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混乱的颜料盘

　　林北竹血管里流的大概都是资本主义的血，她一点也不客气的使唤小萨德利帮她捡芯片，自己叼着营养剂坐享其成，于是封华来找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短发女人坐在一根高高的金属横梁边缘，右脚悬空晃悠，左腿曲起支在横梁上，背朝着浑浊的雾与日光，像一片纤瘦的剪影贴在天上，是这灰败的废墟里唯一的亮色。
　　而她脚下是个小孩在东奔西跑的捡垃圾。

　　林北竹迎着刺骨的冷风，又把外套裹紧了些——高处不胜寒果然是真的。

　　封华想起上次喊她起床时候的经历，心说林北竹这人不开口不动弹的时候还真是个冰山美人，可惜长了张嘴。
　　他向林北竹挥挥手：“喂，梧桐过来了，让我们回去一趟。”
　　林北竹闻言跳到地上，拎起萨德利就走：“对了，梧桐管饭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可能。话说这孩子是哪来的？你怎么在哪都能捡到奇怪的人。”
　　林北竹疑惑，自己不就捡了这一次？
　　错乱感突兀的滋生，她想起自己上个副本的苍蓝商人，心里有了猜测。
　　但目前的记忆没有断层，就说明自己“最重要的记忆”和时回案那档子破事没有半毛钱联系，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捡到了能秒杀燕读宴的神秘人？
　　林北竹忽视了封华，开始呼唤希釉：“女鬼小姐——”

　　希釉真恨不得跳出精神星海啃她一口：“这是你问事的态度吗！”
　　“别废话，我上次捡了什么玩意儿？”

　　希釉哼了一声，把几千字的经历压缩成一句话：“你又捡到了成年的萨德利，还救了他一命，他还把你当白月光。”
　　希釉说得简洁，但字字精辟，萨德利对林北竹的心思昭然若揭，还对两次都出现在她身边的封华敌意满满，当时林北竹受萨德利能力的影响不觉得有什么，其实俩人之间的粉红泡泡都辣得封华眼睛疼。
　　林北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没忍住掀翻了旁边的垃圾堆。

　　离谱，她完全没法好好看待这小孩了。

　　小萨德利吓了一跳：“发生什、什么事了？”
　　林北竹随口胡扯：“可能是有鬼生气了吧。”
　　封华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甘拜下风，暗自腹诽：不就是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吗？至于这么大反应？

　　总不能是她私生子？

　　封华想起成年版萨德利，思维歪到天际，脑补了一出好戏。

　　回到仓库，C和梧桐正在谈论什么，C看起来相当抗拒，而梧桐循循善诱，试图说服他什么。
　　梧桐看见小萨德利，愣了愣：“这孩子……算了，捡就捡了，你自己带回来的人自己管，别让我收拾烂摊子。”
　　林北竹应了一声，她没想到梧桐这么好说话，但看那口气，梧桐大概并不想帮她带小孩。
　　听说梧桐喜好收集纸质书，林北竹打算用之前在皮尔厄斯搜刮来的神学书籍试试，或许能换萨德利衣食无忧？
　　唔，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是努力过了，这样她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梧桐微微眯了眯眼：“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特殊的效果，林小姐，帮我个忙如何？”
　　C警觉地拦住她：“你自己都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让你用在这祖宗身上？”

　　林北竹：“什么？”
　　梧桐摘了手套拍拍C的肩，C还没来及做出反应，就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林北竹和封华眼睁睁看着C倒地不起，连扶都不打算扶，还是梧桐托了一下，没让C头着地。

　　林北竹：“啧，废柴文职人员。”
　　封华：“……既然你这么嫌弃他不如我们合作，你帮我解了这脑瘫手铐如何？”
　　林北竹：“休想。”

　　看来他们之间的三角形并不牢固，甚至摇摇欲坠。

　　梧桐带上手套掏出耳机递给两人，说：“你们在外面逛了那么久，大概也只是得知了此刻的时间吧？想打听'鸟鸣'可不容易。”
　　林北竹打起精神。
　　梧桐：“它是一段音频，能够毁坏某部分人群的神经中枢。”

　　封华刚把耳机塞进耳朵，闻言又默默摘了下来
　　梧桐，不愧是你，在虹庭帝国兴风作浪二十年的究极BOSS。

　　梧桐又道：“不过对你们异界人没什么影响，你们听到的会是一段优美的音乐。”
　　她嘲讽地笑笑：“真是上天的恩赐。”

　　封华问：“你不是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吗？”
　　“地上那人危言耸听而已，现在这份是改良版，理论上对你们无害，实际上还没人试听过，”梧桐看向林北竹，“我想……无论是从物理的角度还是生物的角度，你的歌声应该都能促进'鸟鸣'的完成。”

　　封华无比赞成这个说法。
　　林北竹并不想随便听这种可怕的音频，鬼知道会不会刺激她乱成一团的灵魂，她推脱道：“不如我唱首大悲咒录给你，也没必要让我亲身体验这东西是不是？”
　　梧桐很坚决：“不，异界人能给出更准确可靠的反馈。在我这完成过任务的异界人有很多，他们从来没因为'鸟鸣'出过事。”
　　林北竹反驳：“他们又没听过改良版的，万一正好改良版的对我们有害呢？”
　　思及主线任务，林北竹卖队友卖得果断：“或者你让他先试试。”
　　她指着封华。

