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宝典（系统）

　　——上方书院——

　　京郊百里之处的上方山因势得名。濒临石湖，山顶有塔，曰“兜率”，取上方六欲第四天之宫名也。山东北是茶磨屿，俗名磨盘山，三面临水。东麓有普陀岩、石池、石梁、越公井等胜迹。上方山石湖一带，波光塔影，群峰映带，一派天光开阔，草木掩映之色。

　　上方书院就修建在距山脚不远的半坡处。

　　书院设六艺，故建有厩棚。看马的门房与萧曤是老相识，他朝其打了个招呼交谈几句，扔了锭碎银，回头拍拍马背，转身走了。马房在后山，与正殿隔得稍远。平常骑射科要用到的马匹，都是学生大路骑行而来，如今萧曤一人走的是银杏小路，名曰“杏林”。上方山海拔不高，气候适宜。故茫茫林海，层峦叠嶂中，尤以成片的银杏“林海”最为出名。小径两旁尽矣人粗的巨树拔地而起，树干上零落的几片叶子，到把初春静林衬的更显寂寥。

　　他赶不上一早的习艺课，便径直往斋舍走去。行至中途，听见周围人声渐起，来往学生渐多，应该下课了。果不其然，莆一进房，同舍的王延昭一放下书便看见风尘仆仆的萧曤，双眼一亮，开口招呼道：“呦，萧兄回来了！”

　　萧曤从其身旁经过，掏出怀里的本子扔到对面人胸口，轻快说道：“你的书，拿好了！”

　　王延昭慌忙接好，惊喜的看着封面标有《钟山缥缈录》的话本子，顿时喜不自胜，忙不急翻开想先睹为快。可不知又想到什么，翻开两页纸的手一顿，攥握一拳后打开，将书册轻轻合上。

　　一旁倒水的萧曤见他如此纠结样，眉间一挑。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故意问到：“不急着看？”

　　“白日嘈杂，留着晚上看···”王延昭冲萧曤神秘一笑，跑到床前，仔仔细细将他那“宝贝”在枕下放好。

　　萧曤全程旁观，一如既往见惯不惯，哂笑一声。瞧那儿点出息···

　　“唉···光翟，汪先生回来了你知道吗？”王延昭转头说道。

　　萧曤闻言面色一悦，立身迈步：“今日就回来了？”少年双眼明亮，显然很是振奋。

　　见好友果然没有见到想见之人，语气带着两份了然：“也是，你不在。汪师傅今早一回来就去面见山长了，这会儿应该在校场教授射科吧……想见他估计要……”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萧曤绰起王延昭半边袖子，拉着他往门口走。

　　“光……光翟，你准备……”

　　似是知道要说甚，萧曤头也不回，“陪我一起吧，现在就去！”

　　作为萧曤多年密友，王延昭在其面前一贯强硬不起来，别看萧曤与他同龄，人是爽朗，但常人也难见其骨子里的霸道。一般这种情况，属于“弱势力”的王小郎自然是萧大爷说啥是啥。

　　于是二人一同往校场去，萧曤在前，王延昭随后。

　　萧曤一路上压抑不住的兴奋，阔别大半年后的重逢显然让他激动不已。少年脚程风风火火，跟着的王延昭偶尔吵嚷两句“慢点儿”，被他愣装耳聋权当听不见。只在校场一眼望见人头最前面的彪形身影后，展露灿笑。那边大汉感应般抬头也看见了萧曤，只不过面色不变，略微扬眉，冲少年点点头。萧曤这边会意，拉着王延昭站的稍远些，等那人一会儿过来。

　　王延昭口嫌体直，嘴上抱怨刚刚路上萧曤的“装聋”，却还是乖乖陪着好友在冷风中默默挨冻。

　　汪师傅，名峰，乃七尺大汉一枚。身量健硕，体态魁梧，皮肤黝黑。不惑之龄，一脸络腮胡衬的他更显严肃。两年前，萧曤在被汪峰搭救一命不久后便进了这上方书院，巧合之下发现骑射科的教习先生又恰好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不由让萧曤深感缘分的同时，天然对汪峰带上两分好感。当得知汪先生在此方书院教习多年后，本就不愿以己度人的萧曤也打消多余的念头。

