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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质问
世上的人凭什么那么看重身世。
凭什么不看人功绩。
凭什么因为身世便可以消抹一个人所有努力。
金光瑶笑得很温柔，他慢条斯理道。
“离哥哥，你为什么要在这么巧的时候回来呢？”
他的话，揭开了所有的真相：“你若是不要这么巧回来，他们——都得死。”
全场寂静。
金光瑶笑着，一步步走过来。
现场能站着的已经没有几个，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金光瑶身上竟然受伤极少。
连走路颠簸的脚，都变平稳了。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所有人心头。
他们被骗了。
被一个娼|妓之子骗了！
蓝渊目色微沉，身形微微一动，陌离不动声色地制止住他。
金光瑶走到离陌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陌离平静地看着他：“陌月尘是谁做出的。”
“是我。”
“掳来淩儿阿凌的人，是谁。”
“是我。”
“在乱葬岗上布置阵法的人，是谁。”
“是我。”
“是谁将温若寒复活的。”
“我。”
有问必答，揭开一个个真相。
金光瑶依旧保持着那种温柔的笑：“离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阿瑶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一般人，他怕是根本不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这些事是他做的。
可这个人……
“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句话，终于不是之前那种平淡的语气了，金光瑶看着他：“为什么？”
“离哥哥还记得之前你教我的那句话么？”
“什么？”
“强者不问出身。我想再问离哥哥一次，为何所有人都不愿承认我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金光瑶其实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就是想问一次，想问一次曾经教他那么多东西的人。
为什么他始终得不到承认。
蓝渊嗤笑一声：“因为你傻。”
陌离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不明白么？”
金光瑶唇角弯弯：“我知道啊——因为我是娼|妓之子，我身上流的血低贱庸俗，所以我根本不配——是么？”
“人并非是生来便是恶的。”陌离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金光瑶慢慢低下头，唇边的笑意逐渐压抑，陌离微一蹙眉：“孟瑶，你……”
“可他们倒是给一点善我看看啊？！”
突如其来的嘶喊打断了陌离的话音。
金光瑶猝然抬头：“一开始我也曾经想过，我也曾经努力过，可换来的是什么？欺压，压榨，言语侮辱，阳奉阴违，哪怕是我现在到了这种地位都无法避免！只是因为我的身世！”
“一开始谁不是善的？我就不是了吗？可他们没有给我变好的机会。”
“这个世界是黑的，我又凭什么是白的？”
他接二连三的快速反问将所有人都搞蒙了，金凌紧紧捂着嘴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一开始的确有一个叫孟瑶的努力少年。
可是现在，他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善工心计，城府极深，八面玲珑的金光瑶。
有一人忽然叫道：“这就是你这次要害那么多人的理由？”
“我害的人极多，差这些么？”
“呵，金光瑶，当初金光善好心将你认祖归宗当真是瞎了眼！一点点偏见而已你便出这种事情，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会有偏见，你要是有真本事我们还用偏见吗？”
说话的那人越说越激动，下一刻，他后心一凉。
苏悯善用藏着的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金光瑶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轻声道：“离哥哥你看，想要让人闭嘴多容易啊。听听，一点点偏见。”他眼中竟没有丝毫笑意，“一点点——十多年。”
“你魔怔了。”陌离静静看着他，“收手吧。”
“收手？我也想收手……我宁可我从没来过这里，从没有，这里好黑，都是血，我看不到前面的路。”金光瑶自言自语着，“苏悯善只因为我记住了他的名字便可以为我赴汤蹈火，而他们若是愿意真心实意的夸我哪怕一句话，我也不会这样。”
金子轩不可思议地看着金光瑶，他已经完全懵了：“你……金光瑶，你告诉我，父亲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金子轩你还没明白么？”金光瑶一字一句道，“我用了药，找了他最爱的女人，一点点，将他磨死的。”
“他是你父亲！”这个真相让金子轩震惊的近乎失去理智，他猛地站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金光瑶的衣襟，嘶声吼道，“你怎能连弑父都做的出来？！”
“父亲？我宁可他从未是我的父亲。阿娘当初死的那样惨，他尽到父亲的责任了么？当初他将我赶下金麟台，尽到父亲的责任了？将我当苦力使唤，尽到责任了？他对阿娘根本没有情！”
