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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二
先前巫炤和北洛是在云无月的前灵境中被扯入梦境，前灵境作为意识海，与常世相比，也可以算是一层完全受到主人控制的梦境，因此在巫炤破除巫之国这个特殊的梦后，和北洛出现的地方并非常世。
周围黑漆漆一片，直到伸手摸到熟悉的花朵，巫炤方意识到，这里是他的前灵境。主场之中，鬼师本应该胜券在握，但虚弱感侵袭而上，令巫炤有一种天旋地转、摇摇欲坠的扭曲感——这块容纳意识的净土，快要分崩离析！
巫炤心中了然，不由暗自叹息。梦境之中，就算源血与巫之血被触发，但没有真正的血液作为媒介，并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只是……他与北洛却不一样，“联系”令源血与巫之血保持密切的关联，就像是之前，他随着北洛一并被拉扯入梦境一般。
梦境再是光怪陆离，但脱不开做梦人的意识，是人心底意念的扭曲折射。北洛、巫炤的意识，缙云的残魂，再加上寄灵族碎晶勾起的过去片段，共同组成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北洛在感情上没有安全感，他看很多人都带着主观意念，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宣布巫炤的归属，甚至……试图以人族的成婚方式，正正经经的把鬼师“娶”进门。
由始至终，巫炤便没有给予北洛任何明确的回应，一厢情愿的爱意再是炽热，也会在不断碰壁下转为惴惴不安。鬼师恍恍惚惚的思索，他从梦境里窥到了北洛心底的想法，但王辟邪也知道了一些他刻意隐瞒的信息。
“源血对巫之血，有支配的能力？”北洛努力按捺自己高涨的欲望，他发现巫炤明显心不在焉。借助碎晶和梦境，他得到了天海的记忆，加上之后的境遇，王辟邪自然心生怀疑：他想到了他与巫炤之间的“血脉之续”。
源血、巫之血、血脉之续……这其中定然有些古怪！
“那只是——”巫炤随口道，刚刚说了三个字他便闭口不言。前灵境不稳导致心神恍惚，他险些便露出口风。源血对巫之血的支配，当然没那么简单。就算是源血，面对巫炤这样血脉天赋强悍的存在，也会力不从心，就像是水火之势，孰强孰弱，还要看具体情况。
当然，作为巫之血的源头，源血天然便对巫之血形成某种“威慑”与“吸引”，它渴望将分离出的力量收回去，而巫之血也希望回归母体。
“我能看到天海的记忆，便说明，我与他之间能够牵扯上。玳族和辟邪没有血脉关系，所以……是源血？我身上……不，是我的灵魂，携带着源血？”北洛心思一转，立刻明白过来——或许天海便是他的命魂在轮回中的某一次转世。
“……缙云有，你当然也有。”巫炤淡淡道。他们的身体还连在一起，被压制的感觉颇为不适，鬼师再次试图推开北洛，但王辟邪却越发用力，坚决不肯放松。
大妖本就是勉强忍耐，被这么磨蹭，他吐出一口气，用低沉沙哑的语气道：“旁的不提，缙云什么的我暂时也不想听。现在气氛正好，我们不如做一些开心的事？”北洛又动了动腰，他还记得巫炤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有所指向的顶撞令鬼师呼吸一乱，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余韵尚残留在身体里，巫炤有些心猿意马，随着他心思晃动，不稳定的前灵境也变化了模样，无星无月的西陵花海重新有了光亮，朝阳的光辉洒下，令他与北洛的一切举动纤毫毕现。
刚打开西陵城外阵法的长柳忽然身形一顿，面色颇为奇妙。紧随在侧的云无月和岑缨不由惊讶，魇魅问道：“可是破阵之法有什么疑碍？”眼前的毕竟不是姬轩辕本尊，化身虽然厉害，和本体还是有些差异。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长柳摸着鼻子道，语气有点尴尬。他扭头微微一笑：“化身的意识被我赶到一边去了，现在是我本人。”
“前辈，你之前在梦域中监控北洛和巫炤的梦境，是那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岑缨担忧的问道。
“咳咳。”姬轩辕以拳抵唇，他瞄了眼自己的后人，年轻的小姑娘不应该知道这些，便含糊其辞的道：“巫炤已经破开我们施展在碎晶上的法术，不过……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北洛缠住了他，他暂时无法脱身。”
“北洛使用什么法子？”岑缨越发担忧。
云无月一挑眉，她看向姬轩辕，心思一动：“北洛……是用那种方法？”
“嗯。”姬轩辕点点头，云无月叹气道：“我提醒过他，不可沉迷美梦。虽然巫炤是被缠住，但这一点点时间，又能做些什么？若是被巫炤先一步醒来，那——”
“来了！”姬轩辕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他霍然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先是一股暗红灵力光柱冲天而起，随即是另外八种不同力量旋踵而至，九个光柱直冲云霄，稍稍停顿后，便飞快聚合凝聚在一起，形成沛然莫御的强悍法术！
灵力波动导致的罡风极其强烈，便是在西陵城外，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
姬轩辕脸色一变，眉头紧皱，虽然有所预料，但仍是忧心忡忡。这法术一旦在人界爆发，人族和其他生灵，怕是要死伤惨重。不过……有北洛在侧，应该不会出意外吧？鞭长莫及，他在这里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北洛，可以成功化解这道法术。若是不行……再启动小祭坛处的布置也不晚。