　　萧家为武将之家，萧曤从小受到的熏陶自然都是些“舞枪弄棒，戎马关山”的大义，在习武骑射上的天分不必多言。汪先生为人看似不苟言笑，性情冷苛。但讲习严谨，骑射技艺颇精。萧曤少年习性，正是崇尚勇者的年纪，加上天资上佳，一周3次的骑射课测试总能拔得头筹。这其中当然存着引起汪峰注意的念头，也存着少年不甘服输的心思。许是，每次萧曤课上的眼神过于认真，又许是某次救命一事被揭露，让汪峰记起了他，更或许是汪峰他自己出于对萧曤这个所救之人天然的善意，汪峰开始额外教授他更深层次的本领。

　　一来二去，接触愈久，羁绊愈深。萧曤也渐渐发现自己的汪先生非普通的武先生，他会时不时告诉萧曤一些过去的事，过去战场上的事。这时萧曤方知，如今偏安一隅的汪先生原来曾经也是位“英勇无畏，战场杀敌”的战士。与父亲般长者如此相处交谈对从小萧父便不再身边的萧曤来说弥足珍贵。于是，对于父子间的那份孺慕之情，被他抽出部分转移到了汪先生的身上。

　　因此汪先生于他，亦师亦友。

　　汪峰让骑射科的课长组织大家进行弓箭测试，嘱托了几句，往萧曤所在的方向一探，大踏步走过来。

　　萧曤见其行至跟前，眉眼难掩激动，挨着人多，压着冲上去的欲望，朗声叫了句：“师傅！”

　　汪峰眉宇间也掬着暖意：“半年不见，阿曤长高不少啊。如今一看，更像个硬朗的少年郎君了。”声音温和低沉，与其长相大相径庭。

　　吹了半会儿冷风的王延昭见不得被忽略，连忙插话：“汪先生车马劳作辛苦了，这大半年有我陪着光翟日日练习骑射，功课自有精益。等先生哪天抽空了，检查一二看看？”

　　见汪先生问询的话还未到嘴，这小子就扬扬洒口一堆，萧曤撇头一挑。那厮却东施效颦，装起眼瞎来。

　　汪先生知悉王延昭为萧曤密友，于是被打岔也不冷脸，只看看萧曤，见对方耸耸肩后，转头对王延昭颔首，细看之下，嘴角含笑。

　　王延昭因着萧曤的关系，比常人见到这位骑射师傅的次数要多得多，偶尔也听萧曤说起这位师傅实为一位外冷内热的古道心肠。于是见了面也不再拘谨的很，可自我认知太差，顺竿子往上爬，爬的也太过。

　　知道接下来师徒俩有话要叙，不便外人多听。王延昭拍了拍萧曤的肩膀，说道：“那我先走了，一会儿的算术科记得要来啊，温讲习的课，别迟到。”

　　二人之间早已形成一种默契，萧曤清楚王延昭的有意，又念着刚刚冷风之陪，冲他点点头，道了句：“我晓得，去吧。”

　　随后，王延昭冲汪峰小施一礼，渐行渐远。

　　汪峰领着萧曤来到他的教习室，从榻上包裹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他。“此番前去，遇一故人，得之匕首，我觉得此物于你拿来防身再合适不过了，且收下吧···”汪峰说话时目光盯着匕首，似在沉思。

　　萧曤闻言看向手中，只见刀鞘质朴无华，无甚奇特之处。不由下力一拔，匕首寒光顿现：刀身长一尺二寸，刃向外曲凸，刀身最宽处为一寸二分。刀背一面有锋，锋与刃尖之间有三个凹形齿口，刃较为锋利。柄长四寸半，用两片木料，牛角或兽骨夹制而成，以销钉固定。

