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祇

　　第33章

　　远古时期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战败后，九黎一族纷纷南迁避难，黄帝成为中原之主。再之后，少昊即位。少昊很是器重侄子颛顼，便将其从若水接到身边养育，更有让颛顼继承的意思。

　　此事受到大臣共工的激烈反对，共工乃肱骨之臣，声望极高，如果没有颛顼，他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统领的人。可惜共工手下还有一个素爱作乱生非的九头蛇相柳。

　　颛顼一面借相柳激起的民怨让共工渐失民心，一面请应龙等神族助他战胜共工。应龙与黄帝颇有渊源，曾是黄帝打败蚩尤的得力助手，颛顼作为黄帝之孙，她自当倾力相助。结果共工怒触不周山，以失败告终，颛顼成为新一任中原领袖，是为黑帝。

　　黑帝年纪轻轻，治下大半都是功高震主的老臣，所以他的政策时常推行得很不顺利。遇到难题时，他便求助应龙。应龙德高望重，大臣们无不信服。可如果事事都靠应龙决断，颛顼难以成长。于是应龙请辞，认为功成本该身退，颛顼只好准许。

　　不料应龙一走，一些无心政事的臣子也走了，留下的老臣和新臣之间摩擦不断。老臣依旧不服颛顼，遇事便找应龙主持公道。

　　内忧尚未解决，外患又起。九黎族自蚩尤死后无可约束，在西南到处作乱。颛顼遂请应龙出山，带领神族剿灭九黎。

　　谁知这一趟竟是全军覆没。

　　祝融愤愤道：“颛顼那无耻竖子竟在此处设计了圈套，待我等降伏九黎之后，他偷偷在庆功酒中加入大椿汁液。大椿汁液可抑制神力，他又趁机窃取我等内丹，将我等永生困在这深山老林！”

　　颜匪恍然大悟，难怪连远古神祈都走不出这里，原来他们早就没了内丹。“可是为什么结界外的神族也会受影响？”

　　周邕说：“诸位神尊是各神族之首，乃力量源泉。源头受损，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颜匪心中一惊，周邕有内丹都无法化形，是否意味着应龙等神祈即将陨落？一旦所有远古神祈陨落，结界外的神族是不是也将全部消失？

　　靳谙在一旁抽抽嗒嗒地惹人注意，禺强没好气地说：“我等还没死，你这孩子哭个不停做甚？”

　　靳谙哽咽着说：“我也不想哭，但是一看到……奶奶，我就忍不住掉眼泪。”

　　床榻上半躺着的应龙朝他虚弱地招了招手：“过来，孩子。”

　　靳谙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问：“奶奶，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应龙笑了笑，只问：“你心口处可有浅色的胎记？”

　　靳谙马上扒拉衣服领口：“您怎么知道？”

　　应龙说：“那是老身留下的。当年胜遇突然疯魔，将结界撞出缝隙，老身趁机释放一缕神识，本想探查一番，无奈缝隙又被快速修补，神识没来得及收回，便落在了你身上。”

　　靳谙嘟嘟囔囔自言自语：“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可我一出生，她身体好了，我也倍儿健康，看来还是多亏了您……”

　　靳谙絮叨许久，应龙自始至终微笑着倾听，仿佛这二傻子才是她的血脉延续。又过了会儿，应龙精神有些不济，禺强便轰赶大家出去，只有周邕留下了。真正的祖孙团聚，不知会聊些什么。

　　颜匪守在外面，听靳谙询问禺强这些年结界内的事。因内外断绝联系，外头飞速发展，这里始终过着相对原始的生活，成了名副其实的桃花源，倒是应了那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日子表面平稳，实则诸多神祇和同时被困的九黎族像胜遇一样发疯，或是在不同时间悄然陨落，如今幸存者所剩无几。

　　约莫一小时后，周邕总算出来了，颜匪见他泰然自若，不自觉默默松了一口气。哪知应龙又邀请她进去，颜匪紧张地望向周邕，后者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性地说：“我等你。”

　　再次踏进小木屋，和刚刚的心境截然不同。颜匪脑海里不断闪烁狗血都市剧里富家太太拿钱逼迫女主角离开的桥段。周邕家世显赫，又是应龙之后……

　　“姑娘，请到老身身边来。”

　　颜匪慢吞吞靠近，心里仍在琢磨，如果应龙铁了心让他们分手，她该索要多少钱合适。

　　“方才与邕儿聊起你，看得出他十分心悦于你，想来，你定是个好姑娘。”应龙每说句话就要顿一顿，似乎越来越费劲。

　　颜匪怔愣一瞬，反省道：“我不好……不信任他……还误会过他，生他的气……”

