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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二十三
到最后,章飞月竟然走得比王琦还早。
章则没来接她,只是天气渐渐潮湿了,因而催促着章飞月早些过去。
嘈切历来是清楚章家商路的,一切便包在他身上。他租了船,又联络了马车。默默也是个手脚灵便的,三两下便替飞月把行李收拾好了。
窗户上贴的纸花给撕了,床榻上的帐子拆下来,叠好收回去。香炉里的最后一点香也燃了灰。与王老太太客气地请辞过后,飞月又前去跟王谦郑重道了一声谢。
去江南山远水远路迢迢。章飞月一路晕船晕得要命,默默喂了一丝姜到她嘴里,这才缓和一些。
他们一连在水上漂泊多日,等船靠岸,已是数日过后。刚下船,便见几个章则身边的手下躬身朝她见了礼。而在下人们中间,又站着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
他同样是习惯了面带笑影的样子,但这分笑,又与王琦不同。
王琦笑的时候,章飞月一方面觉得他难以捉摸,另一方面又带着一种信赖。她觉得他就是那股飘飘然的少年气,有什么不变,总归是叫人安心的。
而此人的笑容,更似一种成熟的沉稳。
船还未靠岸,章飞月立在船头,便已与那人对上视线。
他穿着一身白衣,带子上有金丝边的花纹,清雅中不失贵气。他也不躲避她的打量,大方而坦荡地回望向她。
等船靠岸,章飞月在嘈切开路之下踏上岸。那群手下随即拥上来嘘寒问暖,个个都关怀备至。而那个陌生男子却站在一圈人外头。
章飞月一一回应他们,视线却时不时落到那人身上。
默默会意地侧过头去,甩给了嘈切一个眼色。嘈切当即咳嗽两声清了喉咙,问:“你们可莫怠慢贵人,失了我们章氏的颜面。这位是——”
他们做生意的,平日礼节自是没那么周全的。经嘈切一提,这时候一人才拍拍脑袋,懊恼道:“哎,你瞧我!这位是……”
还未说出口,那人自行代劳,看样子,也不是个过于拘束的。
他道:“某不过在生意上与章老爷来往过几次,不足挂齿。此番有幸,能得章老爷点头过来为小姐接风洗尘。章小姐,翁某久仰了。”
嘈切听闻这话,立刻明白了此人来历,垂头到章飞月身后低声道:“这位是江南这边数一数二的富商翁家的少爷,将来翁氏的话事人,与咱们老爷也相识相辅多年了。”
他说得仔细,然而,章飞月却并没有听进去几句。
她已愣了许久了,自从听见那人说出他的姓氏之后。
“翁,”章飞月双唇翕动,慢慢地张开又闭拢,她听见自己问了这么一句话,“你说你姓翁?”
穿越来到《做女主精彩不停》这本书以后,章飞月的日子过得要多悠闲有多悠闲。比起其他穿书者来说,她实在是太舒服了。
大多人穿书以后都得为了活命以及生计奔波,而章飞月,一来她的结局圆满,毫无性命之忧,二来她家境富裕,也不需担心没钱花。比前世自在多了。
作为一个人生赢家。章飞月的结局里,她还嫁了一个又有钱又年轻力壮的夫君。
那就是翁少延。
毫不客气地推开门,丝织的水红色裙摆拖在地上,她快步穿过外屋。章飞月走进去时,章则连忙从桌上抄起一本《论语》,有几分心虚地假装读书。
章则会读书一事本就漏洞百出,但章飞月偏偏不急着戳穿,反而耐心地盯着他看。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章飞月才慢条斯理开口:“爹,你这书拿倒了。”
“哦!哦!”章则手忙脚乱,连忙把手里的书翻转过来,强词夺理道,“不愧是圣人言,正着读与反着读都是这么有道理呢!”
章飞月懒得与他嘴贫,问:“父亲,你叫那姓翁的过来接我,接下来还特地让他陪着我在城里转转,是何用意啊?”
章则从书后面露出半张脸来,他笑起来:“乖女儿,不是爹瞎操心,你看,你也这个年纪了。又不可能真的嫁王家人。嫁了的话,你和你姑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好。反正你也搬出来了,爹这不是想着,为你往后的日子做打算么?”
“父亲!”章飞月撑着额头道,“你啊,尽想着将我推出家门去!”
“哎哟喂!姑奶奶,父亲哪敢啊!父亲巴不得你一辈子留在家里陪着爹呢!”章则哭丧着脸道。
正合我意。章飞月心里这么想。
但是,章则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与翁少延才头一回见面,那么抵触倒也不,顶多就是不熟悉罢了。
“不过啊,心肝啊,”章则看出女儿迟疑,立马趁热打铁,“我都拜托了人家,你就施舍个面子给爹,好不好?就当是为了咱们两家生意往来,你们只不过出去走走,往后不也方便?”
