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祸水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二牛眼神一凛，踹了某个抱住自己小腿的混子一脚。

　　“不干什么，就是过来套套交情！”

　　胡玫轻呵一声，也正了正神色，不再嬉皮笑脸。笑颜背后，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径直对上张二牛。

　　张二牛与那双眼睛一对视，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如同戳了针的皮球，瞬间萎了。

　　“我们并没有真正的伤到莫寻，就是那天踢了莫寻一脚那人，也被你教训了，他现在还躺在家里。我张二牛也自作自受，少了两颗门牙，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张二牛摸了摸嘴角，垂下眼，将眼底的恨意尽数掩藏。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张二牛成了稻香村最牛气的混子，即便是村长冯志章都要对他礼三分，他从来没这么怂过。情势所逼，此时暂且将恩怨放下，日后有机会，他自会慢慢清算。

　　“结束吗？我看你们是不想结束呀~刚才你们不是正在讨论去镇上汇报什么吗？怎么又想搬救兵了？”胡玫收好眼底的沧桑，迅速切换成属于这个年纪的神色，小皮鞋重重的向前迈了几步。

　　哒哒的皮鞋声，外加鞭子拍打手心的声音，让这群人瞳孔微缩，不敢作何反抗。

　　“你到底想怎样？”张二牛铁青着脸，在众多腿软混混中脱颖而出。

　　“这样吧！我们做一笔交易……”胡玫轻轻笑道。

　　“交易？”张二牛一愣，没完全没料到胡玫会这么回答。

　　“对！交易~”胡玫停下步子，慢腾腾的将鞭子再度缠回腰间。

　　胡玫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武器：“这是我的诚意，现在我要看看你们，到底想不想和我完成这一笔交易？”

　　看见胡玫收了鞭子，张二牛眼神一变，想要趁机擒拿，却又摸不清胡玫的底细。

　　而胡玫此时的姿态，看起来半点不担心，很有底气。

　　张二牛不敢轻举妄动，暗自压下冲动，哑的嗓子问：“说说看。”

　　“听说你们帮忙揍人是有奖励的，对吧？那我想看的诚意，便是告诉对方，你们已经成功揍人了！怎么样，很简单吧？你们不仅能得奖励，还能化解咱们之间的恩怨，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胡玫笑。

　　“就这样？”张二牛皱眉，他想不通胡玫这么做的原因。

　　“对啊！不过呀~这件事你们得马上汇报。直接去村长那打电话如何？电话费我出。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也不差钱！”

　　胡玫会这么说，一是提醒众人，她不仅能自己揍人，还能用钱指挥他人揍人。

　　二来嘛！也是试探试探张二牛等人，和背后人之间的关系。

　　“行！我们答应。”小混混顿时越过张二牛开口。

　　他们不像张二牛和警局有关系，且再过个把月，就能被提携去镇上当民警。

　　他们这些普通混子，除了种庄稼、招猫逗狗、抢孩子的吃食外，没有其他出路。

　　“你！”张二牛眼神一顿，顿时不悦的看向混混。

　　“二牛哥你就答应吧！只要我们不说，三把手是不会知道的。”混子哭丧着脸看向张二牛，二牛哥去了镇上倒是能摆脱这个女霸王，他们继续待在村里，若不处理好矛盾关系，还怎么混得下去？

　　“……”张二牛那脸阴晴不定，过了许久，刚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开口道：“我答应！”

　　“那行，咱这就走吧！对了，村长家在那个方向来着？嘿，这位靓仔，你来帮忙带个路怎样？”胡玫猜测这年代即便是有电话，必定也是整个村最富裕的人家。

　　在农村只有当上村长，才能多捞点油水。

　　冯志章既然是村长，那若是有电话，也该是安在他家才是。

　　这不，果真如此。

　　“村长家离这儿不远，出院门顺着大路走，拐两个弯就到了！”想到很快就能解决矛盾，混混也不再害怕，打起精神扬起笑容，试图和胡玫交好关系。

　　“不是吹的，冯村长那院子，在咱稻香村可算是头一份，即便是在整个第八生产大队，甚至是红旗镇也找不出几家比这更气派的。五年前新翻修，不仅咱村里的汉子全数上阵，还另请了一二十个匠人，光是房间就修了七八间，老大了！”

