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识之逆鳞

作者:粗茶半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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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战


      那如同鞭子抽打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在那团光亮的照射下,白琢寒再一次看到了数十个直冲而来的黑色风旋。

      “小心!别碰到这些风旋!”白琢寒的喊声湮没在周遭的风声中,巨鸟翅膀掀起的风暴让人几乎难以站稳,就连那院落中央的石头磨盘此刻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守在磨盘后面的绿豆糕将爪子深深地嵌进土里,努力让自己不被吹走,它不断地吠叫着,然而近在咫尺的白琢寒却只能见到它张嘴,却听不见绿豆糕的任何声音。竹屋的屋顶早已被掀翻,站在门廊前的苏锦在符咒的庇护下纹丝不动,祭灵剑凭空浮在她的右掌上,以迅雷之势转了一个圈便幻化成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弯刀。银光一闪,那刀如回旋镖一般割开阵阵邪风,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曲线向巨鸟飞去,不偏不倚地将从那鸟喙中延伸而出的丝线齐齐斩断。一时间,地面上横冲直撞的黑色风旋消停了些许。苏锦举手在面前捏成拳,就好像手中握着一把剑,只见方才从巨鸟嘴边擦过的弯刀绕了一圈之后竟是悄没生息地飞到了它的身后,苏锦猛地一甩手,弯刀便以极快的速度再次飞向空中的巨兽,下一刻这道寒光便割开了它的咽喉。

      巨兽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硬生生地坠到地上,引得好一阵地动山摇,巨大的身体压倒了一排残破的房屋。白琢寒暗自赞叹这丫头的身手果然不容小觑,他平日眉梢间皆是笑意,而此时已被冷冽的杀气所代替,上回已经吃了这妖兽大亏,这回可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他右手顺势在腰间一抚,默绫剑应声出鞘,脚尖轻点,腾空而起,两指在剑身上一弹,无数小剑便如同抖落的冰锥一般浮在四周。白琢寒向着最近的一只巨鸟一指,那些小剑便迅速向它射去,在夜空中留下无数条银色的丝线。一声凄惨的叫声穿透迅烈的风声只震得人心颤,巨鸟疯狂地拍打着翅膀,不断地哀嚎,两只眼睛鲜血直流,已然是瞎鸟一只了。白琢寒执剑紧随其后,瞅准时机,一剑便扎进了那巨鸟的眉心。颤抖的羽翼折断在冰冷的地面上,尚有一丝气息的巨兽不甘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半侧没有受伤的翅膀挥舞着,掀起阵阵狂风。白琢寒利落地抽回剑,只是一瞬间,那巨鸟便断了气,翅膀僵在半空中,指向它永远也回不去的夜空。

      那残留的一羽巨鸟眼见自己两个同伴的惨死,仰天发出凄厉的哀鸣,更加疯狂地用翅膀和触手抽打着地面。在这样的袭击下,原来的院落早已土崩瓦解,整个竹屋都被劈成了碎片。苏锦在符咒的庇护下,勉强站稳了身子,默念一声:“缠!”,飘在她面前的祭灵剑迅速化作几丈红绫,穿过月明星稀的夜空,如鬼魅般死死地缠住了巨鸟的半截身子,巨鸟拼命挥翅稳定自己,口中的触手来回抽打着,“倏”地将那红绫划开了一道口子。

      苏锦眉间一皱,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臂袭来,她差点就松开了手中攥着的红绫,低头一看,手臂上被切开一道深深的刀口,血涌如注,形状与那绫缎上的划口是一模一样的。苏锦轻描淡写地扫了眼那骇人的伤口,便扭头重新关注起她与那巨兽间的角力,就好像这伤口涌出的血不是她的。一道锁链从她的视线中穿过,绕住了巨鸟的另半边翅膀,顿时她手臂上拖动的力道减轻了很多。锁链的另一端,白琢寒正在不远处给自己使着眼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苏锦看见有两个光点正在空中向他俩快速移动而来,她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朱雀,那另一个想必便是白琢贤了,不消一刻,他们便可结束这场夜战了。

      突然,苏锦在萧瑟的风声中辨别出了一声呜咽,她循声看去,发现绿豆糕正被困在石磨的夹缝中出入不得。方才的风暴将磨盘上的石块推到了边缘,随时都会砸下去,周遭又密布着黑色旋风,如果没有人帮它,绿豆糕只能在被石磨砸死和被风旋切成碎块中做个选择了。这只灵犬虽然也身经百战,但在这样的险境之下,又没有主人的指令,它还是不由得夹紧了尾巴。白琢寒无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伙伴此刻正身处绝境之中,但是顾虑着苏锦,不敢轻易松手施救,一时间也如同困境中的绿豆糕一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缜密如苏锦,又如何不能体会到白琢寒此刻的顾虑,袖中飞出一张符咒穿风而过在白琢寒的耳畔化成了灰烬,同时苏锦有些焦急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喂!一起松手啊,交给朱雀他们!”