　　封华投去一个杀意森森的眼神，要不是手铐的限制，他现在就要和这碧池决一死战。
　　林北竹冷笑一声，顶着张恶狠狠的脸跨出最怂的步子，三步退到梧桐身后。

　　梧桐头一次见这么这么塑料的团队关系，不禁对自己的废柴手下们放松了些许要求。

　　封华面对这两个女人简直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梧桐又摘下手套，拉出一段细细的丝线把封华捆了个结实，林北竹贴心地帮封华戴上耳机。
　　封华忍不住骂人：“****，你是不是还记仇我当初偷袭你的事？至不至于？好歹现在我们是队友啊！”
　　林北竹理直气壮：“啊，对啊，我一直都看你不爽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她顺手把音量键调到最大。

　　林北竹显然是个小心眼的，生平最爱借机报复，祸害完了人还从不销账，逮着一件事能记仇记到天荒地老。

　　封华还想骂人，结果耳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得他脑仁嗡嗡响，瞬间失了力气，瘫在椅子上面容扭曲双眼无神，就差口吐白沫。
　　林北竹见他的状况，皱起眉：“树小姐，您这产品真没问题吗？人都这样了。”

　　梧桐：“……'鸟鸣'是通过刺激听觉神经产生特殊共振来达到目的的，而不是用巨大的音量。”
　　说着，她用戴着手套的左手调低了音量，封华的脸色勉强算是回了半点活气。

　　林北竹又嘴贱：“哇，好高深的样子，现在的蜘蛛精都这么有文化吗？”
　　梧桐：“……”
　　梧桐闭了闭眼，心想如果这个疯女人不能帮她完善鸟鸣，她就把人派到敌方老巢里卧底，林北竹和敌人至少要死一个。
　　梧桐随手织出一团缠绕的蛛丝：“请拿着它，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做个好梦。”

　　林北竹放心地接过蛛丝，牵着小萨德利去仓库里面铺床。
　　萨德利对刚刚发生的事半知半解，最深刻的感触是林北竹这张嘴真能拉仇恨，但无奈雏鸟的依恋总是纯粹又热切，他眼里自带了滤镜，看林北竹做什么都觉得帅。

　　只能怪林北竹这张脸太有欺骗性。

　　小萨德利小声地问：“异界人是什么意思……你还要走吗？”
　　林北竹唔了一声：“到时候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
　　萨德利心里一紧，听不出这是不是玩笑话，连忙拽住林北竹的衣角：“刚刚那个阿姨说你要管我的！”

　　“噗……幸好她没听见你这么叫她。”
　　“你别扯开话题！”
　　“行行行，带你走。”

　　林北竹起了点别的心思：如果现在她就带走萨德利，那时间线岂不是会一塌糊涂？

　　她边胡思乱想，边给萨德利支起一张简易的床铺，留下食物和水，就不负责任的把蛛丝团捏在手里去会周公，萨德利都来不及再多追问几句。

　　……
　　林北竹意识到梧桐给她的这团蛛丝大概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它有催眠作用，对最近睡眠不足的林北竹来说是件好事，但梦境的内容不太合她心意。
　　她站在风雪交加的鬼屋前，望着屋内的暖光，莫名流下两行热泪。

　　一楼的窗上缓缓浮现一排人影，都是同一副画面：身姿丰腴的女人半蹲着面朝小女孩，笑容温柔，让林北竹几乎以为那窗里透出不是灯，而是母性光辉。
　　“妈妈，为什么要乐于助人？那不是很麻烦吗？”
　　“是啊，很麻烦，霖霖想帮助别人吗？”
　　“恩……我不知道，书上说这是好事，好事和坏事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哦，那只是别人的分类而已，霖霖想做就做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女人的影子隐去，最后一句话的回音却还纠缠不休，陡然加剧的风雪也卷不走那句：“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窗里只剩下小女孩在原地歪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喂！】
　　“谁？！谁在说话？”
　　【蠢货！蠢死了！】
　　“你才是蠢货！”
　　【异界的小孩连好和坏也分不清吗？】
　　“什、什么姨姐？”
　　【……蠢货！】

　　林北竹睡得昏沉，但并不安稳，她仔细甄别着那些对话里的声音，眉头紧皱。
　　萨德利看得也皱起眉，他伸手想揉平那两条细长锐利的眉毛，却只是无用功。

　　雪片纷飞中，浅茶色眼睛的男人敲开了鬼屋的门，屋里传来惊喜的童音。
　　“你好，燕哥哥！”
　　两道幻影从门前嬉闹至花园。
　　“再陪我下一盘棋嘛……”
　　黑暗从敞开的大门里奔涌而出，伴随着风，一只只猩红的独眼掠过林北竹，带着狂热的欲.望占领了整个世界，将白色赶尽杀绝，即便如此，虚假的暖光依然死死贴在窗口。
　　“呜……真的有怪物，它在盯着我！”
　　寒意无法逼迫林北竹弯下腰，于是策反了她的眼泪，将其冻成冰粒，划伤了她的面颊。
　　“爸、妈？好奇怪的味道，啊，地上这是什么？”
　　长大后的林北竹可以轻易辨认出，那是血腥味。
　　“……燕哥哥？”
　　……
　　“宴！读！燕！”

　　林北竹猛然惊醒，这才发现天色已黑，外面飘来一股并不美妙的饭味。
　　不美妙，也是人间。
　　她疲惫地坐起，回想刚刚的梦境，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她胆大包天，全然不在乎后果，仗着这儿不是她的世界就肆意妄为，甚至不管扰乱时间线会给这个世界的“规则”带来何种重创。
　　这样的林北竹和燕读宴那种枉顾人命的渣滓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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