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无我

　　“道长，道长……”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个丫头青儿。

　　“不知道青儿姑娘叫我所为何事？”符桃一板正经。

　　“昨天夜里，我遇到鬼了！”青儿一脸焦急，“幸好有道长所赠的黄符，我和我莲儿两人才幸免遇难……莲儿你也见过，就是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位。”

　　符桃点了点头，“昨天我便见你和那位莲儿姑娘印堂发黑，身上阴气环绕，果然夜里他就找了来！”

　　青儿一听，立马问道，“他？道长知道了这是什么妖怪吗？”

　　符桃笑道，“那还得靠青儿姑娘将所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青儿犹豫片刻，半响，说道，“您想问什么？”

　　钱袁氏曾是绣房的绣娘，绣品十分出色，也是因为如此被钱家发现，成为了钱家少奶奶。然而钱袁氏进门后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钱夫人似乎很是嫌弃钱袁氏的出身，不仅不可以再去绣房，就连出门都不行，仿佛是被软禁了一般。

　　钱袁氏有苦说不出，只能每日去花园散心，也不知是怎么了，有日就突然掉入了池塘，救醒之后钱袁氏不仅害怕水，甚至连花园也再也不去了，终日把自己锁在房中，连每日早上去婆婆房里的敬茶都经常借故不去。

　　再然后就是怀孕，生产，钱袁氏生产的日子本来是年后，没成想居然早产，也是可怜，难产而死。

　　“那孩子呢？”

　　青儿叹了口气，“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跟着少夫人一起进的棺材。”

　　姜白和符桃听了都默然，女子生产，向来都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一尸两命，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青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最可气的是少夫人死了头七还没过，夫人就嚷嚷着要给少爷找继室了！”

　　“你说什么？”符桃大惊。

　　“是真的，夫人当时都准备让钱管家再去绣房看看呢！”

　　“绣房？你的意思是这个继室也要从绣房里找？”

　　青儿点了点头，符桃若有所思，“老夫人既然这么嫌弃钱袁氏的出身，怎么会再从绣房里给自己儿子找继室呢！”

　　“少夫人当时能嫁给少爷，也是夫人做的主呢！”

　　“什么！”符桃再次震惊，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慢慢解开面纱，“你是说钱袁氏嫁进来，你们夫人是同意的？”

　　“自然，主母若不答应，少夫人又怎么可能进门呢？”

　　符桃点了点头，略思索片刻，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钱夫人的尸体最先是你发现的是吗？”

　　青儿没料到符桃还记得这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钱夫人的尸体你见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当时太过害怕，没有仔细去看，就知道有个人泡在水里。”

　　“你们夫人一般出行应该都会有人服侍吧，怎么会一个人掉到湖里却没人发现呢？”

　　“不知道，估计是那鬼把人给支走了吧，我又怎么知道！”说着，青儿似乎很是不满符桃的追问，说道，“你问这么多什么意思嘛，我只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而已。”

　　符桃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那个元冲道士是你们二老爷介绍的？”

　　“元冲道长？……啊，是的，二老爷不管家里的事，经常在江湖上到处跑，自然是朋友众多。”

　　符桃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少爷经常不回家吗？”

　　青儿想了想，道，“以前还是经常在家的，好像少夫人进门后回来的就少了……少爷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少夫人吵架，还不如不回家呢！”

　　青儿也是敢说，符桃心里对这个小姑娘有多了点好奇。

　　“其实少夫人真的很好，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人，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青儿很是伤心。

　　“青儿，你知不知道你家少爷是怎么死的？”

　　青儿一愣，半天才摇了摇头，“不知道……少爷是被老爷发现的，我们下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确实是在你们少夫人的房间死的吗？”

　　青儿点了点头，“是。”

　　符桃没再说话。

　　送走了青儿，符桃一脸沉重，“姜白，我觉得我差不多弄明白了。”

　　一旁的姜白正听的云里雾里，听到符桃这么说，喜从中来，“是不是意味着用不到我的元魂了？”

　　符桃没有理他，道，“走，去会一会我那个多年不见的‘好’师兄！”

　　两人一路来到了钱家给元冲安排的居所。

　　“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住的，还带小院子！”元冲住的地方是钱家的一个偏院，院口还有一位道士模样的人看守着。

　　“你好，我乃元冲道长的同门师妹，有事请见，麻烦通报一声，谢谢。”

　　院口那小道士赶忙行礼，“师叔稍等片刻！”转身就进了内屋，不到一会儿，就跑了出来，“师叔，不好意思，我们师父正在修炼，请择日再来。”

　　修炼！在这个地方还能修炼？符桃心里暗自讥讽了一番，表面上则是一副风轻云淡，缓缓地点了点头，“真是太不巧了，不过没关系，我就几句话，在这门口说也无妨。”

　　说着，符桃便清了清嗓子，仿佛是用上了狮吼功一般，叫道，“元冲师兄好久不见，都说同门情谊，这一见着实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好多事……不知道师兄可还记得当年在无相崖的时候，师父给我出题……”

　　符桃正说着，内屋里突然跑出了一个小道士，远远的就开始喊道，“师叔，师父请您屋内详谈！”

　　符桃一脸得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旁的姜白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

　　“符桃，戏有点过了！”

　　“是吗？”看到姜白的表情，符桃正了正衣冠，勉强的控制了一下自己。

　　一进屋内，就看见正中央坐着一位灰白袍道人，怀里抱着一把拂尘，正闭目养神，旁边还站了两个小道士，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引他们进来的。

