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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杜阳和赵嬷嬷都没想到,竟然是首辅大人的孙子周显宗来献血了。
杜阳连忙拦住已经撸起胳膊的周显宗,为难的劝告:“公子,您金尊玉贵,千万使不得,虽说只要两到三成的血,足够她活命,但事先看血液融合度,即使可行,这也是跟洋人学的法子,我就跟公子坦白了吧,这东西,我只在马身上试过……”
睦云看那输血也针管器具,有点现代西医的雏形,应该原理是一样的,可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和科学发达程度毕竟比较低,即使理论上可行,也未必能真的有效,她一听到只在马身上试过,也觉得确实冒险了。
“周大人,您还是别试了。”睦云也打了退堂鼓。
“你要去找李老三?”周显宗问。
“你这么怕情敌抢生意?“睦云揶揄道,”我谁都不找,钱小姐的事,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您挑一个死刑犯来,如果输血成功了,可以减轻他原本的刑罚,如果死了,那也是他原本该的,这样死刑犯也算有个机会。”
“我周显宗命大,死不了,就用我吧,作为医者,总是保守起见的,有五成的把握也只会说两成,我身体健壮,撑得住,试试吧,有一成的把握,也要救救她。”这么拼命的想救一个人,大概是真心喜欢吧。
杜阳明显受到鼓舞,觉得周显宗和他一样都是有一颗医者父母心的,当下激动的直点头。
周显宗从身上掏出了一封信,递到睦云手里:“如果我发生什么不测,把这个交给我爹娘。”
睦云有点迟疑,甚至忽的有点心酸:“你……”
“我只是说万一,我之前算过命,说我阳寿九十九,标准的长寿之相。”周显宗笑了笑。
隔着屏风,杜阳开始给钱小姐放血,再输入周显宗的血。整个房间里静谧极了,上弦月皎洁美丽又有残缺,配着这初夏偶尔的蝉鸣声,偶尔有草药消毒的味道,间或钱小姐排出的废血之气,屋内有血液“嘀嗒嘀嗒”的声响。
睦云隔着另一个屏风,这种感觉第一次有,想开口聊点什么,怕周显宗忽然睡死过去了,让他随时保持着清醒。
“趁着你现在生死未卜,你不玩玩‘真心话大冒险’?”睦云忽然朝里面问道。
“什么叫‘真心话大冒险’?”周显宗当然没听过。
“就是我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那我岂不是很吃亏?你要是问一些机密和难言之隐……”
“我是有分寸的人,这个游戏是防止你一命呜呼了,你的心里话可就没人倾听了,难不成你的满腹心事去说给阎王听?”
“可我凭什么说给你听?”
“你可没得选择,因为这里只有我听你说。”
睦云又看了看里面正在做“手术”的杜阳,朝周显宗解释道:“杜阳是个医痴,忙起来听不见杂事,你就放心吧。”
周显宗忽然不讲话了,似乎在考虑她的提议,片刻才说:“有来有往,你问我真心话,我也要问你。”
睦云想了想,也算答应了,在现代玩过很多次这种游戏,何况周显宗过一会失血过多,人神智会就恍惚,她说什么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钱小姐的?听说你和李淳为了她还大打出手?”睦云当然先是八卦一点情感问题。
“很早了吧……我记不得几年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太后的寿宴上,远远的看到她,真是像仙子一样……后来听说李淳也喜欢她,那小子本来就觉得我全靠家世,我怎么能输给他……”周显宗说完还轻轻哼了一声,只是细微的让人几乎能忽略。
“那你是一见钟情,外加赌气?”
“我也不知道……”
“这次如果你们俩都好了,她也已经被取消选秀资格,可以自行婚配了,你就趁热打铁让你父母去提亲吧。”睦云提议。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那会不会便宜了李淳……”
“肯定会,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睦云托着腮,拿着他刚才递给她的信,就是那封让她交托给他父母的,左看右看了信封,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这信上写了什么?是未尽孝心的忏悔吗?”
