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屿

　　翌日清晨。

　　陆卿沅从程予执的床边醒来后就发现他还没有醒来，她打水小心翼翼地给程予执擦拭着脸颊，随后才前去用早餐。

　　吃早餐的路上她接到了沈铎的电话，电话那边的沈铎说沈母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从梦中醒来后就一定要给她打一个电话。

　　陆卿沅的脑海中想起这两天经历的事，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爸爸，你帮我告诉妈妈，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在这边挺好的，妈妈不用担心。”

　　“沅沅，你不知道，妈妈梦见你变得和阿屿一样，阿屿已经变成那样我们已经无法挽回，可你不一样，你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你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电话那边传来沈母担忧的声音，“沅沅，你回来好不好？”言语中真挚的关心让陆卿沅热泪盈眶。

　　“妈，来之前我不是答应你会回去的。”陆卿沅安抚着沈母的情绪，“你要相信我，相信他们都会保护我的。”

　　陆卿沅又和沈母说了一些这边孩子们有趣的事，事实上陆卿沅在学校里也会分享一些日常给他们两个人，事实上她也不想要他们夫妻二人担心。

　　等到和那边挂了电话后，陆卿沅一个人坐在早餐店里，很久都没有动面前的米线。

　　店主是一个人美心善的漂亮小姐姐，她甚至还非常关切地询问陆卿沅是否发生什么事，在得到陆卿沅的回答后，店主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瞧着你不像是本地人，外地来旅游的吗？”店主小姐姐看着陆卿沅笑着询问道。

　　“我是来支教的。在兰卡希望小学。”陆卿沅和店主聊起了这么长时间的经历。

　　她从店主的口中得知一件事，那就是兰卡位于边境线上，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站在这边基本上都能看见那边种植的东西，而且当地的村子里面的人也基本上没有青壮年，十个人里面至少有八个人靠此为生。

　　陆卿沅想到上次在那个学生家中见到的东西。

　　“虽说你是外地来的，但既然在那个地方还是要注意点。”店主小姐姐看着她安抚道，“我们之间总是能够在电视上看见一些报道，那边其实还挺危险的。”

　　“我知道，所以那边的环境不好，可孩子们是无辜的。”陆卿沅对着店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姐姐，你们家的米线很好吃，我昨天晚上也是在这里吃的。”陆卿沅在和店主小姐姐说了声感谢之后就回到了病房。

　　陆卿沅回到病房时就看见病房外面守着的几个人，她记得这几个人就是昨天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的那些人。

　　她停下脚步后，就听见病房里面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我说过我不想要见到你。”程予执激烈的声音从病房里面传出来，言语间好像还透着几分愠怒。

　　“我说过你是任何人的父亲，却不是我的父亲，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程予执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父亲？”

　　“你母亲的事当年是我不对，可我是真的喜欢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又怎么可能把她留在身边。”那位先生的声音响起，言语中透着几分抱歉。

　　虽然陆卿沅看不见那位先生脸上的神色，可是却能够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

　　“你的爱？”程予执的声音不由地提高，“你根本就不配拥有爱，我的妈妈明明就是翱翔于天空中的雄鹰，是你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变成了金丝雀！”

　　程予执也不给那位先生地开口的机会，“你害死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家人，她怎么可能会爱你！你根本就不配活在……”

　　只可惜程予执的声音还没有说完，病房中就响起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你给我住嘴！”那位先生的声音中透着一些崩溃。

　　陆卿沅站在那里突然就想起之前江淮之说的一句话。

　　他有了妻子、儿子，可却还是注定要孤独终老，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至于聚集他身边的那些人无非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他手中的金钱。

　　“我告诉你不要再伤害陆卿沅，不然我会让你下次没有见到我的机会！”程予执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像是没有经历过那个耳光一样，又像是根本不在乎那个耳光。

　　“现在麻烦你离开我的病房，我不想要看见你。”

　　陆卿沅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之后才从旁边的拐角处走出来，目送着那个人远去的身影，她的心中只觉得莫名地痛快。

　　他们一家三代全都因为这个人而亡，因果报应。

　　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陆卿沅推开房门时，就看见程予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许是察觉到她的动静，她看向程予执的目光向她这边来看，“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刚才太饿了，去吃了一点早餐。”陆卿沅看着程予执就把手中的粥放到旁边的台子上，“我买了一份小米粥，你尝尝看。”

　　陆卿沅说着就很熟练地打开盒子上盖子，然后把勺子递到程予执的手中。

　　“程老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呀？”陆卿沅假装一无所知地看向程予执，“毕竟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是吗？”

