡。
　　抱着一沓资料正要去喻言办公室的实习医生文文被旁边导医台的小丹一把拉了过来。
　　“怎么啦，我有事找喻医师。”
　　“我劝你还是等等，喻医师现在心情不太好。”
　　“哎，他啥时候开心过，喻冰山的冷漠、严厉和苛刻我都见识过了，现在已经适应良好，没关系。”说着，文文抬脚又要过去。
　　“那喻医师的怒火你可领教过？”小丹扯住她。
　　“啊——”文文缩了回来，“喻医师生气了？谁惹他生气？”
　　“今天早上喻医师被锁在了病房俩小时。”
　　“哈哈。”文文不禁失笑，“谁这么大胆，敢锁他。”
　　“他昨晚加班太晚睡在了病房，田护士怕人打扰他休息让值班护士在外面锁住了病房，今天早上忘开门了。”
　　“哈哈哈哈。”
　　“你还笑，你没看到，喻医师被放出来的时候整个像个冰霜巨人，经过的地方都给他冻住了。”
　　“然后呢？”
　　“然后今天一上午，已经接连好几个实习医师不论男女统统吃了一口枪药出来，新来的小何医师出来都快哭了。”
　　“哈哈。”文文说着就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你还去啊，不等等？”
　　“没事，喻医师生气百年一见，我可不想错过。”文文扮个鬼脸走上前去。
　　神经外科这些孩子们个个儿被喻言虐出病来了么，小丹不无担忧地想。

　　几分钟后，文文抱着资料出来，一脸失望。
　　“怎么，被虐傻了吧。”
　　“没啊。他没生气啊。”
　　“咦，不生气了，好了么？”小丹向喻言的办公室瞅一眼，“没训你？”
　　“没啊。我觉得他好像只是在走神。”
　　“走神？”
　　“嗯。”
　　“什么表现？”
　　“一个问题，他让我重复了三遍都没听清呢。”
　　“啊……喻医师吗？”
　　“是啊。”文文确定地说，一边思忖着，以前在他办公室走神的可都是我啊。
　　“喻医师今天不太对劲……”小丹思忖着。
　　“喂。”文文低下声音说，“小丹，你不觉得喻医师这样很好么？”
　　“好什么？”
　　“终于像个正常人了呀。”
　　“那倒是。”小丹思索一下说道。
　　“让我蠢蠢欲动呢。”文文眼中泛着光，兴奋地说道。
　　“喂！”小丹小声警告她，“你小心成为全医院公敌。这医院里盯着喻言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以为她们为什么不出手啊，还不是既不想怕成为炮灰，又怕成为箭靶。”
　　“啊，这么可怕。”
　　“哼，女人的嫉妒，那是最可怕的。”

　　晚上九点半，值班的小丹从外面吃饭回来，看到喻言办公室还亮着灯。
　　喻医生忘关灯了？小丹走过去打开门，却见喻言在椅子上靠着，一本杂志扣在脸上。
　　“喻医师？”
　　喻言一下直起身来，杂志从脸上滑落，脸上有些慌乱，他看她一眼。
　　“有事么？”
　　“喻医师还没下班？”
　　“哦，我再查一遍房。”
　　喻言说着走了出来。
　　“神外的病房在这边，喻医师。”小丹看着喻言明显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提醒他。
　　“哦。”喻言站住，挠了下头，转过身向小丹指着的方向走去。
　　这喻医师今天确实反常得很，看着他脚步飞快地向病房走去，小丹默默地想，他这是在想什么呢，病人现在差不多该睡了吧？

　　十点钟，喻言走出神外门诊楼，向医院大门走去。
　　这么晚，只能在这边休息了。
　　走到公寓楼下，他顿了顿脚步，又折回了医院，取车，开了出来。
　　到那边就很晚了，她肯定已经睡了，不会见面，没关系，他拿了东西就走。
　　红灯路口，喻言不经意间看一眼副驾驶，那个人在座位上睡着的样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他闭上眼睛，想让那缕烦躁过去，脑中却又映出昨天早些时候她躺在床上轻笑的脸。
　　绿灯，喻言不由地加快了车速。

　　将近十一点，在书架旁坐着看书的易安被开门声惊到，看到喻言的一瞬，等了一晚上的焦灼感释放下来，神经又因为他的突然到来绷紧。
　　打开门的喻言看到她显然有些惊讶。
　　“这么晚才回来。”易安不起身，低下头，翻了一页书。
　　“还没睡？”
　　“嗯，一会儿再睡。”
　　喻言没再说话，走进了自己卧室。
　　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换洗衣服走进了浴室。
　　易安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继续翻着手里的医学杂志，但听着浴室的水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还在不开心么，我发的信息也不回。

　　很久，喻言从浴室出来向卧室走去。
　　“我睡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易安应了一声，“晚安。”
　　这就睡了，什么话都不想说？
　　易安心里怅然若失。但总不能去敲人家卧室的门……
　　她正要起身，却听到门响，赶紧坐下继续摆出看书的架势。
　　喻言走出卧室向书架走来，在易安旁边的一列书中翻了下，拿出一本，向沙发走去。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在书架旁看书，很久没有人吱声。
　　又过了一会儿，喻言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又换了一本，站在书架旁翻着。
　　他的阴影落在易安手中的书上，身后淡淡的沐浴液清香，与自己身上的味道一个样。
　　“喻言，你挡到我了。”易安轻声说道。
　　“嗯。”
　　阴影继续盖在易安的书上，喻言并没有动地方。
　　“喂，喻言。”
　　易安在座椅上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洗过的头发还没干，几绺头发贴在额前，眼睛专注地看着书，不看她。易安心跳有些乱，转过身来，向沙发走去。