      呼啸的风声中,白琢寒心领神会地用力点了点头,两人默念三声,同时撤了力道,那巨鸟没了牵制,一时失去平衡,苏锦以迅雷之势瞬一个翻身滚至磨盘边,将绿豆糕提了出来。跑到半道的白琢寒还没回过神来,他那热烘烘的好搭档就被甩进了他的怀里。那一边,朱雀已经燃起烈焰将巨鸟困在其中,同时赶到的白琢贤将三把箭搭上弓弦射了出去,干净利落地穿喉而过,结果了他们最后的对手。

      周遭归于平静,月光柔和地映照着遍地的狼藉,劫后余生的绿豆糕踏着枝叶,飞快地跑到苏锦身边,半蹲着将一只狗爪子搭在苏锦的膝上,尾巴都快摇得秃了毛。白琢寒明白绿豆糕在表达谢意和臣服,这狗崽子,想当年自己为了驯服它挨了它多少咬,至今手背上还有几个齿痕。追魂犬自幼崽起就有着不一般的戒备心,他们只听从自己认定的主人,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被那死丫头给征服了,还真是狗大不中留啊。白琢寒这么想着,突然觉着有些心酸,好像是养了很久的白菜被一头好看的猪拱了的那种郁闷。

      苏锦本不愿理睬这只生物,她自己都纳闷怎么会去救一只畜生,禁不住膝上传来的温暖,低头瞥了一眼,一下便迎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唉,服了你了,不用谢。冷语心里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用剑柄轻轻敲了敲狗头。绿豆糕满意地呜了一声,跑回了白琢寒的身边。

      “那个,谢谢你刚刚救了绿豆糕。”白琢寒犹豫着开了口,看着心满意足围着自己足边打转的绿豆糕,他真想往那得意的狗脑袋上拍上一掌。

      “他主人弱的连一只狗都保护不了,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白琢寒:……

      “我说你这个女人,嘴上为什么总是那么不饶人,以后看哪个男人敢娶你,你……”白琢寒一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了苏锦手上的伤口,正不断地往外冒血,在惨白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刺眼。“你的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苏锦刚迈开步子,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撑着祭灵剑半跪在地上,白琢寒心里登时漏了半拍,慌忙上前扶住她,“冷姑娘!”朱雀和白琢贤两人闻声寻来,朱雀眼见苏锦受伤,面色竟是比苏锦还要苍白,立马上前查看。

      “我没事,主人不用紧张。”苏锦的声音显出了难得的温柔,白琢寒似乎感受到一丝寒冰下掩藏着的温暖。说到温暖,扶着苏锦的手好像被微暖的液体浸润着,白琢寒偏过头去查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苏锦背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几条鞭形的伤口触目惊心。回想起刚才苏锦飞身穿过风旋去救绿豆糕的场景,莫非是那个时候?

      远离战场的一处小屋里,朱雀将盆里的水换了三次,才总算将苏锦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上药的时候,苏锦一声不吭,朱雀心里清楚,她的这个小主人从不会在人前示弱,更不会让亲近的人为自己担心,要不是方才白琢寒不管她的反抗,执意将苏锦抱回这间屋子,她定会装作若无其事,咬着牙自己走回来。只不过再坚强的人也终究是肉身做的,苏锦失了不少血,疲惫至极,刚躺下便昏昏睡去。朱雀悄无声息地合上门,一回头却差点踩上坐在台阶上的白琢寒。

      “那家伙,没事了吧。”白琢寒若无其事地掸掸身上的灰尘,觉得不自在又搓了搓手,搓了半晌发现对方不吭气,不由得斜眼看了看朱雀。

      “冷公子,我要是一直不说话,您接下去准备搓哪儿,要不要把这门前的地顺便一起打扫了。”朱雀心底觉得好笑,但见着白琢寒一脸愧疚,便尽量克制着不让嘴角上扬,“你妹子已经睡下了,只是些皮肉伤,别担心。”

      “那她是不是……”

