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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京都的秋天往往冷的特别快,这也是姑娘们最为讨厌的季节。这季节叫她们不能穿轻纱又不能穿狐裘,似乎怎么穿都不大好看。在京都中的平民女子都认命的穿上长衫,贵女们却还是咬着牙穿着轻纱,大有不入冬不穿长衫的架势。
太子府里也不例外。上到太子妃下到婢女,几乎无一人套上长衫,皆以轻薄纱裙示人。爱美的女人将她们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
“太子,如您所料,皇上起了废太子另立储君的心思。”
太子端坐于书房案桌前,手里拿了个藏青色折子,神色平静。其眉宇间略有暗沉,闻其下属汇报之后,眸子里更是起了一翻波澜。跪坐于太子之下的众位谋士,纷纷低着头不敢妄言。
当今太子不得圣上喜爱,众人皆知。然未所料到,圣上竟在此刻起了废太子之心。若说太子平庸无奇,不堪大任也就罢了,只太子才学出众,一手策论更是无人能及,心有宏韬伟略堪当大任,然圣上的废太子之心就叫人唏嘘了。
太子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折子,良久才嗤笑一声,“今上不过就是不喜前皇后,连带着不喜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我。”
谋士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太子这一句话牵扯到了已故的孝元皇后,论不好就是妄论国母,罪同叛国。
太子眉眼一厉,扫视了一圈坐在下面的众人,沉声问道,“都听见了?”他合上折子,斟了杯茶给自己,又继续道,“今上如今已经起了另立新储的心思,保不齐哪一日就降了旨,废了我。”
他瞥向跪坐的众人,众人的头又低了低,生怕此刻触了太子的眉头。
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祁渊,你可有想说的?”
说起来这个时候应该保持沉默最为妥当,但太子一定要听他们分析局势,他们不能抿着嘴巴不开口。
祁渊自是一个硬骨头。太子既点了他,那他便说。
他站起身,向太子作揖,道,“太子,长青以为,太子身边并无有用之人。”
“何以见得?”
“不难见得。不提谋士武臣,单论太子的后院便是如此了。太子府开府已然五年,竟至今无一子半女,此为何?”祁渊冷着脸丝毫不顾这是太子私事,一板一眼的说着。
“祁渊!不要命了!此乃太子私事,我等岂敢妄论?!”祁渊身旁跪坐的一书生打扮的人伸手拽了拽他的襟袍。
祁渊冷哼一声,一把抽走襟袍,作揖道,“此为何?因太子枕边太子妃郑氏乃当今皇后侄女,实乃三皇子派。郑氏狠毒妇人,毒杀多少子嗣,将太子后院把控在手里,把控在皇后手里,把控在三皇子手里!臣惶恐,臣夜不能寐!怎能容忍此等妇人睡卧在太子枕边?!臣请求,废,太子妃!”
此番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为之色变。请废太子妃?且不论太子妃是皇后侄女,单单郑氏一族人脉便是错综复杂,若废郑氏嫡女,太子府岂不是与众为敌?
“太子,臣认为此言不妥。太子妃乃今上赐婚,又是郑家嫡女,若此时废太子妃,必定是与郑家为敌,不利于太子大业。”
反声一出,便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反对,一时之间书房内嘈杂不已,恨不得卷起袖子来干一架。太子看了看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把目光落在了几个安静的谋士身上,嘴角轻勾一勾。
而挑起话端的祁渊早已在众人争论的时候又默默无声的坐了下去,不发一言。
祁渊的话不错,他身边可用之人确实太少了,但也并不是毫无可用之人。祁渊是把好刀,借着他看出了哪些人该留哪些人不该留。
太子将茶盏放于桌面上,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让众人听了个清楚,瞬时安静了下来,坐回原处。
“祁渊说的话不错,我这身边当真是能用之人极少。贡之!”