“虽然我家里还有大哥、三弟,还有妹妹,父母有人养老送终,周家也有人传宗接代,可父母一直对我寄予厚望,尤其我母亲……”
“你母亲那日在诚王府的赏花会上,被蛇咬了一口,她以为自己会死,但一直嚷嚷着什么不能便宜了小贱人……”
周显宗嗤笑:“我娘大概是说的她的庶妹,也是我家的姨娘,一同嫁给了我父亲,这些年争争斗斗,周周旋旋,我娘说,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瞧不起,所以永远是一副高高的姿态,永远想让别人注意她……”
“那……如果你娶了钱小姐,她是你的心上人,又跟你家世匹配,你还会纳妾吗?”睦云问,她一直好奇这个时代的男人,有了心爱的女人,有了匹配的岳家,是不是依旧想要各路姨太太、通房、甚至外室……
“你像想说什么?”周显宗似乎有点懵懂。
“我想说,你娶到了中意的人,那你就专心致志一些,别收了一屋子小妾回来伤她的心了,女人在这个世道上活着总是不易,你身为丈夫,要知道疼惜。其实……今后总有一个时代,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的。”睦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苦口婆心起来,从前劝渣男的话也蹦了出来,说完又有些后悔,跟这个时代的男人,又是个贵族公子,讲什么一夫一妻,搞笑来的吗?
“你个小丫头片子,道理怎么每回都一套又一套的?有时候我真的纳闷,你才十二岁,然而神神叨叨翻出的水花比我母亲还大。”周显宗觉得睦云这个人太奇怪了,有时候的世故劲儿,老练劲儿,甚至是认知的超前劲儿,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你开始晕了吗?”睦云问他。
“什么?”
“我说你开始感觉神志不清、晕头转向了吗?”
“好像还没有。”
“那你再讲讲你跟那天成教的事吧?你假扮天成教徒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要是给你捅出来,明天你的谣言就遍布京城,然后就去跟狱卒嬉戏了。”
“你还威胁起我来了?”周显宗想转身,突然疼的“咝”的一声。
“公子,万不可乱动,会影响换血,甚至有性命之忧……”杜阳从屏风那头提醒道。
周显宗轻轻挪回到原来的位置,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那天成教其实并非□□……那教主就是当初的成宥皇帝……我不是假扮天成教徒,而是奉命去收降和了结……”
睦云其实是有所耳闻的,成宥皇帝乃是太祖幼子,当初太祖听信谗言,废长立幼,只是成宥皇帝毕竟年少登基,各方面根基都不稳,没几年就被当今皇上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把控了全局并废黜了少帝。
所有人都以为成宥帝在逃跑途中落水而亡,原来竟是没死?改头换面扯起了天成教的大旗?
周显宗见这个话题听的睦云直愣愣的一句话没说,又轻轻补了一句:“对了,李辰临死前交给你爹的袋子,里面藏的就是成宥帝没死并且就在天成教中的秘密……”
睦云忽然心跳加速,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那我爹……”
“你爹后来很坚决的,把天成教的教主,也就是成宥帝,当成了□□首领斩首了……”周显宗说到这里,放低声音几不可闻。
睦云听到这里,完全沉默了,王宪得到了这么重要的秘密,竟然完全没有走漏风声的就把事情办完了,实在是思虑很深……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定会让朝中上下人心惶惶,让□□乱党野心勃勃,甚至还会牵连更多无辜。也许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被处死……
当今皇上皇位得来虽然有争议,可治国才能和政绩有目共睹,既然是有作为的君王,能让百姓富足让国家昌盛的君王,那何必去纠结得位之途呢?
睦云良久不说话,忽听周显宗从疲累中蹦出一句:“……所以现在该我问你了吗?”
“等你晕了再问我。”睦云耍赖道。
“凭什么?”周显宗抗议了,下意识的又想动动身子,被睦云及时制止。
“你不能乱动身子,会有危险。万一你真的死了,还是在我王家府上没的,那你家不得把我们家一锅端了?”睦云提示让他老实待着。
“那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周显宗道,不过已然神情开始恍惚,失血过多的结果。
“你已经很累了,等你好了,我随时恭候你来问我。”
“不……就现在……”
周显宗依然在坚持着,只是他的虚弱,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不想死……请务必让我活着……”
睦云看了看依旧在专心致志“手术”的杜阳,转而朝周显宗点了点头:“放心吧!”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睦云和杜阳都吓了一跳,赵嬷嬷战战兢兢的跪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磕着头低声喊着:“老爷……”
竟然是王宪!他走进来环顾了这整个屋子里的状况,又看了看一旁的睦云,瞬间脸色铁青,身子也气的发抖。
睦云忙站了起来,心知情况不妙,走过去行了个礼:“爹,我们这……”
王宪一巴掌扇了过来,睦云感觉脸侧“啪”的一声重击,一脚没站稳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耳鸣头晕,好疼……她还从没被人这么打过……
“你,你,你简直胆大包天!”王宪气愤的哆嗦着伸手出指着她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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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深夜上来更新