      “我家锦……冷小姐持的剑唤作祭灵剑,人剑相通,或者说这把剑已经成为了人的一部分,靠着主人的灵力可以变幻莫测。缺点就是,当剑气受损时,主人也会受到反噬。冷小姐手上的伤口便是祭灵剑受损后反噬造成的,不过嘛”朱雀顿了顿,大概是想斟酌一下措辞:“她背上的伤确实是挨了那巨鸟的几鞭子,只是你不用担心,上了药很快就能好,行走荒漠,相信这点医术朱雀还是有的”。

      “在下自然是信得过朱雀姑娘,”白琢寒看了眼紧掩着的房门,“只是那家伙总是一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样子,我担心就算是哪里伤着了,她也不会明说。”

      朱雀听了又是默默了良久,发现白琢寒正盯着自己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冷小姐自小与朱雀在这莽荒中生活,见的人来来回回也就是我和家里帮佣的老厨娘,不晓得如何与外人相处。三年前,老厨娘病逝之后,她的话便越发得少了。冷公子方才的话倒让朱雀宽心了不少,除了我之外,终于也有其他关心她的朋友了。”

      “朱雀姑娘别误会,我……我只是看在那家伙救了绿豆糕的份上来问候一下,毕竟……”后面的话白琢寒吞回了肚子里,毕竟我想找的是那只银手钏的主人,也就是朱雀姑娘你啊,就连白琢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找到恩人这件事情如此的执着,是想当面感谢?还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当年救过自己和溪宁的小姑娘?这些年来点点滴滴对于那个红衣小姑娘的念想,仿佛就在听到那手钏“叮铃”一响的那一刻苏醒过来。“毕竟,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朱雀姑娘你。”

      “哦?但凡朱雀能答的,一定知无不言”。朱雀莞尔一笑,湖水一般的明眸好似倒映着皎月,白琢寒脸上一热,赶紧移开了目光,正欲开口,不想从苏锦的房里传来一连串的响声,就像是有人一路撞翻了桌子凳子,连着上面的杯盏盆栽一路带到了地上,白琢寒想也没想就一脚踹开了门,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苏锦燃了个掌心焰站在一片烛光之中,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众人定睛看去,拳头大小的一团黑影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却被苏锦的烛火团团围住,“还想跑!”话音未落,追魂索便从白琢寒的袖口飞出,将那黑影死死缠住。眼见苏锦体力不支,身体摇摇欲坠,白琢寒也顾不得研究那黑影究竟是个什么物件,一个箭步便将苏锦环在自己的臂膀间。

      这姑娘,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坚强,坚强地看上去坚不可摧,自我保护得密不透风,让人不禁好奇,还有些莫名的心疼,白琢寒总觉得这丫头的内心可能并不像她表面上的这般冷若冰霜。或许是刚才折腾了一番,苏锦背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单衣上又慢慢渗出了血迹。白琢寒轻轻将她扶回榻上安坐下,苏锦也失了执拗的气力,任由白琢寒给自己披上外衣,又拿了个软垫枕在手边,若是在平时一定不会忘了呛他两句。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执着于跟这姓白的家伙拌嘴呢?

      因为背上有伤不能靠,苏锦只得侧身靠在软垫上,虽然疲惫得很,但一双杏眼却死盯着方才被捉住的黑影不放,要不是朱雀搬来一架屏风挡在她面前,苏锦的目光大概化作一团火焰将这黑影焚成灰。

      “朱雀要给冷小姐换药,还请冷公子帮忙看住这个家伙。”朱雀倒是入戏很快,一口一个冷公子冷小姐地唤着,白琢寒心想,看在今天她救了绿豆糕的份上,从明日起就不叫她“喂”了。

      冷语,我真是给她取了个好名字。

      屋子里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被追魂索缠住的黑影挣扎地更厉害了,好似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儿在地上弹跳着。“出什么事了吗?”白琢贤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可能是闻到屋子里的血气,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冷姑娘还好吗?”

      “两位公子放心,冷姑娘只是皮肉伤,修养一阵子就不碍事了”。朱雀说着撤走了屏风,屏风后的苏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似乎已经缓过一口气来,便又是平静地感觉不到一丝情感的语调响起:“冷语没事,现在该是这家伙有事的时候了。”说着,苏锦双手合十,手掌间拉出数条金色丝线,眨眼的功夫便变作了一只金色的笼子,漂浮在众人的眼前。

      白琢寒信手一挥,追魂索便将猎物甩进了笼子里。那团“黑球”在笼子里打了几个滚终于停了下来,众人上前定睛一看,这团黑如煤炭的球竟是毛绒绒的,依稀能辨得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毛球动了一下,身体边“刷”地一下张开一双薄翼,稍稍伸展了下,那黑球便飞上了笼子的正中央。

      众人这才看清,这团方才横冲直撞的黑影原来是一只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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