话音一落,屋内房梁处立时跳下八九个黑衣人,只闻得几声利剑出鞘的声音,再看下去,端坐的人便只剩下三位了。
祁渊,当今大理寺卿嫡子。
苏浙,当今吏部侍郎嫡子。
沈容,齐国候嫡长子。
这三人面色有些发白,但依旧挺直背脊端坐原地。早就料到太子会动手除去有异心之人,未曾料到竟如此狠辣。
太子起身对跪坐的三人道,“随我过来。”
小小书房竟别有洞天。
三人未曾料到,这太子府里竟有暗道,且直通京中最大的酒楼天香楼。这一认知让他们神色变了变,跟了太子这么久竟今日才知,太子对他们谋士都有所隐瞒,保有实力。一时之间各自都有了考量。
几人最后出现在天香楼的一处雅间,堂下便是各路文人汇集之地,常于每月初一十五作诗文大会,各路人才汇聚此地。
“坐。”
三人不敢有他,围坐在桌前。
太子看了看三人,沉声道,“今日之所见,是我之诚意。今后之路凶险万分,我不需要假意投诚之人,是以此时坐于桌前只有尔等三人。”
祁渊听闻,跪地作揖道,“得太子看重,祁家愿为太子效力。祁家无甚人脉,只于晋中一带掘出矿山,家父尚未报于圣上,愿以作太子。”
“起,坐。”
这便是相信了的意思。祁家的诚意确实让太子有些惊喜,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以作军需。
“臣苏浙,苏家惭愧,并无甚钱财,只今禁卫军统领,御前侍卫,御前总管,受苏家恩惠,属苏家人脉,愿尽微薄之力助太子登上大宝。”
“起,坐。”
该是轮到沈容了。只见这位齐国候嫡长子皱着眉,慢慢跪在地上,作揖道,“臣乃开国功臣齐国候家嫡长子,沈容。臣惭愧,沈家落魄如今既无矿山也无人脉。我齐国候府遭奸人所害,边关十三城兵权全数交出才得以苟延残喘。太子愿器重我沈家,我沈家无以为报。”
说完,他重重的行了礼,头磕在地上,沉声道,“唯臣尚能谋略,尚能骑射刀剑,愿为太子出生入死。”
太子对这个齐国候嫡长子多有了解。齐国候一家是开国功臣,世代袭爵,是京都名门望族中的大家。只可惜多年前,齐国候遭受奸人陷害,先帝震怒,齐国候不得不交出边关十三城的兵权来保全沈氏一族。
沈家如今的这辈子孙,朝中无人,先帝一不许沈家子孙考取功名,二不许沈家子孙入去军营,几乎非要将沈家拖垮。是以沈家嫡长子齐国候世子以谋士身份投入太子门下,谋取生机。
“早先听闻齐国候沈家儿女骁勇善战,马背上的功夫了得。更是听闻世子箭术精妙,百步穿杨,可是真的?”
沈容听得此言略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太子竟对他有所了解。他向太子作揖道,“只是好舞刀弄剑,若说箭术精妙只怕比不得太子身边近卫。”
太子听他这般谦虚笑了笑,抬手示意他起身坐下来。
“现下确实有一事需要商讨。长青之前所言不假,太子妃将后院女眷把控,只子嗣一事却一直是我在把控。太子妃想生下嫡长子却不知道自己身子有了问题,难以有孕。而那群女人保住自己尚为艰难,更别说怀有子嗣后保住子嗣了。为今之计,太子妃现下废不得,我需扶持一脉与太子妃抗衡。你三人可有合适人选?”
太子这番话叫三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了。这一方面涉及到了太子后院私事,又事关子嗣皇家血脉,更是得谨言慎行。
祁渊的想法还是想要废太子妃,只是太子妃乃郑氏嫡女,皇后侄女,除非犯有大罪否则想废太子妃是很难的,一时之间便没了声。
倒是苏浙,含笑向太子举荐道,“太子可知御史台大夫之女岑兰?”