金光瑶猛地推开他，恨声道：“阿娘等了他那么久，那么久，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你的母亲是母亲，我的阿娘就不是母亲了吗？！”
“那你也不能杀了他！他好歹是你的父亲！”金子轩气的一拳打过去，“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苏悯善欲要去帮金光瑶的忙，一柄折扇却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萧落手中折扇一收，极快地点了他的穴位：“你还是别来添乱了。”
当初看书的时候是一种感觉，如今亲眼看着更是另一种感觉。
金光瑶此人，何其可悲可悯可怜。
“但这些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萧落冷声道，“有诸多理由，都不能掩盖住你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乱葬岗接二连三的凶尸围攻是如此，炼尸是如此，甚至在更远之前的满月酒宴，你害死陌师兄也是如此。”
世间诸多恶人，每个人都有可怜之处，但他们从不需要洗白。
金光瑶受金子轩一拳，嘴角流出点血来，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眸子格外阴鸷。
金子轩还要再上前，却被金淩与金凌拉住了。
半晌，陌离道：“你做出一个陌月尘，便是为了帮你，若我不出现，那么这次乱葬岗的阴谋源头，便会沦到陌月尘头上。”
金光瑶眼中划过什么，却点了头：“是，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个天性凉薄的人，所有对我好的人，到最后全都会被我利用。”
“这次本是个很好的局，可是变数太多了。夷陵老祖，临云君，离哥哥……到最后我连温若寒这张底牌都用了，还是没有赢。”
“你害死的大多数人都与你无冤无仇。”魏无羡忽然道，他声音冰冷，“你只是跨不过自己心底的坎。”
他可全都明白了。
一开始金子勋的诬陷，他狂性大发，场面的混乱，逼得尘儿身死……
都与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无冤无仇？夷陵老祖，这世上所有人本都是无冤无仇的，”金光瑶笑得柔软，“总得有人先开个头的。”
“因为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可以让自己不受歧视，受人尊敬活下去的方法。”
“强者不问出身，没有，真的没有，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所以只要将那些歧视自己的人都杀了就好了，是不是这样？”
陌离的双眸古井无波，沉默着。
金光瑶越说脸色越苍白，他喘了几口气，自顾自道。
“没有的，我知道，没有这种偏执的方法，也没有那么多像二哥，离哥哥这样的人。”
有一种晶莹闪烁的东西，从他眼角滚落，他的声音逐步哽咽。
“没有。”
他这种样子，与当年那个少年的身影无限重叠。
陌离终于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金光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异，他突然半跪下来，手极快地在地上画出一笔！
所有人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放大了数倍，鲜红的阵纹顺着他的手指向四面八方扩展，瞬息之间，一个庞大的阵法从所有人脚下成型！
金光瑶方才看似混乱地说话走动，实际上却早早地寻好了阵法的阵眼，趁其不备，扭转全局！
猩红血气从阵法中弥漫，浓烈的血腥味像是要将所有人呛晕，金光瑶冷静地擦干眼泪：“对不起。”
鲜红锁链从阵法中凝出，直接缠住了了金淩与金凌！
金淩睁大眼：“这是什么？！”
“小叔叔？！”金凌叫了一声，他惊恐地抓着身上的锁链，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蓝渊微一眯眸：“改良过的百煞血灵阵。”
“是，临云君说的很对。”金光瑶慢慢站起来，在金子轩杀人的目光中，语调竟是异常冷静，“我奉劝你们所有人都别动，我想要的很简单，让我与苏悯善平安下乱葬岗，一月后，你们自然会看到两个完整的孩子。”
陌离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看了一眼脚下的阵法：“你果真很有天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右手轻抬，一朵白色九重莲在他手心静静悬浮。
随后，莲瓣散落，淡淡的凄白散落一地，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出的情况下，银白色迅速覆盖了原本的血红。
“有件事你一开始便错了。”
“强者不问出身，唯恶难独善其身。”
“孟瑶，你堕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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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白墨：“嘤嘤嘤小羽儿你怎么可以把这一章码的这么虐！”
雪羽：“嗯？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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