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将上下而求死

　　直到入夜，御医们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楚裕把所有的御医留在了宫中，那些只能打打下手的使唤医生关进了刑部大牢，什么时候贵妃病好了，什么时候出来。要是贵妃好不了，他们也不用出来了，连御医都会被送进大牢。

　　林子眠作为皇帝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得到特殊待遇，是唯一一个开开心心走进大牢的人。

　　这次关进来的使唤医生一共有一共有十个，都是那日跟去承乾殿的，没去的一些都平安无事。

　　他们的待遇和大牢的其他囚犯们不同，刑部的人也知道这一回龙颜大怒送来的人，没准过两天就又出去了，也没有亏待他们，挑了一些比较干净的牢房将他们关进去，伙食也比一般犯人们好，和狱卒们吃一样。

　　林老爷一收到大少爷入狱了的消息，立马叫林瀚之商量对策，拍板决定去找许承安先把事情原委问清楚。赶到许府，府上下人说许大人约莫要再过两个时辰才会回府。

　　林瀚之可等不了整整两个时辰，便说道：“爹，不如先去一趟刑部大牢？”

　　大楚的监狱，只有天牢不允许探监外，其余的哪怕刑部大牢，也允许亲眷探望。

　　死刑犯也是不允许探监的，赶去刑部的路上，父子俩人就担心林子眠一不小心犯了死罪。所幸到了之后，狱卒和气的把二人带到了林子眠所在的牢房。

　　林瀚之以为自己会看到哥哥抱着膝盖坐在草席上，眼圈通红，泫然若泣的样子，看到他们来了，说不定还会扑上来大哭一场。

　　结果这间牢房，有椅子有桌子有床，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床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也就是稍微简陋了一些，根本不像牢房。

　　林大少正捧着一碗红烧肉美滋滋地吃着，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看起来过的十分舒坦。

　　见着老爹和弟弟后，他擦擦油光发亮嘴巴问：“你们怎么来了呀？”

　　林老爷看见他这副样子之前的心疼焦急全都不见了，反而一股怒火涌了上来。

　　“逆子！你犯了什么罪，竟然被关进刑部大牢！”

　　林子眠放下碗筷，把事情始末复述了一遍。

　　林瀚之听后，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这事既然是皇上下的令，那么哥哥就暂时无法出来，要么等到贵妃苏醒，要么等到皇上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迁怒了，做错了。

　　第二种显然是不可能的，天子说出的话，就算是错的，也必须得变成对的。

　　现在怕的就是，万一贵妃红颜薄命......

　　“哥，我们会回去想办法的，”林瀚之十分心疼，哥哥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苦。

　　林老爷嘴上不说，眼里还是流露出了和小儿子一般的情绪。

　　反而是林子眠在安慰他们：“没关系，我这边挺好的，能吃能喝，就是小了点，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林瀚之见哥哥“强颜欢笑”的样子，咬着牙走出牢房，塞给狱卒一张千两银票，说道：“哥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大人帮忙打点一下。”

　　狱卒盯着这张银票眼睛都这直了，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量的银子，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烫手的把银子还回去：“使不得使不得。”

　　林瀚之以为给少了，又加了一张。

　　狱卒哆哆嗦嗦的拒绝了，这位可是上头吩咐过的，他哪敢收银子。

　　林瀚之只好收回了银票，心想看来得想想其他办法，哥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起码也得让他过得舒服一些。

　　林老爷又叮嘱了几句，才和小儿子一同回府。

　　见老爹和弟弟离开了，林子眠又捧起了碗，总不能饿着自己。

　　在他们来之前，狱卒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大牢里真有红烧肉，味道还不错。

　　吃的小肚子都有些鼓起来了，林子眠才想起来，他刚才忘记让瀚之给他带些话本解闷，也不知道下次他们什么时候能来，想着想着，就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只以为是狱卒查房，翻了身继续睡。

　　楚琰阻止狱卒上前叫醒林子眠的行为，反倒是把油灯熄灭了，牢房暗了下来，见他皱着的眉微微松开，低声吩咐道：

　　“待他醒来，多点些灯。”

　　刘永连连应声，感慨幸好这回狱卒聪明了，见这位爷被关了进来，一方面来通知他，一方面好好清扫了牢房。

　　楚琰在得知他的皇帝侄子大发雷霆，将不少人关进了牢房时，还不以为然，直到听见刘永说林子眠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才放下手中的笔。

　　“嗯？”

　　刘永胆战心惊的又重复了一遍：“林大人也在其中。”

　　这事和他无关啊，不是他让人关进来了！刘侍郎的内心在哀嚎。

　　“去刑部。”

　　楚琰本打算的是直接就把林子眠带出来，也不担心真实身份暴露，他相信子眠是不会因为两人身份这点小事，就和他断绝往来的。

　　但在看到林子眠睡的那么香，突然觉得，不如就让他在此处好好休息两天。

　　眼下的青黑，他是着实觉得碍眼，等两日后再找个理由放出来也不迟。

　　*

　　林老爷回府后，让小儿子去许府找许承安，自己则是跑到了陈府，准备问问贵妃娘娘他爹。

　　陈府也是一片愁云，陈安更是唉声叹气的说：“容儿她从小就要强，要不是她病了这事闹大了，我兴许还被蒙在鼓里。”

　　林老爷急了，问题是现在他儿子因为这是被关进大牢了。

　　“子眠前些日子进了太医院，今日在宫里见着贵妃娘娘了。”

　　陈安忙问：“那容儿病情怎么样了？”

　　林老爷面无表情的说：“子眠只说昏迷不醒，也因为这样，他和太医院的一些大人们被关进了刑部。”

　　陈安这下知道林老爷今日登门造访的目的了，苦着脸说：“容儿若是昏迷不醒，我也没有办法，至少也得等容儿醒了。”

　　皇帝宠爱的是陈容，而不是他陈安啊。

　　林老爷还未开口，就看见陈夫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便告辞了，陈家这里，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瀚之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许承安在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去求肃亲王，结果连面都没有见到。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林氏父子二人祈祷了一晚上，希望陈贵妃的病赶紧好，好不了也至少醒一下，把林子眠放出来先。

　　可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噩耗，贵妃娘娘的病更重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薨了。

　　林老爷站都站不稳，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备轿，去肃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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