“略有耳闻。只我听闻此女虽颇有才学做事却阴损的很,这般的人虽有几分手段,却难以忠心。”太子沉声道,又讲目光放到沈容身上,“明德,你不妨也说说。”
沈容一时之间为难,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开口。他神色踌躇道,“臣斗胆举荐一人。”
“何人?”
“臣之胞妹,沈眦。”
“你之胞妹?”
沈容干脆跪下,沉声道,“臣之胞妹乃太子侧妃沈眦,只当时太子不在京中,后院又被郑氏把控,这才使得太子只知侧妃余氏,而不知侧妃沈氏。侧妃余氏亲太子妃不可用,往下皆为贵女难堪大任。臣之胞妹沈眦,少时与臣一同习武,熟读兵书,心有鸿鹄,然无奈身为女子,若身为男子,定比我等更能为太子效力。其智近于妖,寻常人等非其对手,可为太子用!”
太子听了这话笑了笑,“明德,往常我以为你是个稳重的人,不曾想有朝一日你能为你的胞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我惊讶了。”
“太子。沈眦若为男子,定是封侯拜相。”沈容看着太子,面色严肃,眼神格外坚定。
他并非夸大,他了解他的妹妹,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沈家沈眦就该光鲜的站在那儿,受世人敬仰。
而如今,能让她这样的,就是眼前人,未来的天子。
他沈容不会看错人,无论今上多么不喜太子,到最后定是太子登上那位置。
“我远远地见过你的妹妹几次。你这妹妹是个有趣的人啊。”
正处入秋,天气渐冷,应是穿长衫的季节了。只是女人爱美,太子府女眷上下都还穿着夏衫,不愿裹上长衫。应当是后花园那处,几个女人聚,穿着轻纱薄衣在一处赏花,他远远瞧着都觉得冷都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笑出来的。沈眦就在此时走过,她与这些女人都不同。她穿着长衫,从这群穿着清凉的女人中间走过,格外显眼。
有人问她,“沈侧妃如何穿的这样?”
沈眦便停了脚步,面无表情看着穿着那人,开口道,“我穿的什么样了?”
“什么样?正是好秋时节,百花齐放,争妍斗艳。沈姐姐怎得穿着这样灰扑扑的就出来了?都说人比花娇,妾看这花怎得比姐姐娇媚许多?姐姐总是这般,难怪太子都记不得姐姐呢。”
说罢,几个女人笑作一团,脸上嘲讽之意明显。太子侧妃怎么样?进府至今,太子可曾去过她院子里坐过?不过就是个不得宠的罢了。
沈眦确实不得宠却也不合群。但确实是因为她志不在此,不愿合群更不愿去争宠。她安安分分的过着她的日子,瞧瞧书也是自在。只,这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欺负她了。
沈眦突然扯出一抹笑来。沈眦姿容并不平庸,只平日里不爱穿的鲜艳,衬不出她好容色来。只是她一笑,瞬时生动起来,一双明眸动人极了。
“短衫纱裙在先祖时是胡姬乐姬喜好穿的,只后来先祖贵妃觉其清凉才做于平时穿用。但凡出门见客必定是锦袍盘扣,决计不是这般如青楼女子一般……失了体统。”
“你!你竟拿青楼女子比作我们?!这满大街都是这般穿着,如何就是你所说的难般了?”
沈眦瞥她一眼,“是啊,满大街的文人雅士都如我这般穿着,妹妹作何就要说姐姐这般穿着不妥当呢?”
沈眦其实不愿与其废话,你不嫌冷我还嫌冷呢。你非要觉得穿成这样好看你自己穿去,她要命,她选择穿长衫。
沈眦轻轻冲她笑笑,转身要走。谁知那女人见她要走,更是恼怒,提了裙摆想要上前去推她,被沈眦轻轻一避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沈眦也不扶她,拍了拍衣服上被她溅到的灰尘,带着婢女潇洒的走了。
思及至此,太子不禁笑出声,摇头道,“你之胞妹是个有趣的人,至于是否与你所说一般,待我试她一番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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