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抹白月光[穿书]

　　“抵达目的地，本次驾驶已结束。请您发出下一个指令。”
　　电子合成的女声在密闭空间内响起，惊醒浅眠的廖皖。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凄冷雪夜，然而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昏暗中的弧形车顶。有模糊光芒透过的四面车窗倏忽褪去暗色，柔和日光倾泻入车内，高烧引起的不适仿佛幻梦。
　　她茫然坐起，在电子音询问是否调高椅背时心不在焉点头，等脊背隔着衬衣被皮革撑住后，又吓了一跳。
　　“现在是母星时间下午2:31，室外温度11℃，请您下车时带好外套，以免着凉。”电子音对廖皖冒冒失失起身撞上车顶的举动并无反应，提醒一句后继续用有些失真的甜美嗓音询问，“有新的通话请求，是否接听？”
　　占据前端挡风玻璃一半面积的淡蓝虚拟屏闪烁两下，同步跳出通话请求。
　　备注是“小舅舅”。
　　廖皖清清嗓子，语带犹豫：“……接？”
　　接收到指示，虚拟屏转换成视频通话界面。
　　“小皖，到了？”
　　屏幕里，男人取下科幻感十足的长弧形眼镜，抬眸间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他接过家用机器人递来的毛巾，一边随意擦着被汗水沾湿的短发，一边说：“我还要等三四天才能回母星，你不如拿到东西之后让人送回家，自己先去玩几天。难得高考结束，罗家那小子不是一直嚷着要搞什么毕业旅行吗，你跟着去玩玩也好。”
　　完全弄不明白状况的廖皖含混“唔”了声：“看情况吧。”
　　男人撂开毛巾，抬手脱掉身上银白色训练服搭在臂弯，凌厉的气场逐渐松缓下来。镜头跟着他的脚步，从消褪的虚拟战场转移到吧台。男人伸手调试几下，画面里他的脸庞倏忽拉近，和廖皖相似的灰调眼眸眼尾上挑，即使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子恣意张扬。
　　“我刚得到消息，那个私生子今天要搬进廖家，”男人放缓语气，“小皖，你要是碰见他，别冲动。”
　　他等了等，没有听到预想中惊怒交加的喊声，屏幕对面的少女只微微皱眉，冷淡点头：“我知道了。”
　　男人有些疑惑地笑问：“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冲出去把廖成宇和那个私生子一起痛揍一顿呢？”
　　大脑飞速转动，猜测自己应该还在书里的廖皖后知后觉发现似乎崩了暴躁冲动的“人设”，赶紧亡羊补牢，抿唇咬牙，做出一副努力隐忍又亟待爆发的模样。
　　“小皖，别冲动。”男人果然将注意力转向了安抚她，“回头找机会把他赶回下星区就是了，在母星杀人不好收拾。”
　　并没被安抚到反而震惊了的廖皖眉心一跳，语气坚决：“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男人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违法乱纪的话，倒杯酒喝一口，把摄像头当做她的脑袋拍了拍。
　　“回来给你带礼物。先挂了。”
　　廖皖觉得三观也跟着画面一起颤了几下，陷入黑屏。
　　她盯着回到操作界面的虚拟屏，头痛地捏住眉心，缓了半晌才找出手机翻看。
　　和悬浮车系统联通的通话记录里第一栏正挂着“小舅舅”，她点开联系人详情，没找到更具体的备注，只好苦苦搜索记忆。
　　书里写到过“廖皖”有两个舅舅，一个叫邵渊，一个叫邵泓。邵泓比邵渊小一些，应该就是刚刚通话的“小舅舅”……
　　然而正文开篇都是近十年之后了，书里也几乎没提到关于以前的情况——毕竟你不能指望失忆的女主时不时“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接下来该去干什么？邵泓说“她”是回来拿东西的，拿什么东西？
　　廖皖想得牙疼，怀疑自己要是空手回家，被之后赶回来的邵泓发现不对劲，就能享受到“异时空来客”的豪华研究套餐了。
　　毕竟从刚才的通话来看，这个正文出场没几次的小舅舅绝不是什么遵纪守法好公民。
　　心不在焉捞过挂在副驾驶椅背上的黑色风衣，她还没开口，车门已自动向外滑开，电子音响起：“请问是在门口等您，还是先去车库？”
　　廖皖下车，扫视一圈。
　　湛蓝辽远、没有一丝云雾的天空下，两列金灿灿的银杏如双臂环拥，沿着白墙左右蜿蜒而来，在别墅电子门前合拢。屋后奔流而过的阮江吞吐着染了水汽的江风，卷起银杏叶片纷纷扬扬四散。
　　举棋不定的廖皖沉默了会，说：“在门口等我。”
　　——万一之后找不到叫车回来的方法，她不就抓瞎了吗？
　　留好后路，她披上风衣举步走向大门。
　　“这事，大小姐知道吗？”
　　男人压低的声音穿透玻璃窗传入耳中，廖皖微微眯起眼，收了步子停在传达室窗后。