　　“那如今你心里可还有怨气？”

　　“没有了！”颜匪突然有些羞赧，“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厮守一辈子。”

　　应龙慈爱一笑，饱经风霜的手在颜匪脸上留下粗糙的触感：“但愿，你能铭记今日之言。”

　　这番话并不像遗言，却更让颜匪感到奇怪。之后她满头雾水地离开，一开门便看见周邕在廊下望着远方出神，仿佛古代遗世独立的谦谦君子。她悄悄从后面抱住他，试图驱赶走那份清冷孤寂感。

　　“公子久等了。”颜匪有意模仿戏曲里的腔调。

　　惹得周邕顿时满眼笑意：“我尚可，怕是让你久等了，该饿了吧？”

　　颜匪揉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点头：“有吃的么？”

　　周邕说：“同前辈们讨了厨房和食材，做了几道。”

　　颜匪夸张地表示震惊：“没看出来公子竟然是大厨。”

　　“家常菜罢了，”周邕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若不合口味，还望姑娘多有担待。”

　　“会的会的。”

　　不知靳谙去哪了，满桌的菜只有两人共享。颜匪满心期待，却发现周邕还准备了酒，两人各自一杯，对目相视，突然就有种诀别的味道。

　　“你是不是想灌醉我？”颜匪既不端起酒杯，也不肯夹菜，“我不喝。”

　　“此为甘露，不是酒水。”周邕放下杯子为她布菜：“此处不比外面，食材稀缺，幸而这道炒杂菜新鲜爽口，姑且可尝一尝。”

　　颜匪充耳不闻，拽着凳子靠近周邕，以往她最不屑撒娇，这会儿倒是好言软语地哄他：“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好，你真忍心撇下我不管吗——我知道自己没多少能力，但我可以保证不添乱，你安心去做想做的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周邕叹息道：“我自是信你。”

　　“撒谎！你根本不信我！”颜匪气急败坏挤进他怀里，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看着我眼睛发誓，说你不会抛弃我。”

　　“你那么好，我岂会舍得。”说得让人心动，但周邕并没有正面回答。

　　颜匪受不了他一副油盐不进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一横把嘴凑了上去。很快，内丹又开始作祟，两人都有些情难自抑。周邕受影响大，眼神里写满渴望，颜匪又吻了吻他，刚想开口，周邕忽地抱起她走向床铺。

　　“匪匪，你可要想好。”
　　“你是我的，我们是彼此的。”

　　话音落，周邕发狠吻住她，又急又凶，渐渐地颜匪开始缺氧，过了会实在顶不住就昏睡过去了。

　　吻从急到缓，周邕平息片刻慢慢抬起头，万般怜惜地拨开她眼前碎发，轻声道：“我是当真舍不得。”

　　他坐起身，将颜匪搂在怀里，然后伸手凌空拿来杯子，杯中甘露一滴未洒，仅仅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

　　“这甘露中有我的心头血，乖乖喝下去，我才可全然放心。”

　　颜匪的意识仿佛被锁住了，她醒不来，但是能听见周邕的话，能感觉到有股甘甜的清泉流入口中。接着，周邕让她平躺好，似乎坐了会就离开了，但几秒钟后，他骤然回来又吻了吻她。

　　再之后，她彻底察觉不到周邕的存在了。

　　浑身动弹不得，不大会颜匪急出一身汗。

　　而她越焦急，那滴心头血越是像孩子进了游乐场到处撒欢，四肢百骸和全身经络无不受之挑动，末了心头血倏然冲向她的心脏，她犹如即将溺死的人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深深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双眼也睁开了。

　　“周邕。”颜匪第一反应是找到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旷野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颜匪边呼唤周邕的名字边朝着最亮的地方跑去。

　　然而终归迟了一步。木榻空置，应龙不见了，靳谙和禺强跪坐在木榻前恸哭。而天际云层汹涌之处，翱翔着一条银白色的巨龙，白龙同传说中的应龙一样，也拥有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

　　“周邕——”

　　或许他听不见，颜匪却还是用尽全力大喊。不料白龙居然注意到了她，从高空俯冲而下，眨眼间又堪堪停在离她不足一米的半空。

　　“是你吗？”

　　颜匪伸出手，白龙凝视她几秒，闭上眼睛同时用头抵住她掌心，然后亲昵地蹭了蹭。

　　颜匪上前一步，与他额头相触：“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白龙眼底充斥着忧伤，他退回高空，在云层间游动咆哮，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向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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