　　没有得到程予执的回答，陆卿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半晌后就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会想要离开希望小学吗？”

　　“暂时不会离开。”陆卿沅给了他一个肯定地回答，“虽然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一些情况，可是孩子们是无辜的；

　　他们不应该成为那些东西的牺牲品，没有家，哪有国，他们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你看他们眼神真挚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要走出那个地方。”

　　陆卿沅顿了顿之后神色怅然地开口，“他们没有办法选择他们的出身，可至少他们拥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不是吗？”

　　“我想要在这里略尽绵薄之力，我想要跟着孩子们一起长大。”陆卿沅说着就露出一个灿烂又阳光的笑容，“这才是我来学校的目的。”

　　“即便以后还要无数次面对那样的事，如果我没有感到，你很有可能……”

　　“纵然如此我也想要留在这里。”

　　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程予执吃着手中的小米粥，将目光落在陆卿沅的身上，身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和脸上的笑容衬托得格外温柔，就好像伸手就能够触摸到的光。

　　“程老师，你不用担心。”陆卿沅看着程予执安抚道，“虽然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可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没有得到程予执的答复，陆卿沅继续开口，“程老师也不要有负担，我不会把这件事归咎到你的身上。”

　　看着程予执伸过来的手，陆卿沅没有躲开而是任由着他的手落在脸上，半晌后他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陆卿沅眉眼间带着灿烂的笑意，“所以你现在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可以啦。”

　　陆卿沅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在陪着程予执聊天，中午的时候江淮之带着午饭前来探望他们，但是江淮之递过来的东西程予执是一口都没有吃，他也让陆卿沅不要吃。

　　“我也不想见到你。”程予执看着江淮之想也不想地开口，“现在这里不需要你。”

　　“少爷，你不要任性，如果你有个意外陆卿沅也无法做主。”程予执说着就露出一个敷衍地笑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想要生气的程予执，陆卿沅开口道，“程老师，你不要激动，医生之前吩咐你不要动怒。”

　　她又将目光落在江淮之身上，“江先生，你还是少说两句，程老师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承受打击。”

　　等到他们两个人送江淮之离开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陆卿沅又陪着程予执聊了一会后，她才去简单地洗漱然后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来休息。

　　程予执觉得睡了很久一点都不困，在微弱灯光的照射下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陆卿沅的那张脸。

　　他走下床一点一点地走到她的床边，他本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她的五官，可最后却收回了手。

　　程予执拖着身体见到了江淮之，看着坐在面前的江淮之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没有想到你还敢来。”

　　“就算少爷真的想要杀了我，我也会来。”江淮之看着程予执神色平静。

　　“你不要伤害她，她就是无辜的人。”程予执看着江淮之吩咐道，“你告诉他以后也不要找人伤害她。”他说着就咳嗽几声，“江淮之，陆渚死了，我不会原谅你，但是我希望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能够帮我守护陆老师。”

　　“少爷，她不是个好姑娘。”江淮之想了想之后开口道，“她如果真的喜欢你，又怎么会趁着你在昏迷期间的时候来搭上我？”

　　程予执并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你觉得是你了解陆老师，还是我了解陆老师？”

　　程予执也不再给他开口地机会，“我知道你是他的心腹，至于你要不要帮助我都看你自己，说不定那天我就没命了。”

　　不等江淮之开口，程予执就对着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等到他回到病房时，又在陆卿沅的床边坐了一会，他就那样仔细而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全都是她的影子，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从陆卿沅的口中传来一句话。

　　——阿屿，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这句话让程予执瞬间睁大眼睛，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原本似要停止跳动的心，似乎又在这一刻找到了存活的意义。

　　——阿屿，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看着在空中乱扑腾的手，程予执没有多想地就握住了那只手，而陆卿沅也在温暖的触感中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阿屿，对不起。

　　这是陆卿沅说的最后一句话。

　　程予执将目光落在陆卿沅的脸上，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虔诚而温柔地用指腹滑过她的脸颊。

　　这样的陆卿沅太过于美好，而他是注定要在地狱里沉沦的腐烂灵魂。

　　他这种人不配得到友情，也不配得到爱，更不要说还是这样真挚而浓烈的爱。

　　“我这种人生来就是恶魔，我不配拥有这些美好的东西。”程予执看着陆卿沅喃喃自语，“卿卿太过于美好，如果可以就让我享受着短暂的美好回忆也可以。从今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欺负你。”

　　他说着就在陆卿沅的眉宇间落下一个吻，他的模样虔诚而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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