　　“嘁，怎么可能知道，没看都是挑着大小姐刚搬走的时间，匆匆忙忙接进来的吗？”男人的同伴嗤笑一声，语气懒洋洋的。
　　男人犹犹豫豫，声音小得快听不见，嘟囔着：“……可大小姐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可说不准，卧室都搬空了，跟老爷的关系又像仇人似的。人家说不定巴不得再也不回来呢。”同伴咂摸着嘴，“不过你说的也对，等那边知道了，可有得好戏看！甭管是大小姐还是邵家上下，哪个是省油的灯——”
　　“……咳、咳咳！”忧虑间抬头的男人看到窗后静静站着的人影，一哆嗦踹了同伴的椅子一脚。
　　翘着二郎腿的同伴差点摔到地上，恼火地撑住桌面，不满道：“什么毛病！你咳嗽干嘛？”
　　男人已经不想管他死活了，飞快站起来按下按钮。玻璃窗升起，秋末凛冽的风吹散室内暖气，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叫一声：“大，大小姐……”
　　“——大小姐！”
　　同伴仿佛被火燎着了，嗖地蹦起来慌慌张张转身，差点撞翻水杯。
　　廖皖摸不准要不要“符合常理”地发火，但刚跟邵泓飚了一次演技，实在腾不出心力思考用什么动作和措辞。
　　她本来也不太擅长这些。
　　生意场混了几年，多靠着实力说话，没练出多少演技，因此而得罪人也是有的。
　　于是她只点了点头，问：“卧室剩下的东西没丢吧？”
　　同伴抢着答复：“没丢，没丢！姜嫂把零碎东西都收到箱子里，放仓库了。就怕您有还要用的东西……”
　　廖皖不咸不淡“嗯”一声，盯着那家伙看。
　　年级稍长一些的男人紧张地整整保安服，一溜小跑跑出传达室绕到廖皖跟前：“我带您去，正好帮您搬箱子。”
　　得到向导的廖皖默默给自己点个赞，维持着高冷姿态抬下巴示意。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落叶纷飞的银杏树向左走，廖皖没敢仔细打量，瞥了眼灰瓦棕墙白窗的主楼，就收回视线，轻轻拂开落在肩上的叶片。
　　别墅后靠近阮江一线是郁郁葱葱的花篱。星际时代的技术背景下，白玫瑰在寒风里仍自顾自地开着，一枝枝、一簇簇，打层层绿叶后探出脸来。
　　柔冷花香与银杏青涩的气味交织，直到进了佣人楼旁的仓库还是闻得到。
　　廖皖不知道“自己”原本打算拿什么东西，看到只有一个箱子，干脆让保安把它整个抬去车上。
　　保安应了，推过仓库角落的置物车向外走。廖皖慢悠悠跟在后面，出了仓库望见电子门，正巧见加长版银白悬浮车开进院子。
　　她站定。
　　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看着和邵泓年级差不多，外表都三十出头的样子——步入星际时代后人类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一百一十多岁，青壮年时期大大拉长，导致想从外表确认具体年龄变得很困难。
　　一身板正西装，衬衫偏偏敞着领口。男人大概早就看到廖皖，皱眉把她从头到脚扫一遍：“回来有事？”
　　光看脸也能知道是个风流种子。
　　廖皖在心底品评，想起书里对他过往“丰功伟绩”的描述，敷衍地勾一勾嘴角：“拿东西。”
　　反正原来的“廖皖”和父亲就势同水火，逢见面必大吵，后头还一度掏枪上演全武行……省了她做心理建设叫“爸”的功夫。
　　便宜老爹廖成宇像防备不速之客一样，盯着她看了半晌，连车后座开门都没发觉。
　　廖皖移开目光，终于见到才十七岁的宁襄。
　　牛仔裤配上白卫衣，拉着兜帽的少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一眼望去只看到支棱着探出帽子的细软发丝，和因为没多少肉而显得尖削的下颌。
　　少年抿着唇，抬眸瞥她一眼。
　　秋日照耀下，淡色眼瞳迎着光，与银杏叶片同色，是寂静燃烧的浅金。
　　——然而对视不过一瞬，少年就重新低头，放在身边的手略微抬起，又僵硬垂下，似乎正在克制拉住兜帽蜷缩起来的冲动。
　　廖皖想起冬雪夜里沉静从容的男人，忍不住感慨时光奇妙。
　　而总算发现儿子下了车，担心她发作的廖成宇上前一步，阻断她打量宁襄的视线，一时语塞：“你……”
　　廖皖沉思片刻，没管尴尬踌躇的廖成宇，反而向僵在一旁的保安说：“你带着东西先回去。”
　　保安满头大汗：“什、什么？”
　　“去邵家，知道路吧？”她微笑着示意门外不知道是不是检测到声波、自动闪烁几下车灯滑开车门和后备箱的悬浮车，“送完东西你再自己回这边来。”
　　“……啊？”
　　茫然的保安摄于场面不敢再问，推着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抛下同样一头雾水的廖成宇，廖皖走向主楼，中途在姜嫂身边停了一会。
　　她吩咐：“把我的卧室整理好，我打算搬回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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