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劫

作者:原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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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行于谊


      “先生,此时出发吗”一名奴仆老者正对着左轼垣的背面,上上下下帮他打理着衣冠,“现在狼烟遍地,先生一人出门在外,实是不当,老奴这就差遣几名武人和先生一同前行。”
      左轼垣转过头来,眼神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相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轻声对着老者说道:“福叔用心了,只是轼垣外出向来不习惯带随从!”
      老者没有说话,左轼垣在朝虽是文职,天子亲自拜为大周上卿,但在禹泽山学艺多年,武功早入化境,根本用不着担心。此次前往莒地,左轼垣不说老者也清楚他想做甚,新君齐侯姜褚儿世袭王位不久,号齐襄公,为立君威,对外与郑、卫两国开战,暗杀郑国国君郑子亹和其大臣高渠弥;对内迫害其政敌,宁杀错不放过,齐国上下,人心惶惶,公子小白、公子纠逃亡莒、鲁两地。但莒国国君,以明哲保身之态,迫于齐国压力,关押了小白一行人。
      “先生对公子小白袍泽之情自然是好,可先生是真的放下过往,原谅公子小白”老者梗在喉咙半天的话,才缓缓说出口。
      “过往之事,本就不怪小白,当时他还年少,是他不肯原谅自己罢了!”左轼垣穿上一身黑袍,把盘好的长发落下来,行走江湖,自然有江湖做派。
      “公子小白生性温厚,从不愿记恨他人,只是对自己颇有严格,对于先生,他难免执念一些!”老者拿出长剑,这是左轼垣从禹泽归来时,师长寄厚望于他,便赠送于他,号“锻影”。其义为:锻造自身,与影为伴,与影为敌,不断挑战自我。看着左轼垣出府而去,老者再语,“相见时,先生如何再担待公子小白”
      左轼垣没有说谎,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轼垣哥哥!”一个稚子的声音在左轼垣的脑海一略过去,思绪拉回从前。
      十九年前,齐国王都,临淄城内。巍巍王城,宫廷府邸数不胜数。连连绵绵,一眼往不穿尽头,规划得井井有条。一处演武场,许多将士壁垒齐装,只是几个幼童在此嬉闹倒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高傒哥哥,救我,轼垣哥哥要拉我骑马,我不去!”最小的那名孩缇一直被一名十二岁的幼子追赶,冲向另一名不苟言笑的童子。
      “左轼垣,你再欺负小白,行不行我把你打得走不了路!”高傒把小白拢到身后。
      “我哪有欺负他!”左轼垣撇了撇嘴,“我像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敢骑马,我是在教他!”
      “哼,才不是呢!”小白向他吐了吐舌头。
      “听见了没有,你就是在欺负小白。”
      “你说是就是咯!”左轼垣话还没有说完,高傒一掌劈来,左轼垣躲了过去,嘻道:“来啊,来啊,打不到!”
      高傒又一阵扫腿,跳起来连打几拳,身旁的将士目光都被他们打打闹闹吸引过来,不禁有些惊讶,这才多大的孩子,就习得这些招式。不过左轼垣却也能躲过去,并不还手,他知道高傒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想激怒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孩子来玩。
      公子小白是齐禧公最小的儿子,但小白六岁时母亲便病逝,也没有受到父亲的更多关爱,但终究是父亲,齐禧公倒给他找了一个颇有名望的太傅,齐国将军兼介卿的重臣,也就是高傒的父亲。而左轼垣作为纪国质子也被安排到这一太傅家里。三人朝夕相处,高傒与左轼垣更是从小习武,小白是齐国公子,自然只要习文就行,但左轼垣天天强迫他学习骑马射箭之类的活,高傒更亲近小白一些,为了小白,因此天天打闹。
      看着他们两打了小半天,小白才急忙开口:“轼垣哥哥,我骑,你们别打了,我骑就是了。”
