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房

　　（四）
　　“怎地出来了，外面有风”
　　“我在等你”舒芸温婉一笑，眉目含情。
　　以前，她从不等他的，隐隐约约中，李中元感到了一丝恐惧。担心她的身体，李中元扶起她一同进到了屋里。
　　舒芸就那样靠在他的怀里，细语喃喃，他听着，也回答着，把怀中的人搂的更紧。
　　“芸娘...莫要再说了”
　　“中元，我从不曾怪你半分，你也莫要不喜晏儿哥，他是你唯一的骨肉啊”
　　“芸儿，我知道我知道，你去休息可好，你莫要再说话了——”说到最后，李中元竟一度哽咽，带着哭意，突然怀里的人一阵咳嗽，竟是呕出一滩血来，落在绯色的衣裳上，一片暗沉。
　　“芸儿——”李中元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中元...我们来世...可莫要再相见了”
　　“不要.......我不要....芸儿”
　　“莫哭...我心疼...中元...好好待他...”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都答应你”

　　怀里的人听到这句话，似是放下心来，吊着的一口气也渐渐流逝，身子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李书晏正在上课，听到人来传话说他娘去了，顿时身子一软瘫在座位上，怎么会，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他疏忽了...母亲的反常就是预兆...所以说那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李书晏到家时，平日里温婉贤淑的母亲已经成了一副冷冰冰的躯体，不会冲着他笑，不会对他佯装生气，而那个男人，平日里极少关心这会子却跪在母亲的身边一脸悲伤，攥着母亲的手像攥着什么样的珍宝，他心底的火气，一下子就蹭了上来。少年幼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冲过去便将自己的父亲掀倒在地，惹得屋里站着的其它邻舍一阵惊呼

　　“虚伪！平日里干嘛去了，这会子在母亲的旁边假仁假义——”少年嘴里说着话，拳头也不客气的抡上去。
　　“我走时母亲还好好的，为何就成了这样，你都同她说了什么——”
　　李中元眼神空洞，他也在想，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邻居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书晏从他父亲身上扒拉下来，张氏将李书晏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却还出声安慰道：“孩子，不怪你父亲的...你父母也都是可怜人啊”一旁其它的邻居，也都露出了不忍之色。邻居们帮忙安排好后事之后，也都散了，屋里只剩父子俩，气氛冷到极点。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听到声音，李书晏抬头冷眼看向父亲，他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有些滑稽，却仍带着威慑力，呵，那又怎样，他就是不想同他讲半句话。
　　“呵，你只需知道一件事，就是我非常不喜欢你，甚至，想杀你”
　　极为轻蔑的冷酷的语气，让李书晏有些颤抖，他的心形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咬着牙强装镇定，反问道：“为什么？”
　　“呵，这么多年，若不是有芸娘护着，你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所以呢？现在母亲走了，你迫不及待要杀了我吗”
　　“呵”又是一声轻蔑的笑声。
　　“怎么会，我杀了你如何同芸儿交待，她会怨我的”李中元淡淡的开口，言语之中尽是悲凉。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将你认给了陈记老板做干儿子，芸娘一直盼着你考取功名，你若还有良心，便考给她看，我已仁至义尽，剩下的路你自己看着走吧”

　　李书晏不禁握紧了拳头，心底难以抑制的悲伤和迷惘弥漫开来，谁能来告诉他，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邻居来李家时，看见大厅里的尸体由一具变成了两具，皆是震惊，而去问李书晏，发现这孩子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脸色发青，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也是，一天之内父母双亡，搁谁身上受得住...
　　李书晏满脑子都是父亲昨晚悲怆的眼神，他说母亲去了，他也没有半分活下去的心思了，他说每日看到自己他就很痛苦，他问自己他可不可以同母亲一起去了？而当自己扑上去拽着他的领口，想为一切质问出个究竟，父亲却端起桌上不知何时备好的酒一饮而尽，没了气....

　　李书晏在灵堂前不吃不喝的跪了好几夜，任谁劝也不肯进食，昏倒前，他想，自己也要死了吗？那可就太好了，不然在这世上，他好孤独啊。
　　李书晏睁开眼时，对上的是雕花的木头和青色的床纱，地狱长这样吗？倒是像女子的闺房，旋即，他又闭上了眼，一个试探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你醒了吗”
　　李书晏很生气，是谁，究竟是谁，又把他拉回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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