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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久不见。”
陆羽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嘴角的笑一如既往。
熟悉的画面让温宁有些恍惚,消失了七年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支配躯体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温宁才站直了身体,后退一步,拉开防盗门,然后看着陆羽拎着箱子,一步一步走进客厅,看着他放下行李箱,看着他盯着她看。
七年之后的重逢,除了“好久不见”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话说。
时间划开一道巨大的鸿沟,一边站着温宁,一边站着陆羽。
他们隔着时间的海相望,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人。
温宁张张嘴想要说话,最后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时间沉重的压在她的脚上,腰上,肩膀上,最后变成一张网,完全将她的头套在里面,空气渐渐稀薄,氧气变的不太够用,她原本因为要说话而张大的嘴最后变成了深呼吸。
“陆羽,”飘忽的声音像是在天边,温宁听着都有些诧异,她的嘴巴竟然还会说这两个字。
“你回来做什么?”
是啊,陆羽,你回来做什么?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你何必再来搅乱我的生活?
“我想你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陆羽却像是卸下了千金重的担子。
温宁,我想你了,我一直在想你,你知道吗?离开你的每一分钟我都在想你,开心时想你,难过时想你,吃饭时想你,喝水时想你,我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在想你,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我在想你,所以我回来了,我必须要回来,我一定要回来,否则我一定会窒息在这思念里。
陆羽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温宁,就像16岁那年,站在老师门口,夕阳照在他身上,他的眼睛里只有温宁。
“我回国工作了,以后就在国内生活。”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那些都变得不再困难。
“我是在网上看到的租房信息,联系了之后才知道室友是你,我很高兴温宁。”
陆羽的话越说越顺畅,在他语气里愉悦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但是温宁没有回应,她几乎是漠然的看着眼前的陆羽。
沉默在陆羽之后蔓延,气氛一点点的凝滞。
“温宁,你、你能接受和我合租吗?”
温宁,你能接受我吗?
“所以,你的室友现在是陆羽?”
李木子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顺便擦了一下桌子。
“那你们两个现在算是同居?”
早在李木子喷饮料之前温宁就远远的躲到了旁边,这会儿一脸淡定的换了个位置抱着杯子继续喝果汁。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们两个一人一间屋子,中间隔着一个客厅。”
“那你有没有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和他旧情复燃,然后……”
李木子的表情越来越猥琐。
温宁适时的远离,不太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旧情。”
“不要嘴硬好不啦,班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对啊,军训那时候出去参观,不是陆羽把你背回来的?”
李木子撇撇嘴,对于温宁的话不甚认同。
温宁楞了一下,这话她没法反驳。
济宁一中一直都有军训结束时候去参观军事基地的传统,主要是参观早些年的防空洞。
防空洞修的七拐八弯的,后面的同学几乎要拉这前面同学的衣服才能保证不走失。
有的地方通了电,有节能灯昏黄的光照射,有的地方只能凭借头顶几个小小的通气口照明。
温宁穿着跑鞋,鞋带半路上开了,她紧张的跟着前面的人走,没有注意到,跨过一个台阶之后,左脚拌右脚,结结实实的摔趴在地上。
初秋的天,衣服穿的薄,温宁跪在水泥地上半天起不来。
路遥和木子拉着温宁靠在旁边的墙角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陆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站在温宁眼前的。
他的脸因为背光看不清楚,但是蹲下的动作干脆利落,军装紧紧的蹦在脊背上,勒出一节节的骨质凸起,少年人清瘦的身形,却充斥着满满的安全感。
膝盖还在流血,脚踝这时候也肿的像个馒头,温宁已经完全丧失了自由行走的能力。
路遥和李木子一左一右架着温宁爬上陆羽的背。
防空洞都修的不高,陆羽连站在里面都很困难,这会儿背着温宁,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佝偻着腰。
姿势难看而辛苦。
“陆羽,你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一点的。”
走了没多远,陆羽的头上就见了汗,细细的一层,浮在额头和鼻尖,在节能灯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温暖的光。
温宁觉得不好意思。
“你受伤了。”