      高傒和左轼垣才停下来,左轼垣更是走过去,摸了摸小白的头:“这才乖嘛!”旁边的高傒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神仿佛在说:“哼,再过几招,我保证可以打到你。”
      “高傒哥哥,一起嘛!”小白开口,望向高傒,高傒才缓过来,没有回复小白的话,左轼垣笑了笑,看出他也不会骑马,还有点胆怯。
      “没事,有我在,你们都不用怕,我们一起骑一匹。”左轼垣最高个,摸着他俩的头,只是高傒用肘子推开他的手。
      “谁怕!”高傒话是这么说,但明显腿明显在发抖,不过看着小白和左轼垣都走向马场的路上,自己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起骑在马背上,小白被左轼垣抱在最前头,高傒在后面紧紧抱着左轼垣。小白最初是反抗的,但走了一会发现没有什么可怕的,反而觉得好玩起来,后面的高傒抱得是越来越紧……
      三人一起生活了六年后,当时左轼垣已立冠成年,按照礼数自然是要回国的,加上纪侯年迈,左轼垣又身为嫡长子,想必用不了几年便可世袭王位。离别之际,高傒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但却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弓交到左轼垣手里,嘴里念道:“以后,不能欺负小白了!”左轼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和解吗,不过还是紧紧将弓箭握在手中。
      当时小白听闻左轼垣离去,发起孩子的任性,躲在被子里哭,不出来相送,他并没有左轼垣和高傒年长,有少许孩子心性,左轼垣还得跑到他的寝宫安抚了许久,最后约定,每年来看他一次,才肯罢了。
      但好景不长,才回到纪国两年,齐、鲁两国派兵来犯,其中缘由,左轼垣也是后来才知道一些真相。短短两个月,纪国成为了一片死地,纪国将士也是拼死拼活才将左轼垣从死人堆了救了出来,幸好逃到禹泽山,被鸿海道人救了一命。山上弟子众多,虽称为道人,其实所习之事,无非也是圣贤之文,强身健体之式,下山后的弟子门生也都能盘踞一方诸侯,为之效力。
      八年后,左轼垣才下山归来,效力于大周王室,天子之下。一步一步坐到上卿之位,且广收门徒,创立浮海,人称“浮海门生”。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幕僚门客更是遍野各国。
      纵然小白知道左轼垣活着的消息,但纪国被灭是自己的父王一手策划,而且也是灭于齐国大军。他无法面对左轼垣,因为他不知道左轼垣会怎么看待齐国,看待他,这也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心结。
      从大周到莒国,路途遥远,快马加鞭最起码要三个月,左轼垣乘着路途时间漫长,不断策划着怎么救出小白,以及救出之后何去何从,对他来说,救,并不难,难得是,对于齐侯王位,可能对他而言,有些凶险。
      一路上,左轼垣没有在驿站驻足,更没有在客栈停下脚步,不断的换马夫赶路,自己这些天来,无聊之际,只能喝酒解闷。不知不觉,一身富家公子做派已经被自己弄得蓬头垢面。
      “公子,再走几里便到介根了,你倒是告诉我你的住处在介根那个地带吧!”左轼垣的行为让马夫有些为难,久久没有回马夫的话,这些天就是不断的饮酒,嗜睡,还时不时梦呓一些烧鹅、鹿肉的话,口水更是把马车幕帘弄得不忍直视。
      马夫也没有说他什么,在这等级制度森严的世风下,人们往往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着装打扮看出此人的身份。左轼垣虽然黑袍,青衣,手里的佩剑更是不离身,咋眼望去,确实是江湖作派,但这黑袍青衣都是丝绸缎品,非寻常人家可有。所以在马夫的印象中,左轼垣肯定是哪家贵族世子,就算不是,那肯定也是富商豪门家的子弟。
      “城南东门便可!”粗略算一下,左轼垣足足有半个时辰才悠悠回了马夫这一句,马夫都快忘记自己问过他这事过,还打算到城门丢下他就算了事。
      “公子醒了!”
      “一直都醒着的。”
      “那为何不语”
      “头昏。”
      马夫无语,闯南走北这些年,还没有见过那家公子出门在外如此不修篇幅,“放荡不羁”的。好奇心驱使,马夫开口问道:“未闻这介根城南东门有哪个大家,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
      “姓左,名褚,字轼垣!并非介根人氏,只是借住而已!”