也是,生意还得做。再说了,她刚来此地,南方小城,山美水美,肯定是要到处转转的。谁带着不都一样?
再说了,万一他们俩真的成亲了呢?
呃,这个场景,感觉还怪难想象的。
章飞月又打听了一番,翁少延是翁家老幺,兄长们都已娶妻。就连翁少延他父亲,章飞月也问过了,儿孙满堂,老妻健在,总而言之,符合原著中与章飞月成婚的那位只剩下了翁少延。
他比章飞月年长好几岁,与先前章飞月在王家遇上的那些个混世魔王全然不同,待女子体贴入微,当真是君子世无双。
章则在江南四处都有房产,这件事,直到章飞月过来后才知道。
从前翻看那几本姑母那儿的账本,那还是前几年的,就有些数字令人触目惊心了。
没想到如今更加令人大跌眼镜。
一整座院子里只住着两位主子,一个是章则,另一个便是飞月。
章飞月为自己父亲的大手笔感到震惊的同时,也顿时感到自己未来光明。
从前,章则这些商路上认识的狐朋狗友便对他的宝贝女儿充满兴趣。这下来了,更是拉着她这里赴宴,那里吃茶。
在一间酒楼里,她与翁少延再次会面。
酒宴里燃着卵黄色的灯,光线四溢,侵入屋子,如温水将四处填得满满当当。
翁少延坐在里头的座位,原本倚在椅背上,听见声音,立即起身来迎接他们。
章飞月走在父亲身后,颔首与诸位叔伯打了招呼,轮到翁少延时,便只是微笑着轻轻点头。
翁少延也勾起唇角,开口主动道:“章小姐近日可好?”
“好。”章飞月答,她低头,在灯火下渗出几分乖巧的假象。
却说这江南的鱼着实好吃。肉质鲜美,腥气全消,沾上醋与糖,口感竟还有些清爽。
章飞月头一次试,眼前一亮。只可惜那道鱼离她有些远,她也不能取得太多,只能眼巴巴瞧着,偶尔伸一伸筷子。
正发着呆,周遭人都忙着相互敬酒。一个小盘子忽然望飞月跟前推了推。
她抬头,看到翁少延飞快地抽回手,不被任何人察觉地重新回到应酬中去。
那是一碟子鱼肉。方才翁少延给她夹的。
这种场合,他居然能观察到她爱吃鱼。他这么帮她,虽没被人发现,但亲密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的。
章飞月捏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好久,她还是将盘子推了回去。
鱼肉,她也再未动过。
后来,他们还一块儿出行过。
这座南方水城最时兴的是坐船。在一叶小舟上相对而坐,一路上,翁少延身后的女婢动不动就因自家公子的一举一动心动脸红,而章飞月则始终内心毫无波动,索性看两侧来往的船只。
他们不知不觉就飘到了美景斐然的山涧里。
翁少延很健谈,一路上一直说着话,从未让气氛尴尬过。这使章飞月省了不少事,但同时,她也觉得有些负担。
山顶如羞涩的少女,若隐若现隐匿在云霞之中。船上烹煮着一壶茶。翁少延问:“翁某听闻,章小姐与父亲常年见不到面,只能投奔至已外嫁的姑母家。平日是否也会觉得孤单呢?”
“孤单……”章飞月微笑,“倒是不曾。翁公子呢?年纪轻轻,便能替家中料理生意,看样子,过往定然不一般吧?”
翁少延也笑,爽快答道:“不。也没什么不一般的。不过是总想着要赶上兄长们,不知不觉,便已做到今日这般地步罢了。”
他也不容易。
这么想着,两人又多聊了几句话。你来我往,也熟稔了许多。
章飞月顿了许久,又问:“那么,关心我,恐怕也是一桩生意罢?”
翁少延不慌不乱,喝了一口茶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的。”
“是么?”章飞月知道自己猜中了。
“生意的这一环,对你,对我,都是利大于弊,不是么?”翁少延为她也倒了一杯茶,“再说了,我对章小姐,也并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若是此时出现更有钱的富家小姐,公子会扭头就走么?”
“何苦问这样的话?”翁少延撑着桌子抬起一双眼,他笑道,“对章小姐而言,若有更合适的人选出现,那翁某也定会自觉告辞的。”
章飞月不知该称他是厚颜无耻,还是精于算计。只能说利益至上是商人本性,她与他不过鸡同鸭讲。
她身子后仰,吩咐嘈切叫船夫回程。
河面上还有其他船。船掉头时,章飞月撑着下巴张望四周。他们的船与旁边那艘几乎相触,桨一拨,略颠簸几分,对面舟上人看过来,而飞月也看过去。
她一时失语,翁少延发觉她的异样,随口问:“认识的人?”
章飞月摇头,随后又点头。
是化成灰也认得的人。
见到她的反应,顾潜之冷冰冰的神情愈发阴沉了下去。他问:“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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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人面桃花相映红,虽然都是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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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