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纨绔官二代

　　竹惜玉同阿娘、阿弟被舅舅莫大海从扬州接来长安，住在舅舅家的东偏房。

　　来此的第二天，开坊门的鼓声刚敲第一响，竹惜玉的舅母来到她们房中，二话未说，扑通跪在地上。

　　竹惜玉的阿娘莫念蓉见嫂嫂突然下跪，惊得花容失色，忙去扶她，问她为何如此。

　　舅母声泪俱下：“妹妹，嫂嫂有一事相求。”

　　莫念蓉也跪在地上，哭着道：“嫂嫂收留我们苦命的娘三，这个恩情我们永世不忘，您有事便讲，不必如此的。”

　　莫念蓉性子柔弱，好哭，眼泪似乎总是流不完。

　　舅母道：“实不相瞒，稍后里正便来接知明去充丁。你亦知道，知明他从小身子骨就差，他做不来杂役的活计。之前，我早早替他打算，攒了代充丁的庸。可竟让你哥哥给偷拿去赌光了。妹妹，知明可是咱们莫家唯一的后啊！你能眼瞅着他去送死吗？”

　　莫念蓉摇摇头：“知明身体差，嫂嫂的意思我明白。我来长安前，变卖了扬州的家产，虽然不多，但亦能拿出来凑凑，看够不够知明的庸。”

　　她回过头，喊来竹惜玉：“小玉，把放在包裹里的银票拿来！”

　　竹惜玉赶紧去拿钱，却被舅母叫住：“不必了。你手里有多少钱，莫大海同我讲了。”舅母悲伤地摇摇头，“不够，差得很多。”

　　莫念蓉呆愣片刻，问：“这可如何是好？”

　　舅母拉起莫念蓉的手，道：“这才是嫂嫂要求你的事。你看，你家小堂长得健壮如牛，能不能让小堂去代替知明充丁。”

　　“代替充丁？不可，不可，小堂太小，根本不懂事，他更加是做不来杂役？不可，不可……”莫念蓉连连摇头，“嫂嫂，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舅母霍地站起来，用力甩掉莫念蓉的手，仿佛之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并不是她。

　　舅母狠狠道：“妹妹，你也瞧见了，你哥哥快把这个家输光了。若不是为了知明，我们能把你们三个吃闲饭的给接来吗？本想指望你们做生意家的有些钱财，可谁知就拿回来那么点钱。那只能让小堂去替充丁，否则……别怪我狠心把你们赶出去。”

　　莫念蓉被嫂嫂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吓住，怯怯问：“嫂嫂，你当真赶我们出去？”

　　竹惜玉跑过来扶起莫念蓉，对舅母道：“舅母，我们可是舅舅亲自接来的，您做得了他的主？”

　　“这件事你舅母便要做主了。”舅舅莫大海从外面走进来，他似乎一夜未睡，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瞪着通红的眼睛，凶巴巴地大声喊。

　　舅母见他回来，冷冷地瞪他一眼，表情更加厌烦道：“瞧你那样，可是又输了钱吧！你们莫家的事，我可不管了。”

　　莫大海没搭理她，直奔莫念蓉而来，莫念蓉不自觉地向后退。

　　竹惜玉伸手挡在阿娘身前，问：“舅舅，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大人说事，小孩懂甚么？”莫大海把竹惜玉扒拉到一边，对莫念蓉道：“妹妹，当年，我遇到困难曾向你夫君求助，他却以不会帮助一个好赌之人拒绝我。如今，他病死了，我不计前嫌收留你们，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免受外人欺侮，你们难道不回报我们些吗？”

　　去岁，竹惜玉阿爹去毫州采购纱，途中染上重病，医治无效病逝。同族的大伯以竹玉堂少不经事为由独揽了竹惜玉家的所有生意，竹家亦是小本生意，挣钱不多，被大伯抢夺，家产只剩下个老宅子。彼时，阿娘曾向她娘家唯一的亲人莫大海写信求助，可却杳无音信。

　　直到半月前，舅舅突然而至，哭着讲他未曾收到过阿娘的求助信，是听了同乡人的话才知晓竹家的变故。他还道，不忍心让妹妹带着两个孩子独自在扬州受气，要带她们回长安，与他一同生活。

　　而原来，舅舅把他们一家诓骗过来，打得却是自己的如意算盘。

　　那个莫知明十六岁，身形消瘦，整日咳嗽个不停，说句完整的话都费些气力。他们为自己孩子考虑，却对小堂不管不顾吗？

　　竹惜玉瞪着穷形尽相的舅舅，握紧双拳，脸涨得通红，胸中的火气冲到头顶……

　　屋内几个人剑拔弩张，争执不下。被吵醒的竹玉堂揉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问阿娘：“阿娘，你为何在哭？”

