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日常

　　周木匠到家的时候已戌时三刻了。家里只有自己和郑氏的屋里亮着灯。平时季氏的屋里肯定是点着灯的，便是睡了也会留个小灯，小桃还时不时的加点灯油，就怕起夜或孩子醒了碰着摔着了。
　　周木匠正奇怪，郑氏在屋里听到声音，嚎叫了一声跑出来了。
　　“他爹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周木匠让郑氏吓一跳，本能的后退。郑氏一阵风似的本想扑周木匠大哭一场的，没想周木匠躲了。郑氏猝不及防的没稳住一下摔地上了。
　　“嗷，痛死了，姓周的你躲什么躲！”刚才是假嚎，现在是真哭，痛了！
　　周木匠回过神来赶紧把人扶起来。
　　“你冷不丁的又哭又嚎的冲过来，到底怎么了？”
　　周木匠一问，郑氏又嚎起来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当媳妇竟然打男人和婆婆啊！”
　　周木匠细问，郑氏只是干嚎。周木匠正着急，周仁和他的通房名叫玉莲的出来了。
　　周木匠正干着急见了周仁忙说：“赶紧把人扶进去，进去再说。”
　　周仁杵着没动，玉莲上前扶郑氏。

　　进屋后周木匠忙问：“怎么回事？”
　　周仁和郑氏副气愤不已的样子，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到底怎么了嘛？周木匠着急：“玉莲你说！”
　　玉莲战战兢兢的看了看郑氏母子，见两人没吱声才说：“少爷想娶二房，夫人和少爷让少奶奶拿钱。少奶奶不肯，还打了夫人和少爷。少奶奶带着下人走了。”
　　玉莲的话意思有点多，周木匠反映不过来，好半天才问：“老大要娶二房？老大要娶你？”
　　玉莲赶紧躬身脑袋垂着：“奴婢什么身份，哪配啊？”
　　周木匠问：“不是你还是谁？”没见着儿子身边还有其他女人啊！
　　玉莲脑袋垂得更低：“奴婢不知。”

　　她哪不知，她知道得很，只是不敢说。玉莲是家里过不去眼看都要饿死了，才被卖了的。头一个主家是个商户，不过主子们都读书识字都是规矩人。后来那家大少爷中了进士一家子搬到京城去了。玉莲那时还不叫玉莲，叫小莲，她只是个打杂的丫头，进京这么好的事当然轮不到她，就被卖了出去。
　　季氏买了她后调教了了半年，等生下儿子后就让她伺候周仁。同时许诺等儿子大点四五岁的时候，就让她生个孩子，不管男女都帮她养大，若是儿子还能读书识字，这么一来她的下半辈子也有依靠了。
　　玉莲也看不上周仁，不说别的，文不成武不就的。考试考了十几年没考不上，考不上也不说找点事情做做。不说别的，跟着爹周木匠学做木匠也是一条活路吧。人家就不，嫌弃木匠不体面。却不想他就是靠着亲爹做木匠才能读书的。
　　郑氏更是没谱，几十岁的人却没个成算，克扣了全家人让儿子读书考试，却不督促儿子学习。真当自己儿子是天才不学都会？之前主家中了进士的大少爷那读书辛苦极了。反正她到周家几年，就没见过周仁摸书。
　　就这样子的还想娶二房？玉莲心中鄙视！

　　周木匠脑子转不过来，儿子不娶玉莲娶谁？不对！玉莲本就是他的人，还娶什么娶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娶哪家的姑娘？怎么勾搭上的？人家知道你已经成亲有孩子了吗？”
　　周仁看看郑氏，郑氏也有点心虚撇开头。周仁只好自己说：“就是镇上开点心铺子的余寡妇。”
　　周木匠一听“余寡妇”，立即火冒三丈！这个余寡妇他认识，应该说不认识她的人没几个！余寡妇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名人，只是名声不好！