　　混子心里自有算盘，想着说不定等张二牛一走，胡玫就成了稻香村最大的势力。

　　他们这些底层混子，还是依附强者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胡玫不知道这些混混生出了依附她的想法，跟在领头带路混混身后，向着冯志章家走去。

　　村长并不在家，不过老村长在，打电话什么的，只要给钱，老村长是不会阻拦的。

　　“请吧？”胡玫直接摸出3块钱递给老村长，站在电话面前抬手做请。

　　张二牛看着胡玫眼都不眨的给了3块钱给老村长，又想到他们七八人个揍一顿人不过也才3块的报酬，胡玫的经济情况可想而知。

　　“放心，我张二牛自认为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这年代的电话，只有两种，一种是需要手摇，相当于打到总机，然后总机再结转。

　　第二种就是冯村长家中这种按键式电话机的前身，圆盘上有0-9十个数字，手指插到圆盘上对应数字上小孔，然后旋转，就是拨号。

　　张二牛拿起听筒，拨动圈子上的数字，成功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估计现在正好不是巡逻时间，警察局的三把手张明浩很快的接通了电话。

　　“是张明浩张大哥吗？我是稻香村二牛，有点事儿想和大哥您汇报。”

　　胡玫眼神微闪，三把手，张明浩，对面那人必定也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

　　信息抽丝剥茧，如今胡玫估计，随便向其他人套套话，就能知道张二牛背后那人的身份了。

　　不再需要她仔细盘问这批混子。

　　现在，胡玫只等张二牛这些人，坐上她这条贼船。

　　“没什么大事！就是您上次叫我帮忙办的那件小事，今天已经圆满完成。”

　　“您放心！保证那小子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方才能下床。”

　　“知道，有我在，肯定把握的好分寸，不会弄死人给您添麻烦的。”

　　接着张二牛又是一番恭维，方才挂掉电话。

　　“很好！做的不错！既然都说了我那未婚夫卧床不起，相信你们不会变卦对吧？毕竟对方那种位高权重的大佬，最是不喜欢下面的人撒谎骗人了呢！”

　　胡玫伸出十指，看似无聊的玩指甲，脸上却一副善解人意，皱着眉头，为他们的事情而忧愁。

　　“你耍我？”张二牛顿时瞪红了双眼，看向胡玫十分气怒。

　　“耍你？”胡玫放下手指，眉头一挑，歪头道：“哪有喔？”

　　“我这不过是，不想你出尔反尔而已！毕竟呐~咱做的是交易，交易需要公平，不是吗？现在不仅我，连老村长都听见你说的话了。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的对吧？当然，若是你中途反悔，我也是可以帮你向……”

　　胡玫那理所应当的表情，像是她真的拿出了什么珍贵的利益交换一般，其实她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

　　张二牛连忙打断胡玫：“你放心，我张二牛答应的事情……”

　　“我知道，你张二牛答应的事情，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对吧？合作愉快！”胡玫伸出右手准备与之一握。

　　但在张二牛将手伸过来时，胡玫又迅速撤回。

　　大佬见多了，合作达成，总会忍不住条件反射的握手。

　　不过，这些伤害过莫寻的混子，胡玫自认为风度不错，也是不愿意跟他们友好会晤的。

　　张二牛一愣，倒是没有尴尬，非常自然的收回手：“如此，交易达成，我就先走了！”

　　说完张二牛也没等胡玫回答，转身走出屋子。

　　几个混子看着老大走了，对视一下，也没敢留下套交情。

　　此时还没换老大，他们也没那胆子。

　　这人一走，胡玫顿时将视线移向冯志章他爹。

　　“冯老村长，你看这电话，不过才通了两分钟不到，我给了您三块钱，好像给错了耶~您怎么不提醒我？要知道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电话费也不该这么贵才对呢！”胡玫蹙眉询问。

　　“啊？什么？”冯老村长一愣，之前胡玫那姿态，不是打个电话直接赏三块钱，人傻钱多，典型的傻大户吗？

　　“来！钱我先收回来，您按照市场价给我仔细算算，我姑姥姥是赵家林桂芬，大家都认识，相信您不会坑我的。”

　　胡玫一只手捏住冯老村长的手腕，巧劲让其抓着三块钱的手一松。

　　另一只手快速的将三元纸币抽了回来，那笑容端的是贵气天成，相当的大方得体。

　　冯志章这般整莫寻，胡玫自然不会当这个散财童子，来给冯志章送钱。

　　冯老村长：“……”