　　舅母瞥一眼小堂，叨咕着：“小堂这孩子能吃能睡，只是二十天罢了，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难道您们的亲戚中就只有小堂这一个男丁吗？”竹惜玉厉声质问。

　　舅舅、舅母瞪着竹惜玉，他们正欲辩驳，外头有人喊：“莫大海，你家亲戚来了吗？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舅母顿时慌乱道：“是里正来带人了。莫大海，这……”

　　莫大海冲外头喊了声：“里正，稍等。”便伸手去拉小堂，“走，跟舅舅出来。”

　　莫念蓉哪里肯放，死死拽住小堂，哭着道：“哥哥，小堂他太小，甚么亦不懂，去那高门大院会被欺负的。哥哥，求求你了，再想其他办法吧！”

　　莫大海没有时间再与她解释，只是用力往外拉人。

　　外头里正还在喊：“莫大海，你给我出来，别又耍赖皮啊！我已经给你们家宽限时日了，再拖延充丁，可是要进大牢的。莫大海……”

　　舅母急不可耐，也帮着舅舅拽人。

　　小堂夹在三个大人之间，似乎要被扯断胳膊，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竹惜玉委实看不下去，她横在三人面前，道：“别拉扯了，我去，我去代知明充丁。”

　　舅舅、舅母瞟她一眼，只停顿一刹，又去拼命拉拽。

　　竹惜玉提高些音量道：“我女扮男装去充丁。现下，里正还未进屋来，我们有时间准备。”

　　“舅母，你假装准备行囊，去知明那里找些适合我穿的衣服。舅舅，你先出去拖住里正。我来装扮。”竹惜玉快速说道。

　　舅舅、舅母见竹惜玉讲得头头是道，终于停下拉拽，疑惑地看着她。

　　舅舅冷着脸道：“小丫头，被发现可是重罪。咱们全家都受牵连。”

　　“舅舅，小堂根本不懂要去做甚么，他若是在那苏府上犯了错，照样会连累咱们一家人。我扮过男装，先过了里正这关。舅母，你快去啊！”

　　舅母看看舅舅，犹豫着点点头。莫大海又瞧瞧满脸是泪的小堂，重重地叹口气，转身出去。

　　院子里即刻传来他的声音：“里正，人到了，到了。这不年龄小，舍不得阿娘，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里正不耐烦道：“这一批是去苏府充丁，是轻松的活计，有啥可怕的。让他快些，时辰到了。”

　　舅母跑出来笑着道：“我赶紧为他准备包裹。”

　　里正道：“哎呀，无须准备太多，苏府上都有。”

　　屋子里，竹惜玉束起长发，裹上胸……

　　阿娘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女儿忙活，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小竹，可行吗？那可是重臣府邸，你可要小心……”

　　竹惜玉安慰她：“阿娘，放心，简单得很。如此，舅舅他们不会再为难咱们，您和小堂在这里好生住着，我充丁回来，咱们便搬出去。记住，保管好那些钱，虽然不多亦能救急。”

　　这时，舅母拿着衣服进来，竹惜玉挑了件灰布棉袍，套在身上，靴子是大了些，她给里面塞了布条。

　　竹惜玉本就比同龄的女子高些，又是清瘦，不似长安女子般丰腴，如今扮上男装，宛若一个柔弱的书生。

　　舅母点点头，便把她推出了屋。

　　里正一眼便瞧见舅母身后的竹惜玉，白净，消瘦，小脸，细眉，眼睛不大却透着英气。

　　“多大了？”他问。

　　“十五。”竹惜玉压低声音。

　　“能干活吗？”

　　“能。”

　　“那走吧。”

　　“里正，我准备充丁百日，如此可以免去莫知明的所有役课。”

　　“哦，可以，我回去重新写个申请即可。”

　　舅舅，舅母瞪大眼，张张嘴要阻止，但此情此景却是不能开口，他们眼中有不解、责怪，还有一丝担忧。

　　竹惜玉努力牵牵嘴角，道：“望舅舅、舅母好生照顾阿娘和小堂。”

　　舅舅连连点头：“那是一定的，一定的。小玉，你，你要多加小心。”

　　竹惜玉瞥一眼那间屋子，屋里有这世上她最在意的阿娘和小堂，她知道阿娘和小堂亦正望着她。已无再多时辰停留，她义无反顾踏出这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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