　　见二人进来后，元冲挥了挥手，两个小道士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瞬间，屋内就暗了下来。元冲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符桃，道，“不知师妹找我所为何事？”

　　符桃冷笑，“自然是来拜见师兄罢了！”

　　“我早就听闻师妹当年飞升失败，近几年江湖上也鲜少听见师妹的传闻，还一直担心你是否会遭遇不测，没想到为兄还是多虑了！”元冲冷冷的两句话看似关心，实际上每个字都直戳符桃的心窝，符桃气的牙痒痒，半响竟笑了出来。

　　“师父在天有灵保佑符桃还有机会继续修炼……倒是师兄，作为我派的大弟子，这些年不潜心修炼，却为奸人做事，与那恶鬼狼狈为奸，祸害百姓！”

　　“啪”实木桌应声而裂。

　　元冲大怒，“符桃，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这些年不为难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符桃冷笑，“难道师兄为难的还少了吗……说到得寸进尺？师兄说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吧！你扪心自问，你干过的缺德事还少吗？就说眼前，这钱府的事到底是因何而起，师兄还要我来提醒吗？”

　　符桃一番话说的元冲哑口无言，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尴尬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一旁的姜白抱着那盆花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此时的元冲这才注意到了姜白，符桃的性格向来独来独往，更无心收徒创立门派，这男子身形修长，样貌清秀俊俏，浑身上去散发着一种灵气，的确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灵气？不对，这不是个人！

　　元冲眼神骤变，杀意顿起，一卷拂尘，直冲姜白的面门而去，符桃看到元冲看向姜白的时候，已经心道不好了，她忘了这茬，见元冲出手，急忙一个闪身，将元冲的拂尘拦下。

　　“师兄住手！这人，这鬼是我收服的帮手！”

　　元冲不再攻击，但是手上的招式却也没有收回，“帮手？你找个鬼做帮手？也不怕污了师父的门楣！”

　　“要担心污了师父门楣的该是师兄你吧，有这个闲心，还是先处理好眼前这摊子烂事吧！”符桃道。

　　元冲气的哼了一声，看了看姜白，姜白此时已经面色发青，浑身发抖，紧紧抱着怀里的花盆，躲在符桃身后，不敢言语。元冲见状，也知这鬼胆小怕事，不敢作妖，不再纠结，收回了拂尘。

　　“这并非我本意，我也不想弄成这样的！”元冲叹了口气。

　　符桃翻了个白眼，“不要找借口了，既然做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后果呢？”

　　“你说话注意点态度，好歹我也是你师兄！”

　　符桃忍不住哈哈一笑，“哈哈哈……师兄？那也要师兄做出点师兄的样子吧！”

　　“符桃！”元冲怒道。

　　符桃也懒得在这种事上在掰扯下去，又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元冲见她让了一步，自己也不再纠缠，开口道，“钱卓，也就是钱家二老爷，因为是庶出，在这府里一直没什么地位……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找到的我，让我想想办法搅得钱家鸡犬不宁……”

　　看着符桃又要怼他，赶紧又说道，“不过我跟他说过了，我只帮他吓吓这家人，不会害人性命，他也同意了，他就是心里嫉妒，没真想干点什么！”

　　“没真想干点什么？加上那个孩子都四条人命了！”

　　元冲叹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想到那个鬼居然吓着了那个孕妇，害得她早产了……不过这之后的事，绝不是我那个小鬼干的！”

　　符桃冷哼了一声，“你那个小鬼也没那个本事……”

　　“今天我去收那只小鬼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是你……”

　　符桃一把掏出那个布偶，扔在了那已经裂了的桌上，那布偶白眼珠子还在骨碌的转着，似乎很是好奇，看见元冲，眼睛瞬间闭了起来，布偶身子都颤抖了。

　　“好小鬼，我不是叫你吓吓就好吗！你做了什么鬼事！”元冲一掌拍在了布偶的身侧，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桌子此时瞬间四分五裂，那布偶也滚落在了地上。

　　小鬼也不答话，只一蹦一跳的想朝门外跑去，可惜房门已被关紧，它哪里也去不了。

　　“师兄你也不要把错全都推给它，不如想想办法，赶紧处理了那只新鬼吧。”

　　“新鬼？哪里来的新鬼？”一旁的姜白忍不住问道。

　　“钱袁氏！”

　　“钱袁氏？”元冲一脸震惊，联想了今日来发生的事，突然恍然大悟。

　　“师兄此时想明白？”符桃一脸不屑。

　　元冲尴尬的开口，“她是第一个死的，自然没人会觉得有问题，更何况在钱少爷死了之后，我满院子都贴了黄符，她作为一个新鬼，不敢进来，我又怎么会怀疑到她！”

　　“师兄你这么多年未免也太没长进了吧！”

　　“你……罢了罢了，明天钱家全部都要去祖坟，我们也跟着去，以防不测。”

　　符桃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除了这只小鬼，师兄真的没有再放其他的东西吗？”

　　元冲不知符桃何意，以为她信不过自己，不由怒道，“我元冲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既然承认了，又何必再有所隐瞒！”

　　符桃一拱手，道，“只是随口一问，师兄不必介意……还有，这只小鬼，师兄就好好收着吧，别不小心又给放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也不管那个追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小布偶。

　　“那个三百年的蠢鬼，你给我回来！道士姐姐，你不要把我留下……”话音未落，小鬼便被元冲一个拂尘收在了手中。

　　元冲怒目而对，“你想往哪儿跑啊！”

　　小鬼赶紧闭上了眼，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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