轩辕黄帝不敢大意，直到巨大的裂口在天空中张开，他才松了口气——那道混合九井力量的庞大法术径直射入空间通道中，被转移到其他未知的地方。
“这太冒险了，为何要顺水推舟，将巫炤一并放到九井之内？”云无月心中不解。若非姬轩辕曾经说过，可以将入梦的北洛和巫炤带到九井安置，魇魅当初也不会对北洛提出这样的建议。
“巫炤复生的法术我虽然不知道，但想来不是寻常方法可以杀死他。”姬轩辕默默感受天地间仍然动荡不休的灵力，微笑道：“户枢不蠹、流水不朽，九井建成之后已经四千年不曾使用，灵力沉淀而浑浊，巫之血是九井的力量之一，让巫炤帮着疏通一下九井，有什么不好？”
“顺便……再展示一下人族的能力？”云无月道。
“算是吧，这世上没有永恒不灭的强大，九井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现在的人族虽然失去灵力，但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发明创造出的东西，一样可以产生非凡的杀伤力。”姬轩辕抚了抚长弓，他笑着道：“而且……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
“巫炤他……并没有真正灭世的打算。他杀人族，不过是因为人族在我心里至关重要。”姬轩辕敛起笑意，怅然道：“这个世上还有巫之堂后人，那是巫炤想要保留下来的，比如说你们曾经提到的怀氏后人。”
试一下巫炤的想法，再加上有北洛做保障，结果和他想的分毫不错。姬轩辕对缙云向来有信心，转世之后的北洛他也暗中观察了很久，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稍稍冒险。
——小祭坛那里他也做了布置，有守护者的后人在，可以在关键时刻截断灵力传输，令整股力量失去控制在无人的高空中炸开。所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下一场灵气充盈的雨。
岑缨懵懵懂懂的听了半天，这时好奇问道：“前辈、云无月，你们知道，那道法术会传送到哪里去吗？”
“后面是魔界。不过……辟邪打开空间，除非没有目的，否则还是需要锚点做定位。”云无月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她大概猜到那道法术落到哪里去了，毕竟以北洛的经历，魔域对他极其陌生，也就去过寥寥几个地方。
巫炤和北洛相对而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鬼师右手抚胸，牵引九井灵力之后，虚弱感越发的明晰，令他有一种极度空虚的错落感。苏生之术带来的灼痛仍然烈烈不绝，血肉在皮肤下轻微颤动着，急需补充新的生命力。
北洛平复急促的呼吸，匆忙间打开的庞大裂隙几乎将体内妖力消耗一空，幸好在空间通道闭合前，那道法术没有偏转方向，否则的话，怕是要有部分灵力滞留在人界，形成溃散后的风暴。
——这要多亏巫炤予以约束。
北洛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巫炤旁边，他有些无力的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激发九井力量的是你，控制它顺利射入空间通道的也是你。巫炤……我们过去无话不谈，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问你，西陵覆灭，我、姬轩辕的痛苦并不比你弱，你就算再意难平，杀了那么多轩辕丘的人，也该休止了吧？！”
北洛越说越生气，他愤怒道：“难道真的让天下不宁，杀了姬轩辕，你才能舒坦？那又有什么意义，嫘祖九泉之下，绝不会想看到她和姬轩辕的愿望，因为你而半途毁弃！”
“……既然是姬轩辕和嫘祖的愿望，为什么要在半途中抛下她？愿望能否实现，嫘祖已经无法看到。”巫炤淡淡道，语气里罕见的带了分迷茫，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缙云和姬轩辕的决定。
北洛再次走近一步，他猛地伸出手将巫炤紧紧拥进怀里，他气息不太稳定，但话语却足够坚定有力：“巫炤，你要恨的话，就归罪于我一人。当初去乱羽山，你是因为我，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没有替你守护好西陵。所以，不要再迁怒于无辜的人！”
巫炤静静站了一会儿，他放松身体依靠在北洛身上，轻声问道：“在你心里，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鬼师没有等北洛回话，他自言自语的道：“你给不出答案罢？不过没关系，就算不迁怒别人，我也可以让你痛苦。”
“你想——”北洛试图开口，巫炤忽然以唇封缄，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鬼师见王辟邪怔住，他后移空出一分距离，忽然笑着道：“缙云、北洛，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吗？你会比我晚死，所以……你只能亲手杀死我。”
鬼师的身影倏然变成一团黑红雾气，巫炤在远处现身，他平静道：“……西陵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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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S：北洛：刚恩爱过就又决裂，你们巫之堂的人，都这么反复无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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