      “噢…左公子啊,坐好了,半个时辰就到!”马夫闻到左轼垣一身的酒气,撇过头去,一脸嫌弃,心里暗想,这家伙要么家道中落,要么被赶了出来,外出借住,也真是难为收留他的那户人家了。
      介根,莒国国都。
      莒国东夷边陲小国,数几年来,国力蒸蒸日上,连城门都修饰都与齐国这种大国无异。
      路上车水马龙,个街道的店铺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以高大的城楼宫门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莒国王气蒸蔚,这里连城门也与别处不同,格外的巍峨坚实。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摇摇缓行,在距离城门数丈之地慢行起来,在城里人数众多,不得快速疾行,但转过街角的城南东门人逐渐稀少下来,小片刻左轼垣就呼叫马夫停下来。拿出小袋刀币给了马夫,自己浑浑噩噩走下车去。
      在此地,左轼垣早就购置好一处屋庭,规格不大不小,两道不宽的木门,门口两处盆栽,种着细小的桂树,远远便闻到丝丝香气。走进屋内,五六棵高大的银杏树,正值秋季时分,满地鲜红的落叶,一名童子正在打扫。
      看见左轼垣推门进来,童子喜出望外,对着屋内大叫:“先生,烨叔,先生到了!”说完,便恭恭敬敬向左轼垣行礼问好。话音说完不久,屋内便跑出一名武人壮汉,比左轼垣高出半出个头,直冲左轼垣过来,一把把他保住。左轼垣久久不能缓过气来。
      “门主,门主!”壮汉激动不已。
      “烨叔,你弄疼我来!”左轼垣好生为难。但抱了一小会,烨叔也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开口说道:“门主,这味……”
      “是你自己要来抱的,现在倒来嫌弃我起来了!”左轼垣低眉细眼,无奈笑道。
      “门主,这是莒地,不是东夷,十分注重礼数的,你这…可没有一点门主的风范!”
      “你一个中年粗汉,对着一个清秀美男搂搂抱抱就注重礼数了”
      “这不一样,你是人前丢人,我是人后亲热,更何况自从你叫我从东夷到这里来,都三年了,你不让我去找你,你又不来,叫我怎么能不激动。”
      “丢人,亲热,有吗”
      烨叔本名烨喆,现在为浮海武堂堂主,一直受命在莒国己霖将军帐下效力,同为纪国人士,曾经也是纪国的一名参将,当初纪过被灭之时,被左轼垣救了一命,一同逃亡。对于烨华而言,左轼垣依然是他的君上,也是他的门主,但左轼垣从未拿他当做下人看待过,对此他还是颇有感恩,自然感情深厚。
      一路边走边问左轼垣的最近情况,什么是否适应莒国气候、饮食,走了多久才到,要来多久,还有是不是要住在这里,才好给他腾置出一间房来,要不要侍女,想吃什么……
      左轼垣被他问得一头雾水,都差点忘记此处前来的目的,才开口对着烨叔说道:“这些,以后再说,你帮我联系一下召忽,我要进宫一趟。”
      烨叔也没有问要做什么,只是点头示应。吩咐童子安置好左轼垣,知道左轼垣嗜酒如命,还拿出了当时来到莒国后收藏的桑落酒拿给他。但是看到左轼垣眼神,事态匆忙,自己又叫童子前去酒楼点好饭菜送过来,自己便匆匆走进宫门。
      夜深人静,秋季寒风萧瑟,这烨庭也是那般凄冷。幸好一明圆月,左轼垣还感觉身旁有伴,童子都已入睡,自饮自酌了大半夜,才远远听到脚步声渐近,烨叔才回到烨庭,向他点头说道:“事情办好了,明日己霖公子会派人来接门主,这夜风寒冷,门主早点歇息。”
      确实夜风寒冷,秋风萧瑟,可这天也终究快亮了,风也有停的时候;现在烽火狼烟,遍地,各地诸侯,有的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有的如秋季淡然,银杏叶一般纷纷而落。春秋已经来临,周天子威严尽失,没有一国诸侯能够震慑四方,将之停下,混战在前,人心惶惶,百姓如同草芥,任人宰割,民生如何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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