　　余寡妇说来也是苦命人，成亲半年男人就死了，没留下一男半女。婆家也厚道还了嫁妆让她回去了。可是娘家嫂子却想把她嫁了，嫁就嫁了还想扣下嫁妆，找的人也是够当余寡妇的爹，还不是正房，说得好听是二房，其实就是妾。她嫂子振振有词，二嫁的还是克死丈夫的，能有人要就烧高香了！
　　余寡妇当然不干，当即带了嫁妆离了娘家，只说“初嫁由娘，再嫁由己”，自己不能由嫂子胡乱嫁了。
　　此时的余寡妇还是令人佩服的。有热心的帮着物色人选，还有的说再嫁也不知会嫁个什么样的，干脆不嫁了收养个儿子得了。有那嫁妆买几亩地或者做个小本生意，日子都能过下去，等儿子长大了好日子就来了。
　　只是余寡妇没有再嫁也没领养孩子，却真的开了个铺子卖点心。开就开吧，开了铺子也能嫁人或是养孩子。
　　可是时间长了，左邻右舍的就发现不同了。铺子生意不大好，点心味道不好还不新鲜。余寡妇也不着急，有人帮着出主意她也爱搭不理的。慢慢的大家就发现不对了。铺子生意不好，余寡妇的吃穿用度也不差呀。哪来的钱？嫁妆有那么多经得起这么耗吗？
　　如此一来有那好事者就留意起余寡妇了。还真的发现问题了。
　　余寡妇的铺子前的是店面卖点心后头是院子住人！铺子里经常有男人出入，还是晚上来！这么一来大家还不知道吗？
　　就是个暗娼吧！
　　余寡妇娘家嫂子来闹过不过被余寡妇骂走了，余嫂子便说跟余寡妇没有关系老死不想往来。余寡妇也不在意，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周仁竟是想娶这样的女人当二房？
　　周木匠不敢相信的问：“你要余寡妇？你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还是你早跟她有……”周木匠说不出口，又转头问郑氏：“这事你知道不？”
　　郑氏说：“知道。”
　　周木匠不可思议：“知道？知道你还在答应？以前你可没少骂余寡妇啊！”
　　郑氏说：“那都是那些人嫉妒余氏有钱诋毁她的，她是本份人！”
　　周木匠说：“本份人？本份人她哪来的钱？她的吃穿比儿媳妇还好！”说到儿媳妇，周木匠又问：“季氏去哪里了？”
　　这个郑氏有理：“季氏不孝，你看她嫁进来几年，可是管过仁儿，可曾孝敬过我？仁儿娶二房也是为了伺候我！她竟然发疯打人！”
　　周木匠不信，季氏冷淡是真的，不过打人不可能？除非……
　　“就为了娶二房？你们可曾说了娶的是谁？”
　　郑氏说：“还不曾说她就发疯了……”
　　“不可能，季氏是斯文人，你都说了她不管仁儿，便是要娶二房，她最多说几句怎会打人！”
　　郑氏和周仁对视一眼又转开。
　　周木匠大怒：“玉莲，你说！”
　　玉莲吓一跳，脱口而出：“夫人让少奶奶拿钱娶二房，少奶奶不肯，少爷和夫人就自己去少奶奶屋里拿！”
　　“……”
　　周木匠气得说不出话来！什么自己去拿？人家不给就是不给的意思，自己去拿就是去抢啊！
　　抢元配的钱娶二房？这是人干的事吗？周木匠气得直哆嗦。
　　郑氏见周木匠这个样子有点害怕，连忙扶他坐下：“他爹你怎么样了？缓缓气啊。玉莲你个死人不晓得倒杯水来啊！”
　　玉莲赶紧倒了水来，郑氏喂他喝下。

　　周木匠喝了水缓过气来，就对郑氏说：“把钱拿出来都给我。”
　　郑氏愣住：“给你做什么？”
　　周木匠：“我要娶二房，你这混账娘们我不要了！”
　　屋里人听到周木匠的话都愣住了！郑氏最先回过神来：“姓周的你个王八蛋，你竟敢娶二房，老娘跟你拼了！”
　　平日里郑氏没少在周木匠面前耀武扬威，那是周木匠让着她。这会儿周木匠不想再让了。周木匠推开郑氏自己去找钱。郑氏想拦可是拦不住，周木匠拿了钱揣怀里去了东厢房，他的工具和一些材料就堆在哪里。郑氏在外头使劲拍门，周木匠铁了心就是不开。
　　“再闹就带了休书回你娘家去！”
　　郑氏听了直挺挺倒了下去。周仁和玉莲赶紧扶住。
　　玉莲说：“少爷赶紧请个大夫来啊！”
　　周仁说：“钱都没有怎么请大夫？”
　　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眼郑氏，还好郑氏昏了，不然听了得多寒心啊！郑氏最是偏爱周仁的。
　　玉莲只好说：“先请来再说，要是老爷不给钱，我还有点首饰！”周仁才去了。
　　玉莲轻轻放下郑氏，拿了个冷帕子敷到郑氏脸上，郑氏缓缓醒来。
　　“夫人，少爷请大夫去了，奴婢扶您上床躲着。”
　　郑氏不太清醒被玉莲半拖半扶的扶进了屋。玉莲脱了郑氏的外衣外裙让郑氏躺下，盖好被子。玉莲安置好郑氏，想了想，摸了几个铜板到门口招了两个半大小子，一人给了两个铜板让他们去通知周娟和周小妹。这么大的事，玉莲有些害怕，让两个姑奶奶回来劝劝。

　　周娟得了信就往娘家赶。
　　周娟到的时候，周仁已经抓了药回来，玉莲在煎药，药钱是周木匠给的。周娟看了看郑氏，郑氏还睡着，就去和玉莲煎药，顺便问问具体情况。送信的小子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是周家打成一团乱成一锅粥了。
　　玉莲看了全程，跟周娟一五一十详细说了。周娟了又羞又气，这都什么事了！真不想管又不能不管。
　　“爹，你真要休了娘？”
　　周木匠叹气：“一时气话罢了，哪能真休？只是不能由着你娘了，你哥也得管管了。”
　　周娟心说，早该管了，要是早些管束，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周娟便说：“爹，我走的急，家里也没安排好。灶下还烧着火，走的时候团团还睡着现在该醒了。我先回去一趟，把家里安排好了马上回来。”
　　周木匠：“不急，安排好了再来，你妹妹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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