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病名为爱

　　天色依然暗淡。
　　世界，悄然从麻木的混沌里醒来。知觉，伴随冰冷的温度逐渐复苏。
　　微凉的晨露似乎由窗外的藤蔓蔓延到了他那疯狂跳动的心脏里面。
　　少年眉头微蹙，双眼紧闭，时而不安地颤抖着。忽然，似从噩梦中惊醒般，他骤然睁开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睫毛上嵌着细密的汗珠。
　　他快速打量着所处的这间屋子，从床铺上柔软的缎面，到窗边天鹅绒的帷幔，由华丽却斑驳的墙纸，至天花中央画着的油画，最后，他将视线停留在那扇铜把手的门上。
　　少年迅速下床来到门口，打开了这扇熟悉又陌生的门。

　　眼前灯火通明的景象着实令他感到万般不适。
　　他眯着眼，从指缝中恍惚着看见了某个人影向他走来。
　　“我尊贵的少爷，您可终于醒来了。”圆滑的腔调却给人以阴冷的感觉。

　　德拉科·马尔福，不列颠岛上最后的纯血贵族，此刻正衣衫不整地，光脚站立在城堡大厅的二楼连廊上。他似乎并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继续向前走向楼梯。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小马尔福。”那人望着少年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这座庄园如今，姓里德尔。”
　　德拉科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我要见父亲。”

　　庄园里的灌木貌似已然很久没有被修剪过。玫瑰在路缘荆棘丛杂之中摇曳生长，德拉科穿过这里浓厚的雾霭，走向不远处灰绿色的塔楼。
　　少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个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庄园，看不出他丝毫的情绪。蓦然，他的眼睛扫过迷雾里若隐若现的一座小屋——它是不属于马尔福庄园的。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小屋走去，带着一股没由来的怒气。
　　走近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小屋，而是一堆低矮的荆棘丛。
　　是那个人的黑魔法。
　　他暗暗想着。片刻地思索后，他决定暂时先不管这个碍眼的东西。而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德拉科，德拉科，我想和你一起去……”
　　少年惊诧地望向荆棘丛，是谁？
　　“我想了一下，还是匈牙利的那条路线比较适合。”
　　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可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都要活下去，对不对，我会永远的……”
　　似乎有某个神经被触发，少年霎时只感到头痛欲裂，他本能地后退着，远离这里，远离这该死的声音。

　　德拉科就这样站在这间狭小书房的地毯上，他困惑地望着眼前的父亲。卢修斯，这真的是他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吗？
　　他比自己印象中，要衰老得太多了，曾经饱满的身躯如今近乎一具骷髅。昔日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变得稀疏而参差不齐，眼眉低垂，衣着邋遢，整个人甚至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邋遢这个词，怎么会和卢修斯沾上边呢。
　　老马尔福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困惑。
　　“德拉科，你看看这里。”卢修斯伸出双手，缓缓打开，“看呐，我们居然，把马尔福家族的尊贵，践踏到如此地步了。”
　　年老的马尔福望着塔楼里那扇小小的窗户，缓缓说道：“我亲爱的儿子，你可知道，你沉睡了多久吗？”
　　德拉科不禁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你不再是个孩子了德拉科！”卢修斯的情绪似乎突然地失控了，用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捂住额头，“九年了……为了你，为了你！我失去了纳西莎！”
　　小马尔福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昏迷了整整九年啊我的独子！为了让你活下来，纳西莎她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交换！纳西莎她，她死了！永远的……死了。”
　　德拉科此时的表情无法用某一种感情来形容，他错愕着，眼睛扫到书架上的一面沾满灰尘的镜子，他失控地夺过它，抹开上面厚重的灰尘。
　　“这不可能……不可能！”三十岁的德拉科望见镜子中的自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明，是妈妈最后和我说了晚安……”
　　老马尔福恢复了冷静，脸上再无多余表情，“你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他冷漠地望着他那孤傲的儿子，后者正慢慢被巨大的悲怮击垮。
　　“瞧你脸上的胡茬，自从纳西莎死后再也没人给你收拾了。”
　　此时的小马尔福，已然不再是那个时刻保持体面和高贵的少爷模样，他弯下腰坐在发霉的地毯上，额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眸。如今的光景，他多想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可马尔福那残存的自尊心却迫使他隐忍不发。
　　“还记得那个午后吗，也是你这样站在我的桌前。”老马尔福露出淡淡的笑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那时的你，是多么意气风发呀，那样桀骜不驯，眼神冰冷决绝，为她不惜一切，像个真正的马尔福。甚至让我觉得，整个家族都要因为你而摆脱这诡谲的命运了。”

　　短暂的沉默后，德拉科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的父亲，“花园荆棘丛里关着的人，是妈妈吗？”
　　卢修斯发出一声冷笑：“纳西莎已经消失了，连一块碎片都没有了。”
　　表情木然的德拉科凝视着他，缓缓开口：“荆棘里的是谁？”
　　老马尔福露出无奈的神情，道：“是你不应该记住的回忆，是你必须扼杀掉的好奇心。”
　　是威胁你性命的鸩毒。

　　接下来的日子，德拉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会跳出来审视自己，现在拥有这副□□的，真的是德拉科·马尔福吗？
　　被监视，被毫无尊严地打量——马尔福父子就像是被圈养在庄园里的囚犯，唯一剩下的就是食死徒们口头上的“老爷”和“少爷”罢了。换做从前，德拉科一定会使出全力维护自身高贵血统的尊严，而如今，父子俩仅是麻木的行尸走肉，甚至连口头之快也不愿争予。
　　至于那片令人不适的荆棘丛，德拉科再也没去过。倒不是他听从了父亲的话，而是他也像卢修斯那般在慢慢变得麻木不仁，从失落，到绝望。
　　每天浑浑噩噩地接受安排好的行动，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吧。
　　因为也只有活下去，纳西莎才不算枉死。

　　马尔福，这个名字已经腐烂到发出恶臭了。

　　那一天，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一些。
　　汤姆·里德尔冷冷注视着眼前跪着的男人，嘴角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
　　“哦，振作起来，我的孩子。”
　　他左手拇指带着硕大的暗红色宝石戒指，伸手去抚摸着那头失去光泽的金发，“你看起来很苦闷呢。有什么想说的吗，德拉科？”
　　小马尔福缓缓抬起头，双眼没有焦距。
　　“主人，我诚恳地请求你，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汤姆听后却大笑起来，低头用他那狭长的眸子盯住猎物：“德拉科，我听说你醒来后变得痴痴傻傻了！”
　　小马尔福依然抬头看着他，声音平静如水：“我以马尔福之名请求您，让我恢复记忆吧。”
　　“哦，傻孩子！”里德尔继续夸张地笑着，“我帮助你删掉不必要的记忆完全是受你父亲之托呀！”
　　“我真诚地请求您，恢复我的记忆吧！”德拉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偿还您！”
　　里德尔渐渐停止了大笑，“这世界都已属于我，你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还是在说这座已经属于我的庄园？”
　　德拉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看在马尔福家族往日的功劳上，我倒是能够满足你的愿望。”里德尔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就对不住卢修斯啦。”
　　小马尔福俯下身来，伏在里德尔的脚下。
　　“感谢您的恩赐。”

《棠梨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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