　　“怎么了？难不成村长您和我姑姥姥有交情，这钱不用付了？”胡玫惊讶。

　　“一毛五一分钟，张二牛打了两分钟，你直接给三毛就对了！对了！我们家没有零钱，最大的面值只有五毛，你看？”冯老村长得知胡玫是赵家亲戚，还是林桂芬的侄孙女后，脸色顿时一变。

　　只见他盯着那张菊花，眼神颇为奇怪的瞄着胡玫，想看她是否知道点什么不？

　　冯老村长怎么不会奇怪，相较于冯志章他知道的更为清楚，而今他已经大致猜到了胡玫是什么人了。

　　他这间院子，刚才张二牛使用的电话，靠的都是他儿子从赵家来信中，截取而来的胡玫母亲寄给林桂芬的存单，置办的。

　　“这样啊！三毛是吧？不用您找，我包里有零钱。”胡玫轻笑，从随身背的帆布包中拿出三毛钱递给冯老村长。

　　完事后，直接告别：“如此，我便先走了，今天可真是要多谢您啊！您这电话帮了我不小忙呢！那祝您长寿安康，子孙满堂。”

　　“你！”冯老村长顿时脸色一黑，他不过刚过60，就显得老气横生，跟个八十老叟差不多的精神气。

　　他儿子冯志章不孕不育，更是整个稻香村都知道的事情。

　　以至于前儿媳受不了寂寞跟人跑了后，没有一个姑娘甚至连寡妇也不愿嫁到冯家。

　　而今，冯家的几个小辈，都是冯志章从旁系的兄弟家，抱过来养的。

　　胡玫这话，简直就是在戳冯老村长的心窝。

　　胡玫初来乍到，是真不知道这一回事。

　　后面那一句话，胡玫也是相当认真的祝福。毕竟不管冯志章如何，以胡玫的性格，祸不及家人。

　　谁想得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胡玫不知道那个自己以为已经七八十其实才61的中老年，正在瞪视自己。一走出冯家院门，胡玫就准备四处逛一逛，看看到时候买下那个地方的土地，建房。

　　逛了一二十分钟，胡玫倒是看中好几处地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下来，具体还是得询问小表舅赵友全，他是泥瓦匠，胡玫早就想好叫赵友全帮忙建房。

　　当然也不用多大，十来个房间，修整的精致点儿，有花园，有池塘，推开窗台能见到青山绿水就行！

　　“侄女啊！你是打算在咱稻香村落户？”胡玫还没走回赵家，就在路上碰见了，终于被众人放过的赵友全等人，于是直接说了。

　　“莫寻也不知道会在稻香村待几年，一直住在牛棚也不是个事儿。”胡玫道。

　　“也是！冯村长之前夸下海口，修房造屋，绝对不对拦莫寻半步。全村的村民都亲耳听见了，建房肯定是能成的。不过，你们是准备修小洋楼？”

　　赵友全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隐约笑了一下，心里想着那日冯志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认为莫寻翻不出浪子，只能一直住牛棚。肯定想不到这才没几天，他们就准备建房了吧？

　　“小洋楼？对！两层或者三层我都能接受。”赵友全的询问，让胡玫一愣，顿时点头。

　　她原本以为在农村建房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用泥驻墙，再盖上青瓦或者茅草呢！

　　“小洋楼倒不是不成，不过我们雾都不像你们南市，修房建屋直接上砖瓦水泥。那些物什雾都产量不多，都是紧着有权有势的人用，你看我们稻香村，大家都是用泥驻的墙呢。”

　　“若是你要追求的精致，倒是可以试试搭木楼，搭个两三层的小楼，正好我们工程队也有好些个木匠，对于我们来说倒也是不难。”提到专业问题，赵友全到没有之前那么那么冷漠无语，仔细的为胡玫科普。

　　木质小洋楼，胡玫双眼顿时闪出一丝光芒。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她早就想住进这种阁楼中了。

　　可惜早年情况不允许，后来又一直跟着莫寻住在海市别墅，莫寻英年早逝后，胡玫又怀念亡夫，没有换住所。

　　胡玫：“就要木楼！小表舅，具体都交给你，材料价格什么的不需要太苛刻，你侄女我不差钱。”

　　“知道表姐你不差钱，去冯村长家打电话，直接给三块钱的大户嘛！”学渣辍学的三表弟赵文舒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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