陆羽调整了一下呼吸,跨过温宁双腿,最后交握在自己腰上的手,更紧了一些。
温宁不敢挣扎,她只好尽力的把头埋在陆羽的肩膀上,降低高度,让陆羽走的稍微轻松些。
已经是个负担了,不能再增加更多的麻烦。
感觉走了很长一段路程,陆羽的脚步渐渐变的沉重,温宁再次提出想要下来的要求,这一次陆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腿,把有些下滑的温宁往高颠了一下,让她在自己背上趴的更安稳些。
温宁的脸上,身上已经沾满了陆羽的汗水,因为陆羽已经几乎湿透了。
在平常应该觉得有些恶心的,别人的□□,现在却完全不这样想。如果不是陆羽看起来太累了,温宁甚至想要一直呆在他的背上。
不算宽阔却给了温宁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陆羽不敢停下来,一路背着温宁前进,远处开始有阳光照进来,明黄色的太阳光。
温宁趴在陆羽背上,感觉怀里的人像太阳一样。
照亮了潮湿的,阴暗的防空洞。
“放我下来吧,已经快到外面了。”
温宁附在陆羽耳边说话,声音温柔的像暮春的风,在湖面轻轻荡起涟漪。
陆羽这一次终于听了话,他扶着墙,慢慢的蹲下,李木子和路遥一左一右的扶着。
温宁一只脚站在地上,她的上衣几乎全湿了,是陆羽的汗,有些腥味,有些黏糊。
包里有纸巾,温宁找出来递了一包过去。
一连用了半包,陆羽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站起身的时候,还有点打晃。
温宁伸出胳膊撑了陆羽一下。
“你,还好吧?”
温宁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陆羽,脸红扑扑的,撑着陆羽的那只胳膊,手攥紧又松开。
看着眼前的温宁,陆羽高兴的要疯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英雄,拯救心爱的女孩于水火。
温宁她,好像有一点点开始喜欢我了。
脑海里的烟花接连爆炸,陆羽打了鸡血一样,疲劳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问题,我还能背着你再跑五圈。”
陆羽的傻话逗乐了温宁,她抿着嘴开始笑,周身愉悦的气息蔓延开来。
“嘿嘿”
陆羽无措的挠头,他有些不明白,但好像自己闹了笑话。
……
和木子分别之后,温宁一个人走去公交车站。
赶着晚高峰,公交车上人满为患。
温宁找了有一个人少的角落猫着,脑子空空的直到到站下车。
住的房子离公交车站有一段距离,平常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走了半个小时她还在路上。
左脚迈出去,右脚缩回来,不是犹豫,她只是有些抗拒,或者说有些害怕,害怕那个住着现在的陆羽的屋子。
“温宁”
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陆羽。
温宁站在原地,回过头去看,陆羽踏着暮色奔跑过来。
到温宁面前的时候还有点喘,平复了一下呼吸,陆羽尽量语气平静而又轻快的问温宁,“你今天加班吗?”
温宁摇摇头,“我和朋友出去逛街。”
“哦。”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温宁挑起了话茬,“是和木子一起,她现在北航读研究生,生物医学工程。”
说起木子就不可避免的说起了高中,说起高中同学们的现状,谁和谁最后在一起了,谁和谁毕业就分手了,谁现在做什么工作,谁现在处了什么样的对象,谁还和以前一样,谁变成了什么模样,都是陆羽没有经历过的温宁的过去。
熟悉的人,搭建起桥梁,好似一下子拉近了时间划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气氛一点点变愉快。
回到家,打开门之后,两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温宁站在陆羽的门前,闭上嘴巴,冲着他微微一笑,“差不多就是这些吧,下次有机会我再和你说。”
陆羽点点头,看着温宁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温宁脚步轻快的在屋里面遛了一圈。
今天的他和她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温宁换了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温宁,你吃饭了吗?我做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要!”
动作比思维更快,等温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打开门接过了陆羽手里的碗。
“你竟然还会做饭?”
温宁看着碗里堪称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炒蛋,发出直击灵魂的追问。
“在国外待的久了,多少都会自己做点吃的。”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温宁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陆羽做的番茄炒蛋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酸中带着一丝甜,是清爽的甜味,半点也不油腻。
本来晚上不准备吃饭的温宁不自觉就把盘子里的全部干掉。
她不好意思的收起盘子,走去厨房,没看到用过的锅,于是走到陆羽门口,敲门。
“你吃完了吗?我可以帮你把盘子刷了。”
等了一会儿,门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温宁有些着急,又敲了敲门,里面有惨叫声传出来。
温宁面色一冷,抬脚就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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