　　显非凡品。

　　遇一故人，得知匕首？萧曤不由想开口问些什么。只不过话尚在嘴边就听汪先生又言：“旁的莫做多想，给你了便是你的。”萧曤略显诧异，不过心间暖意更甚。师傅赠送的礼物，这是头一份。于是不再多言，将匕首合好，撩起黑裾一角，将其在腰间插放好后放下。这样一来，从外间便看不清腰间别了物件——匕首为利器，书院这种地方还是不要让过多的人发现才好。

　　见其收好，汪峰算着时间，又交谈几句，内容无非是些半年中的课业情况。几句下来都是汪峰在问，萧曤在答。至于这段日子不在，汪先生去干了些什么。萧曤见他未主动提及，便也没有开口询问。

　　他想的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这些他不管也管不着，只莫忘“一期一会”之约便好。

　　到点萧曤同汪峰一同从教习室出来，一个往校场，一个往前院讲堂。人回来了，还愁没有畅聊的时间。

　　莆一坐定，温讲习便拿着戒尺进来了。虽说科举也考算术，但比起占大头的经义、策论来说实属细枝末节，加上算术本身较难，学好、学精的人委实不多。上课打哈哈、马虎眼的，萧曤和王延昭占两个。

　　于是戒尺的用武之地便发挥在此了。倒不是因为学生答不出来，或是答错而罚。“为师者，仁也。”这个道理温教习懂，但看见视算题为靡靡之音的王延昭之流，再好的礼教也于事无补。而萧曤算数也不开窍，经常听着听着思绪飘走，但好在他不打瞌睡，就算飘到天边也能清醒拽回来。温教习抓不住错处，只给黑脸，随他去了。

　　这方，王延昭看着上座埋首的教习，思绪早飘没影儿的他忽然想起什么，半边臂膀碰了碰旁边的萧曤，也不管好友理没理他，小声说道：“光翟，月末那天一块儿去‘丹音阁’瞧瞧？听说那儿的云颐姑娘小曲儿唱的“啧啧”，那叫一个好啊！”意犹未尽眯眯眼。

　　萧曤听语气就知道这货在想什么，停下纸稿演算的手，把笔一放，缓悠悠将头扭向旁侧，在对方满含希冀的目光中，洋洋一笑：“不！去！”随后表情一收，送去潺潺冷漠。

　　眼瞅有戏的事儿，没想到峰回路转，对方如此操作，让一向骚流程的王延昭也不禁吃了瘪，颇郁闷看着萧曤。

　　许是被好友眼神“灼烤”的太磨人，因逗弄一事暗自闷笑的萧曤受不了的再次看他。在其复燃的眼神里叹口气：“早些便和殿下约好，那日要随他去清河县一趟，有事的。”

　　见其嘴撇的程度都可以挂壶了 ，绰起笔杆往脑袋上一点：“不许生气！”对方又要啰嗦，“下次！下次陪你总可以了吧！”

　　王延昭一听是为殿下办事，本来肚子里的怨念就去一半。眼下又加上好友所应之事，便不在争犟，只着重提醒：“你说的啊！可一定要记得！”

　　也难为王延昭如此纠缠，萧曤这回自知理亏，撑着半边脑袋，重重的阖了两眼，就真的不在看他。

　　只心里嘀咕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自前些日子王延昭被族中表哥怂恿着去了趟丹音阁回来，就仿佛跟打开新世界的楞小子般，时不时缠着要与萧曤一同前往——美名其曰：涨涨见识！萧曤起初不以为然，心想乐坊里的女伶再如何楚楚动人，满腹才情，那也要天天见着，守着身边才好。与其像王延昭这般见一面不够，还要找机会才能见下一面的——意犹未尽，念念不忘的样子，他萧曤宁愿一开始就不去沾染，免着委屈了自己。如是这般不愿，可抵不住好友的热切，耳边被念烦了，就顺口应下，指望哪天这厮新鲜劲儿一过，想不起来了呢。

　　可萧曤也了解好友品性，这好事要他忘了可比校考算术还难。

　　果然，王延昭好不容易抓住节假的机会提出来，没想到这回萧曤又是真有事。唉，人家和三殿下有约，他王延昭就是脸皮再大也大不过天去，只有推迟作罢——言“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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