　　交换了位置的两个人，又各自看了会儿书。终于易安有些支撑不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她把书放下，向卧室走去。
　　“我睡了，晚安。”
　　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慌乱。
　　易安继续向卧室走去。
　　“喂。”他走了过来。
　　“你不能睡。”他挡在她前面说。
　　“怎么了。”易安抬起手揉揉眼睛，看着他。
　　“客厅灯开着，一个人看书浪费电。”他扭过头去，不看她。
　　“啊。”
　　“住在别人家里，要有自知之明。”说着，他把手中的书放到她手里，“看完这本再睡。”说着推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拿过易安放在茶几上的书。
　　易安在沙发上坐着，呆呆地看着行为极度孩子气的喻言。
　　“喻言？”
　　“嗯。”
　　“我昨天发给你的信息收到了吗？”
　　“嗯。”
　　“那为什么不回我……”
　　“又不是问句。”
　　易安给一口噎住，她郁闷地看他一眼，他依然头也不抬。她站起身想绕过茶几走出去，却被喻言按住手臂。
　　“喂！我要睡觉了！”
　　“不是说了看完这本书么。”
　　“我不看了，要睡了。”
　　“我有问题要问你。”
　　“问吧。”
　　“你坐好。”他拉着她的手，力道之大，无法摆脱。易安只好坐下，他才放开她。
　　“好了。说吧。”易安在沙发上坐定，面向着茶几说道。

　　“我在越溪问你的问题，考虑好了么？”良久，喻言才问道。
　　“还没有。”
　　“是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考虑范围内？”他的口中突然有了些讽刺的意味。
　　“是啊！我昨天去相亲，那个人不错哦，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易安被他口中的讽刺意味激恼，转过身来看着他，故意说道。
　　“是么？什么样的人？”喻言不在意地说道。
　　“温文尔雅，仪表不凡，待人周到，可有礼貌了。”
　　“呵。只看表象，这样的男人肯定是看上你年轻貌美，心怀叵测，你还是小心些，离他们远远的。”
　　“人家怎么就心怀叵测了。”
　　“反正相亲的男人就很奇怪，真正优秀的男人还用得着相亲么。”
　　“喻言你太不可理喻了！”
　　“才见一面就这么护着他，你才不可理喻。”
　　“你——不跟你说，我要去睡觉了。”
　　易安说着，大步走了出来。
　　“喂！”
　　他站起身跟了出来，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进怀里。
　　“喻言，你——”易安试图挣脱他。
　　他一手扣住肩，一手横在腰上，抱住她。
　　“张晓安是我的，你不能喜欢别人。”
　　他伏在她脖颈后，急切地说。
　　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被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易安一阵沉迷。
　　她闭上眼睛，真希望自己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他的拥抱，可她心中那个空洞窃窃私语着，喃喃自语着。
　　你不是她，你不是。
　　“喻言，我不是她。”
　　“你就是她。”
　　“喂，你看着我。”易安睁开眼睛，把自己拉离喻言，让他看着自己。

　　“喻言，我不是她，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喜欢你什么样的表情，会怎样跟你说话，会怎样拥抱你。你太想念她，才会发现不了我们的不同。”
　　“终于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只是她的一个幽灵，你在我身上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那时候你会失望，会绝望。我不希望这样。”
　　“我也不想做一个影子，做一个幽灵。我是易安。”
　　“我希望你喜欢的，在意的，是我，现在的我。”
　　“重新认识易安好吗？因为我可能今生都无法再还给你一个张晓安。”
　　易安的眼里渐渐充满泪水。

　　喻言看着易安，那双眼睛里是清楚的惶惑和挣扎。
　　他没想到她的心里有这样的挣扎。他很想告诉她，这些天来，他心里想着念着的，是现在的她，有着张晓安的笑脸，张晓安的机灵聪慧，张晓安的温柔明朗的她，继承了张晓安的一切，却又悄然长大了的她。
　　但她无法知晓这些。
　　是自己太急切，太害怕失去她。而她才刚认识他几天，记忆的空缺让她无法接受他太过炽烈的感情么。
　　好，那就等她发觉，等她可以承受。

　　“可以。”喻言退远些，说道，“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易安睁开朦胧的泪眼看着他。
　　“我要做你男朋友……”喻言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啊。”易安低下头轻声说，“这个可以。”
　　“省得你再去相亲。”
　　“我没有去相亲。”易安抬起手擦擦眼睛，“我胡说故意气你的。”
　　“哦，气我，这确实是张晓安绝不敢做的。”
　　“那是她小，我可不怕你。”
　　“好吧，那我今天领教到一点了。”
　　“以后还多着呢。”
　　“是吗？我很期待。”喻言摸下易安头，“去睡吧，你早就睁不开眼了。”
　　“嗯，晚安。”
　　看着易安走进卧室，喻言发觉，她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啊。
　　明明感情已经如此深沉，却必须压抑吗。这真的很难，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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